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
在趕回縣城彙報大澤村慘案的路上,龐飛虎幽幽地說出了屠村的兇手。
竟然是人數至少在三十幾人以上的山匪,看着他們屠殺民村的手法還有手中配備的武器,不是大刀就是巨斧,肯定是一夥兒慣匪。
而且,龐飛虎言稱,如果不是這股山匪以爲縣衙還有大批武器精良的壯班士卒陸續趕來,龐飛虎相信,今天這一戰,皁班的弟兄都要將小命交代在這兒大澤村。
郭業聽着聽着,都不由一陣後怕。
但是,隴西縣城的十里八鄉一直都是太平無事,根本沒有山匪出沒,怎麼會無緣無故冒出這麼一股手段殘忍的山匪呢?
而且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白記藥鋪縱火案和大澤村屠村案肯定是爲了同一個目的。
這個目的就是爲了將老九叔無意中撞見的秘密徹底掩蓋住,不爲世人所知。
能夠爲了一個秘密而將白記藥鋪上下七口人,將大澤村近三百口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孺悉數屠殺乾淨,看來真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了。
但是從作案的時間來看,這屠村的山匪和縱火案的疑兇又並非是同一批人。
難道,縣城中有人跟山匪裡應外合,狼狽爲奸嗎?
郭業將老孃和小妹抱到到毛驢上,自己徒步行走牽着毛驢緩緩隨着龐飛虎等皁班的弟兄們一起進了縣城。
一進城中,龐飛虎沒有多做耽擱,徑直朝着縣尉谷德昭的府上奔去,他必須要將大澤村的慘案第一時間彙報給自己的頂頭上司。
這個案子委實太過重大了,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班頭可以受理的。
而郭業則是吩咐弟兄們早點回家休息,興許明天開始,整個隴西縣衙就要開始不安生了。
待得朱鵬春,甘竹壽二人攙扶着虛脫暈倒的程二牛,還有其他衙役離去之後,他也領着小妹和老孃朝着油麻胡同的方向趕回去。
回到家中之後,他將老爹從汪直的油鋪中領回來,將爹孃和安排在自己的主臥休息,將早已睡着的小妹安排在了另外一個偏房中休息,自己則到了小院坐在搖椅上休息。
與其說是休息,不如說是想要捋清滿腦子的疑惑和猜測。
此時正值黎明,天朦朧亮,早有打更的更夫敲着竹板提醒時辰,已經過了五更天了。
躺在搖椅上吹着微亮晨風,嘎吱嘎吱地搖着搖椅,聽着屋裡頭爹孃傳來的微微鼾聲,和小妹不時的夢中囈語聲,郭業心道,幸好爹孃和小妹都沒有出事啊。
不知道爲何,郭業在這個時候沒來由的想起對自己從來不假以顏色的吳秀秀。
如果自己這個小院再大點,吳秀秀也能和他住在一起,男主外女主內,白日裡夫唱婦隨,到了夜裡紅袖添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該有多好啊。
本來自己在皁班如魚得水,在縣城裡也有略有些名頭,字花館的生意又紅紅紅紅,看似吃喝真心不愁了。
到時候,購置一套大點的院子,好好照顧爹孃和小妹,然後好好增進與吳秀秀的感情,這樣的生活多美,多令人嚮往?
可惜僅僅一個晚上,一切都變了。
白記藥鋪縱火案,
大澤村屠村慘案,
兩件案子相繼發生,死了這麼多人,而且兩件案子看似與他沒有關聯,可都有他的影子摻雜在裡面。
而且兩件案子的唯一線索因爲老九叔的死而全然斷絕。
老九叔到底在山裡看到了什麼?
這夥山匪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那個隱藏在縣裡縱火的疑兇到底是什麼人?
老九叔的死太過突然了,一切好像就要水落石出之時,又被蒙上了一層礴礴迷霧,一切都變得不再清楚。
郭業嘴裡唸叨着老九叔給父親留下的那句話:小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爺饒命。
那個爺到底是什麼爺?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老九叔口中的這個所謂的爺,肯定在縣城中薄有地位,不然老九叔也不會尊稱他一聲爺,而且老九叔也不會認識他。
那這個爺,到底是誰呢?
