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東門內外。
豔陽高照,偶爾有幾陣冬季暖風拂過。
縱是再耀眼的陽光,也遮擋不住東門內外幾萬雙拭目以待透着炯炯眼神的雙眸。
同樣,再和煦的暖風也擄不走幾萬人心中那份對激情的渴望。
這份激情,源於正月十九,東門城樓大決戰。
也是岷江八百里英雄大會的最後一戰。
只要此戰罷了,一切將會塵埃落定。
水匪散,漕幫立,最後的勝者將會振臂一揮,榮登漕幫總舵主一位,號令漕幫內外岷江上下數萬兄弟。
大戰,即將拉開序幕
城樓上下,截然不同。
城樓之下,數萬人翹首以待,而城樓之上,卻僅僅只有四人,各立城樓空地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西位,王八斤,肩背大環刀,眼神陰鶩張望左右;
北位,趙鐵槍,手握破舊鐵槍,閉目,斂息不語。
南位,趙四,右手心攥着棍棒,不停敲打玩耍着地面上的碎石。
東位郭業,昨日水匪裝扮早已去除,今日煥然一新,一身嶄新白袍明光甲,紅纓兜鍪,白色大氅迎風擺尾,颯颯作響。
就連手中那杆虎頭湛金槍,都擦拭得乾乾淨淨,昨日斑斑血跡蕩然無存,金色槍頭在陽光熠熠下透着光澤。
今日這身裝扮英姿勃發,不僅震駭在場三人,就連臺下數萬雙眼珠子都差點亮瞎。
誰能想到,
昨日水匪少年郎,今日卻變成了渾身透着英氣的白袍小將。
突然,觀戰的人羣中不知誰爆出了一聲巨響,嗷嗷叫喚道:哈哈,快瞅瞅,原來昨日那勇猛少年郎,竟然是咱們隴西郭業郭小哥啊,哈哈!
我草,真是啊!
可不就是郭小哥?想當初他還在俺的饅頭鋪買過好幾屜的饅頭哩。
沒錯沒錯,就是咱隴西郭小哥,想當初,滿縣衙的衙役就小哥一人最面善,從不爲難咱小老百姓。
哈哈哈原來昨日一人之力勇挫十三人的,竟然是郭小哥啊?他孃的,我看誰敢再說我隴西無好漢哩?
一番掀起軒然大波的叫喚聲,頓時將郭業的身份昭然若揭,無所遁形。
此時,數萬觀戰的水匪也自然聞了消息,本以爲是水匪後起之秀的少年郎,竟然是此次英雄大會的組織者,官府中人。
日他孃的,那麼說,昨日一戰不就是赤裸裸的打臉嗎?
往大了說,可不就是官府vs水匪,岷江水匪完敗唄?
孃的,丟人丟大發了。
其中有幾個水匪更是嗷嗷衝着城樓上叫囂道:王八斤王大當家,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狗日的郭業。
對,打得他媽都認不出來。
替咱們岷江幾萬兄弟掙回臉面啊!
你們誰當總舵主俺們都沒意見,只要不是這個官府中人來當就成,三位大當家,你們一定要雄起,雄起啊!
日他仙人闆闆的,你們一定要搞死這個官府的瓜娃子啊。他手上可是沾滿了咱們好多大當家的鮮血哩
一時間,數萬水匪頓時同仇敵愾,將仇恨目標集中到了郭業一人身上。
這一點也不奇怪,水匪和官府歷來就是不對付。
郭業聽着下面此起彼伏的辱罵聲,叫囂聲,心中苦笑,日你孃的,老子竟然拉了這麼多的仇恨,草的。
隨即回頭閃望一番,尋到康寶,龐飛虎等人的身影,衝他們眨巴了兩下眼睛。
康寶,龐飛虎等人會意,開始低聲耳語,層層傳遞,開始安排團練軍和府兵的弟兄們逐漸混入水匪的人羣之中。
城樓上,王八斤三人在知道了郭業的身份之後,唰唰唰齊齊將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眼神中透出的狠厲可見一斑。
突然,王八斤陰鶩的眉頭猛然舒展開來,乾笑着說道:
嘿嘿,原來是郭業郭大人啊,咱們這些人可真是走了眼,竟然讓您得逞到現在,嘿嘿,了不起,小小年紀了不起啊!
趙四與趙鐵槍則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棍棒與破槍,腳步蠕動,隱約有對準郭業的意思。
郭業置之一笑,極爲瀟灑地甩了一下腦袋,說道:終年打雁被雁啄之事,時常有之,算不得新鮮。少廢話,本官的目的很清楚,只要岷江之上再無水匪,蜀中百姓安居樂業,官府無需再爲岷江煩心,足矣。
話音落罷,趙四搶先說道:放屁,你不讓咱們兄弟當水匪,你讓老子們喝西北風去啊?不當水匪也成,組建漕幫俺們也同意,但是這總舵主一職,必須是俺們三人輪着來,曉得伐?
