張元禮,揚州張家的族長,也是張氏兄弟的主心骨,張家大大小小裡裡外外的所有事務,皆由張元禮說了算。
張元智一聽大哥歸來,心中頓時有了底氣,今日在府衙受辱,定要讓大哥替自己討回。
隨即,他擡手指着宅子裡的一側祠堂,衝張承宗喝道:畜生,從今天開始,不許你私自踏出祖宅大門半步。你現在就滾進祖宗祠堂跪着,不跪到天黑不許站起來。
張承宗聽罷,頓時滿臉盡是苦逼之色,這尼瑪剛躲了府衙三十大棒的皮肉之苦,這下又被罰跪進祖宗祠堂了,他媽的招誰惹誰了?
不過他眼睛還不瞎,看得出來現在自己的老子正在氣頭上,不順從的話便是自己找罪受。
張承宗難得乖順地點頭應了一聲是,便轉身進了祖宗祠堂。
張承宗一走,張元智就問道:老三,你說大哥不是一個人從長安歸來,莫非大哥還帶了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一起回揚州?
張元信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翼州清河崔氏
張元信臉色微錯愕,居然是同爲八大世家的翼州清河崔氏?
這清河崔氏可真真是了不起,論起家族底蘊來較之揚州張家只高不低。唐朝近三百年,崔氏一族各房各脈光宰相便出了足足十二位,冠八大世家之首,乃名副其實的宰相之家。
揚州張家與清河崔氏比起來,少了幾分書香底蘊,多了幾分銅臭之味。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清河崔氏的影響力無論是在關隴世族中,還是在八大世家中,絕對是南博望中的南博望。
如今一向低調鮮有往來的清河崔氏居然派人來揚州,無怪張元智不震驚了。
張元信看着二哥一臉錯愕之色,不由提醒道:二哥,隨我進去見大哥吧,貌似這位崔氏子弟來頭不小,大哥好像有事要與你我宣佈來着。
張元智哦了一聲,點點頭默不作聲,悄然與張元信聯袂並肩進了正堂中
兄弟二人進了正堂中,白髮皓首的張元禮正端坐於太師椅上,正神采飛揚地與清河崔氏的那位子弟相談甚歡,絲毫不受張承宗之事的影響。
張元智心中暗道,看來大哥的心情不錯,承宗這孽障總算是躲過了這一關。
張元禮見着老二老三一起進來,便向那位年紀三十許的清河崔氏子弟彼此介紹了一番。
通過張元禮的介紹,張元智才知道這位崔氏子姓崔名義真,如今在崔氏家族第二代中的風頭正盛,乃是當代清河崔氏的族長崔樞的幼子,頗得崔樞的寵愛。
張元禮三兄弟與清河崔氏的族長崔樞是同輩人物,那麼崔義真自然矮了一輩,要稱張氏兄弟爲世叔世伯。
一番介紹彼此熟稔之後,張元禮一丁點都沒有提及張承宗之事,也沒有問詢張元信與郭業簽字畫押妥協的三個條件。
好像漠不關心的樣子。
不過越是這樣,張元智越是按捺不住,當着崔義真的面衝大哥張元禮低聲致歉道:大哥,小弟那不肖子着了新任刺史郭業的道兒,不僅丟了揚州鹽運使一職,更是讓張家此次蒙受巨大的損失,慚愧!今後揚州的鹽稅,可能要脫離我們張家的掌控了。
哈哈
張元禮不以爲許地揮揮手後,輕撫着顎下銀鬚,搖頭說道:我在長安與長孫無忌大人會晤時,我與他便算準了你們會在郭業手中吃上暗虧。此子城府極深,此次來揚州又是衝着揚州鹽稅而來,肯定提前做了算計。有心算無心,你們吃虧在所難免。二弟無需將此事掛懷在心,讓他小勝一局又如何?暫且讓他得意去吧!今日崔世侄與爲兄一起回揚州,是爲了一樁大事而來。跟這樁大事比起來,呵呵,揚州鹽稅不過爾爾。
此言一出,張元信與張元智兩兄弟相繼譁然。一年數百萬兩的鹽稅,大哥居然說不過爾爾,如何不震驚?
這時,崔義真輕笑一聲,站起身來衝兩人拱手行禮,說道:兩位世叔,侄兒此番下揚州那是奉了家父之命與張家商談籌建錢莊一事。兩位世叔這些年沒有踏足長安,有所不知,如今論斂財圈錢速度最快的,無疑是長樂坊錢莊。長樂坊錢莊乃是霍國公長子柴令文、長安樑百萬家樑二少,衛國公府的魚暖暖,還有益州侯郭業四人籌建。嘖嘖,這錢莊如今在長安做得風生水起,據我所知,他們在今年上半年已經將錢莊開遍了長安城中,調動着長安城將近數百萬兩流動銀兩。一年盈利至少在一百萬貫以上。
說着,崔義真將郭業等人籌建運作長樂坊錢莊之事緩緩道了出來,聽得張元智張元信兄弟二人連連驚歎。
他們愣是真是沒想到,郭業還有這麼一個來錢這麼快的買賣。
長樂坊錢莊單單在一個長安城呼風喚雨,便能在民間吸金數百萬兩,且僅僅半年便靠此斂財盈利將近一百萬貫。那麼如果將長樂坊錢莊開遍大唐十道數百州府呢?
那盈利何止用百萬貫來計算?
霎時,兩人的眼神熾熱起來,真是不聽不知道啊,敢情自己是如此的孤陋寡聞啊。
與之錢莊一比,膽戰心驚地偷摸截留朝廷在揚州的鹽稅,真是小巫見大巫,弱爆了!
