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蒼涼如水。
江,捲浪如潮。
郭業領着康寶乘着一艘小舟,如枝頭落葉搖曳在江面上,費勁巴拉,終於緩緩抵達了江心島淺灘邊兒。
康寶隨着郭業上了岸,本以爲島上空無一人,誰知上岸往深裡走了幾十步,陡然嚇了一大跳。
這哪裡是無人小島啊,只見路邊灌木被踩踏得明顯亂糟糟,到處都是男子腳印,因爲地面泥濘潮溼的緣故,這腳印越發的明顯。
耐住好奇,繼續跟着郭業往裡走去,進了原團練軍的屯軍營地。
好傢伙,雖然排排營房早已沒了燈火,卻傳來陣陣鼻鼾之聲,顯然每間營房裡頭都有人睡覺。
康寶不禁疑惑,這島上的團練軍已經全部撤出,哪裡來的人呢?而且從剛纔路上雜亂的腳印與此時各處營房傳來的鼻鼾聲,人數明顯不少。
剛想開口詢問,郭業擡手止住了他的發問,指了指平日自己歇息的那間大營房,輕聲道:去了那兒,你就知道了,不過也怪哈,就連明哨暗哨都不見一個,膽子夠大的。
康寶一聽郭業這話,已然清楚此時的江心島上又來了一支駐軍,不過卻不知是何人。
同爲軍伍中人,竟然在營地四周都沒有佈置哨卡,豈止是粗心大意啊?
當即語氣極爲不屑和鄙視地說道:切,這領軍之人就是個草包,給老子五十斥候探子摸進營地,指定全給丫一鍋端了。
康寶鄙視完後還不過癮,一邊跟着郭業朝大營帳走去,一邊更是不解氣地嘟囔着:我倒要看看啥樣的人,竟然統兵統成這個屌樣,草包一個嘛!
唰~~
郭業在前頭帶路,康寶剛唸叨完,他就抵達了營帳前,猛然掀開帳前布簾,裡頭赫然有一人蹲在地上,藉着油燈微弱的亮光觀摩着郭業之前臨時在營地製作的沙盤,關於益州六縣地理環境的粗製沙盤。
此沙盤雖然沒有之前敬獻給刺史盧承慶那個精緻,卻也博得那蹲地之人陣陣驚讚,嘴中連稱好東西,真乃巧奪天工的好東西。
郭業掀開布簾後,指了指裡頭那人,對着康寶低聲道:喏,這就是我們今晚要見之人,你口中的那個草包。
康寶推開跟前的郭業,嘴中哼道:起開起開,我看看這草包到底是誰,還敢擺這麼大的譜兒,竟敢讓咱們大老遠從隴西那啥,爹,他是我爹???
看清了裡頭之人,康寶差點沒將嘴巴給嚇歪了,自己口中的草包,竟然是他家老頭子益州折衝都尉康嶽山。
郭業白了一眼他,一臉戲謔地模樣哼哼道:廢話,不是你爹是我爹啊?怎麼着,還敢說你爹是草包不?"
噓,你小子想害死我?再敢說草包兩字兒,我跟你沒完!
康寶可是知道自家老頭子的手段,打小就是在軍棍下長大的他對誰敢齜牙,都不敢對他爹齜牙,可謂一物降一物。
咳咳
外頭門口的動靜也驚動了康嶽山,老爺子從地上悠悠起來,拍了拍雙手朝門口望來,一臉嚴肅地神情問道:你們來了?剛纔在門口偷偷摸摸議論什麼呢?老夫好像聽見草包二字,誰是草包啊?
郭業一臉壞笑地看着康寶,把這小子看得三魂丟了七魄,一個勁兒地衝郭業擠眉弄眼,示意他別坑爹。
然後嘿嘿笑着跑到康嶽山跟前,說道:爹,您聽岔兒了,我們是在議論您老人家精明老練哩。對了,您怎麼大老遠從益州跑到隴西縣這邊來了?
康寶機警的快,立馬轉移了話題,生怕老頭子抓着草包二字細細深究。
康嶽山果然被轉移了視線,指了指郭業,對着康寶說道:怎麼?郭家小子沒跟你說老夫此行的目的嗎?
康寶愣了,莫非這就是郭業當日在自己家中,與父親兩人單獨談話的秘密?