郭業心裡一邊猜測,一邊迷迷噔噔的睡了過去,就連院裡這可老槐樹凋落下來的樹葉飄到他的臉上,他都渾然不知,睡得死死
中午時分,大澤村屠村慘案和白記藥鋪縱火案相繼在縣城中傳開,整個縣城頓時譁然。
無論大街小巷,還是茶館酒肆都議論紛紛,更有甚者聽見慘案中有山匪作案,皆已人人自危。
就連一向低調不怎麼露面的縣令大人顧惟庸都坐不住了。
兩案併發,還是如此重大的案子,涉及人命三百餘條,如果一個處理不甚,顧惟庸的頭上烏紗指定不保。
要知道如今是貞觀三年,海晏清平,國泰民安,三百餘條人命的大案,幾乎不可遇見。
縣令顧惟庸不敢馬虎,一改往常低調的風格,急忙召集了縣丞吳奎,六曹佐官吏員,還有縣尉谷德昭火速回衙門議事。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顧惟庸命令六曹佐官吏員立即安排人手在城中各個醒目的地方張貼告示,以安民心,千萬不能讓隴西縣出現民衆騷亂。
其次,顧惟庸給縣尉谷德昭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在一個月的限期內破案,否則從他縣尉開始,到三班衙役和壯班士卒,全部革職查辦。
換句話來說,我縣令大人沒好日子過,你們這些辦事不力的下屬,誰也別想過安生日子。
隨後,顧惟庸遣散了衆人,只留下自己的幕僚師爺,還有縣衙老二縣城吳奎繼續談話。
縣尉谷德昭在離開縣令大人的公務房後,也回到了自己在縣衙左偏院的公務房,派遣長隨錢貴前往召集三班衙役的班頭龐飛虎,秦威等人火速趕來議事。
縣令大人既然下了死命令,他就要將這個死命令貫徹下去。
待得龐飛虎,秦威等人來齊,谷德昭也不廢話,對着三班班頭下了死命令,限期半個月內破案,否則全部人都捲鋪蓋滾蛋。
縣令大人給他一個月的期限,他就給下面的人半個月期限,這就是他的馭下之道,始終都給自己留一個緩衝。
無論是皁班,還是站班,從今天開始停止手中一切活計,都出去查探兩件案子的蛛絲馬跡,並且,谷德昭難得嚴厲的警告秦威,如果還敢在這兒節骨眼上窩裡鬥,小心自己的捕頭之位。
看來,谷德昭這次也動了真火
三位班頭從谷德昭的公務房離去之後,誰也沒說話,都紛紛加足馬力回到各班衙役歇息的大房準備召集下屬。
回到皁班大房的龐飛虎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派人去油麻胡同將郭業這小子趕緊請回來商議正事。
整個皁班中,也只有這小子腦筋靈活,其他的,他都指望不上了。
不一會兒,郭業接到龐飛虎的通知之後便讓爹孃在家中休憩不要出門,然後徑直離開家,急忙趕往衙門去見龐飛虎。
郭業穿街繞巷,路過貞娘豆花店之時突然看見貞娘正蹲在店門口嚶嚶哭泣,心道,這又是怎麼了?
心中雖然想着過去問個究竟,但是礙於龐飛虎那邊火急火燎,也就無暇去理會。
走着走着,還沒到縣衙大門,突然後邊有個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襟拉扯着,誰啊?
郭業轉身過去,見一個半大的孩子口裡咬着糖人兒,睜大眼睛問道:你是郭業麼?是衙門裡頭的官差,郭小哥麼?
呃?
郭業不禁好笑,難道如今小哥的名聲在整個隴西縣城已經聞名遐邇,連這麼個小屁孩都知道了?
隨即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後摸了下小孩的腦袋,無暇與這小孩耽誤功夫,轉身就要離開。
可是那小孩就是死死拽住他的衣襟,死活不放,然後從褲襠裡掏出一張信箋,遞給他道:喏,剛纔有位叔叔給我買了糖人兒,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說完,咬着糖人兒轉身就跑了。
郭業看着小孩從褲襠裡掏出信箋不覺好笑,藏哪兒不好,非藏那兒地方,這倒黴孩子。
但是當他將信箋緩緩打開之時,他傻眼了,怔怔地站在街心不知所措。
只見信箋上赫然寫着:我知何人縱火燒了白記藥鋪,若要知曉兇手,明晚一更後不見不散!
看到落款人的名字,郭業喉嚨被狠狠嗆了一下,差點沒窒息過去。
落款人???
郭業擦拭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竟然是他!!!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