噼裡啪啦說了一通,郭業卻是嘴角一揚,不屑道:這就是你們三人昨日偷摸商議密謀的結果?三人輪着當舵主,你他媽的以爲是堯舜禹湯禪讓制啊?傻逼!
你!!!
趙四手中棍棒一揚,差點被郭業激怒得就要衝上前去打殺,可誰知王八斤和趙鐵槍都沒動。
郭業昨日虎威歷歷在目,趙四最終還是忍下了心頭氣,恨恨地望着郭業。
一言不發地趙鐵槍突然吭聲道:你昨日激戰,身負重傷,你真以爲憑藉一具殘軀,能夠抵得住我們三人的聯手合圍?
呸!
郭業下巴昂起,手中虎頭湛金槍平舉胸前,不屑地哼哼道:早就料到你們就這點出息,不就是三人合圍嗎?老子以一當十三照樣遊刃有餘,對付你們三人?足矣!
說着解下領口白色披風,唰的一聲,高高拋起隨風飄蕩幾許緩緩落地。
然後長槍一揚,睥睨着在場三人,傲然喝道:你要戰,我便戰!
郭某一具殘軀,對付你們三個無膽匪類,足矣!
陡然間,身上散發出一股磅礴的戰意,從四面八方襲去。
就連王八斤三人,都被這股戰意侵擾後,感到極爲震懾。
可他媽又可曾知道,郭業心中也在叫苦,他這是竭力耗盡體內殘存的力氣來支撐自己,昨日傷痛未愈,今日又怎有再戰之力?
他在撐,死撐,撐到康嶽山那邊的援軍到來。
拖延時間,無可厚非。
隱約間,他聽到了轟隆的巨輪壓地嘎吱嘎吱的聲音,下意識地朝東門城外的遠處看去。
遠處除了寥寥煙霧之外,空無一物。
莫非是自己的錯覺不成?
突然,還未合圍動手的三人徐徐靠攏,三人排成一線,最後異口同聲,彷彿給郭業下最後通牒般齊聲喊道:
姓郭的!!!難道你就不怕東門內外,數萬水匪暴動,殺傷搶掠,將偌大一個隴西縣城毀於一旦嗎?
聞罷,郭業怒容乍現,手中長槍一掃帶出吼吼嘯風,高喝道:你們敢?
三人中間的趙四仰天狂笑,笑得額頭青筋暴突猙獰,叫囂道:哈哈哈,有何不敢?老子本來就是水匪,別看了老子上了岸離了水,不過你別忘了,老子照樣還是帶着一個匪字。
你們敢暴動一下,我郭某人保證,將會讓你們統統死無葬身之地!!!
哈,老子就暴動給你看,兄弟們
咻!!!!
一聲厲嘯朝東門之外刺耳地傳聲而來,聲音尖銳愈傳愈近。
突然,一道黑色痕影帶着長長的尾巴,似疾風,似鬼魅,朝着城樓上撲嘯而來。
噗哧!
這道長長黑影猛然撲嘯城樓,硬生生射進了正在叫囂暴動的趙四胸口之中。
蹭蹭蹭蹭
趙四不由自主連退好幾步,還未站穩,突然又被一股巨力拖後好幾米。
啪嗒!
一道木樁扎進地裡的聲音!
再看趙四,雙目爆瞪一臉猙獰五官扭曲,已然死翹翹。
而他的胸口,
竟然插了一根巨大的長箭,這根長箭從箭頭到箭尾,除了幾根不知名的鳥羽之外,全身黑鐵所鑄。
足足有扁擔那般大小。
而趙四就是被這根扁擔大小的黑鐵長箭貫胸而過,硬生生盯在了城樓的一處牆壁之上。
草,真狠啊!
郭業心中驚駭,莫非這是八牛弩的羽箭?
援軍來了?
就在王八斤和趙鐵槍還未反映過來之機,郭業再次轉頭回望城外。
黑壓壓,烏泱泱,如烏雲密佈一般的人羣衝這邊徐徐靠攏。
黑雲壓城城欲摧,鳴鏑擂鼓叩潼關。
十州一萬餘府兵,終於來了!
郭業心中再無忌憚,指着死相及其難看的趙四胸口那根巨大的黑鐵長箭哈哈狂笑,他孃的,終於後顧無憂了。
然後對着城樓下那些早已佈置混進水匪羣中的團練兵和府兵們咆哮道: ωωω ⊕тTk дn ⊕C○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兄弟們,援軍已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