擦,這小子不夠仗義啊,到現在還瞞着我。
繼而,一臉埋怨地看着郭業。
郭業啞然失笑,說道:當初是計劃還未成熟,所以只能與康都尉一人商量來着,哈哈,康大哥莫怪。現在終於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候了。
說着,從門口走進帳中,一把摟住了康寶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解釋道:此次英雄大會只是一個幌子,你真以爲憑一個英雄大會選個什麼鬼舵主就真能讓這幾萬水匪折服嗎?
康寶還是一臉疑惑,喃喃問道:啥意思?難不成都是假的,鬧着玩的?
郭業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悠悠說道:真亦假時,假亦真。
啥意思?
康寶還是聽不懂郭業這神神叨叨的鬼話。
混球,就是真真假假虛實摻半,懂了吧?郭家小子,你好好說話,別繞我家大郎,跟他說明白。
康嶽山突然朝康寶甩了冷臉,然後找了個木墩坐了下來催促郭業道。
郭業唔了一聲,對着康寶說道:此次英雄大會僅僅是一個引子,招安幾萬水匪建漕幫,打擂臺選總舵主也只是手段罷了,目的就是將幾萬水匪全部集中在隴西縣城,徹底解決岷江匪患。
我靠!
康寶瞪大了眼珠子,訥訥問道:你的意思是將幾萬人騙到隴西縣城,然後聚而殲之,統統宰乾淨?我草,一屠就是幾萬人,你小子是不是太狠了?
呸!
郭業啐道:你當我殺人有癮啊?畢竟幾萬水匪不全是該殺之人,我此次將他們集中在縣城之中,最終目的還是將他們收服組建漕幫,讓匪患絕跡岷江,但是收服這幫水匪僅僅靠一個漕幫那根本不見起色,懷柔手段之外,還需要血腥鎮壓,一硬一軟,相得益彰,懂了嗎?
康寶聽罷,點頭道:差不多懂了,這就是你平日裡說的,啥美帝國主義,胡蘿蔔加大棒唄?
郭業莞爾一笑,說道:差不多這意思吧。到了正月十九那天,只要我贏了四人奪擂大賽,屆時我就是漕幫名義上的總舵主,然後我會自揭身份。只要我身份一曝光,屆時肯定有人不服,或者說,有人不尊號令,藉機搞事。到時候,就是我們殺人立威的時候,只要殺了領頭那些人,哼哼,底下那些小嘍嘍,還能成什麼氣候?
再說了,對於那幾萬水匪嘍嘍來說,當水匪和當漕幫幫衆有什麼區別?只要哪個能賺銀子,就幹哪個?所以咱們只要解決掉那些所謂的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還有他們的鐵桿爪牙之後,還愁收服不了這散沙一盤的幾萬水匪嘍嘍嗎?
康寶聽完郭業的全盤計劃之後,怔怔發呆,原來這才他的全盤打算啊。
一下子要收服幾萬水匪爲己用,這小子的心可真夠大的啊。
不過還是有問題。
康寶急急問道:大哥,幾萬水匪在城中,加上你六百團練兵,我六百府兵,即便再加上我爹帶到江心島上的六百府兵,也差近兩千人,咋能鎮住這幫水匪啊?你小子是不是想得太過簡單了?
哈哈!
郭業眼神透着自信地狂笑一聲,然後反問一句:水匪上了岸,困在縣城中,就跟魚兒離了水,還有何可懼的?再者說了,你真以爲咱們就兩千來人嗎?太過小看我郭業了。
然後看了眼捋着銀白長鬚,一副極爲欣賞眼神望着自己的康嶽山,嘴角抿笑道:當然,你也太小看你的父親了,康大人可是戰場之上摸爬滾打的老人兒了,你說是不?康大人。
這個時候,郭業仍不忘小小拍了一記康嶽山的馬屁。
康嶽山聽着郭業這小馬屁啪啪拍得,那叫一個舒坦兒,然後鄙視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哼道:天天就知道喊打喊殺,早叫你讀點兵法韜略了,混球。
說到這兒,衝着郭業拍拍胸脯說道:郭小子,咱老康家在蜀中呆了十幾載,些許小事還能難得住我?你之前與我商量之事,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哈哈,大善!
郭業聞言欣喜地豎起拇指衝康嶽山一挑,急急問道:果真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啊!康大人,那您趕緊說說唄,您到底求來多少援軍助我降服這數萬水匪了?
我草,康寶再次心中驚駭,還有援軍?郭業這小子竟然能夠支使動我爹去求援軍?
瓜娃子,真是好大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