崔義真最後說道:所以,家父此番讓侄兒下揚州,便是與張家商議,如何在淮揚以及江南一帶開錢莊。如今長樂坊錢莊的步伐僅限於長安一帶,還未南渡。所以我們趁此機會,必須提前佔領江南與淮揚一帶。
身爲張氏族長的張元禮又是深以爲然地點頭附和道:是啊,論民間富裕和銀錢流通之大的地方,還得算我們淮揚與江南一帶。如果我們能夠這兩個地方的錢莊提前佔領下來,呵呵,一年盈利何止數百萬貫?如果我們以江南及淮揚一帶爲中心,再向南方閩粵一帶擴充,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所以,真是不去長安不知道,以前我們張家老盯着揚州鹽稅真是錯了,格局太小了,頗有坐井觀天之嫌。
張元信已經率先表態道:還是大哥深謀遠慮啊,這錢莊勢在必行,小弟第一個舉雙手贊成。
張元智則是還有些放不下揚州鹽稅,很是不甘心地問道:大哥,難道就這麼將揚州鹽稅白白拱手送於郭業?一年數百萬兩啊!!
嗤
張元禮搖頭嗤笑一聲,不無搖頭道:老二啊,你還是目光太過短淺,如今揚州鹽稅在朝中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皇上礙着關隴世族的力量而不追究我們張家,已經是萬幸了。我們豈能再伸手去染指?再說了,如今揚州鹽稅年入多少數目已經是透明公開了,你覺得郭業還能從裡頭得到多少好處不成?嘿嘿,他便是想要中飽私囊,皇上那兒也說不過去。從朝廷國庫中截留稅銀,始終非長久之計。以我看來,這錢莊纔是源源不斷穩定的斂財吸金之道。
崔義真附和道:師伯所言甚是啊。我們兩家必須攜手加快進程,儘快地將合作開設錢莊一事立出章程來。
張元信自然躍躍欲試,而張元智也自覺大哥說得在理,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張元禮笑道:老二莫要垂頭喪氣,姓郭的小子暫且讓他得意去。總有一天,我們張家會爲此讓他付出慘痛代價的。趁着你們二人在此,老夫想從我們三房的子弟中挑選一出一個人出來,出面與崔家世侄一起負責這錢莊一事。畢竟你我三人年事漸高,不再合適東奔西跑了,將這機會留給張家年輕一輩,算是給他們一個歷練的機會吧。
張元智聽罷,第一反應便推薦了自己的兒子,說道:大哥,不如讓承宗來代表我們張家負責此事吧?你看吧,如今他離開了鹽運衙門,正好也無所事事,不如給他一個歷練的機會。
不行!
老三張元信率先搖頭不同意道:承宗侄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實在是不堪重用。而在淮揚與江南一帶開設錢莊一事,事關重大,我們必須派一個得力的後輩來署理此事。而且義真初來乍到淮揚及江南一帶,必須找一人熟悉此片區域的人好好襄助他一番纔是。承宗這小子是什麼德行,大哥你還不知曉嗎?
張元智一聽老三居然將自己的兒子貶得一無是處,而且還是當着大哥還有外人的面,老臉頓時掛不住了,氣道:老三,說話不要太過分了。按你的意思,難道你想讓你們家的承嗣來出面負責此事?
張元信微微頷首,直言不諱道:沒錯,我家承嗣比起承宗來,的確是穩重得多,而且也是個辦事兒的人。特別是承嗣這些年都在江南一帶走動,絕對勝任這個角色。
大言不慚,哪有這麼吹捧自己兒子的?
張元智面帶譏笑地說道:老三,你也太過高看你家承嗣了。
好了,別吵了!
張元禮突然揮手阻止道:你們兩人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還在義真侄兒這個外人面前爭吵,還嫌不丟人?唔這樣,暫時就讓三房的承嗣來代表我們張家,與義真侄兒合辦錢莊吧。即日起,張家內外所有資源都必須集中到一塊兒,爲我們與崔氏合辦錢莊而傾斜。
張元禮一錘定音,徹底將人選定了下來。
張元信自然心裡樂開了花,而張元智則是心中不忿,不由又暗暗罵起自己那個不思長進的不肖子。
崔義真對於張家的內部矛盾漠不關心,拱手衝張元禮說道:一聽都聽世伯的。
突然,一名下人來到正堂外喊道:稟報諸位老爺,門外來了一人,自稱乃是揚州府衙的郡丞。說是奉郭刺史之命,前來跟二老爺討要關於府衙從外地徵調米鹽的銀子。
張元智一聽臉浮厲色,他知道府衙郡丞就是陳集濤。聽着對方居然是奉郭業之命前來討要銀子,恍然明白過來,不由大怒:姓郭的真是欺人太甚,這麼快就找上們來了。
在場幾人自然聽張元智說過的那三個條件,也是不由微微變色,都覺得郭業太過咄咄逼人了。
隨後,張元禮皺着眉頭揮手說道:老二,就隨他吧,早點解決這件事情,暫時不要與姓郭的有所糾纏了,我們大事爲重,免得他又與他惹來什麼幺蛾子壞了我們的大事。
張元智哼道:大哥,我們張家自然不會賴掉他的那點銀子,只不過就這麼低頭認栽,委實墮了我們張家的威風啊!
呵呵
張元禮眼中閃過一股殺伐之意,蒼老的聲音中透着清冷,搖頭說道:暫且讓他得意去吧。暫時的蟄伏和退讓乃是麻痹對方的最好手段。老三,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張家都要以錢莊之事爲重。記住老夫的一句話,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字記之曰
忍!
ps:提前通知一聲:11月1號、2號、3號,連着三天會有加更。最近情節超級不順,怎麼寫都覺得不完美。希望在加更的那三天,能有個大高潮讓郭小哥威風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