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萬萬沒想到,當初一紙防止崔玄仁耍賴的契約,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想當初,他準備坑崔玄仁十萬貫錢的時候,就感到有些不妥,怕事後被人說自己是仗勢欺人,巧取豪奪!才留了個心眼,要立字爲證!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李二陛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下了禁制賭博的禁令!
這下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作繭自縛!
郭業委屈地看向李二陛下,道:“陛下,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您頒佈《貞觀律》這回事,臣根本就不知道!不如咱們……下不爲例?”
崔涵金冷笑一聲,道:“好一個不知者不罪!照你這麼說,誰犯了法。只要說一聲不知道這條法令就能逃脫罪責,那陛下的《貞觀律》豈不是形同虛設了?”
郭業道:“崔涵金,我有沒有罪,自有陛下決斷,輪不到你來評判!莫非你以爲你能比陛下更聰明?還是說你以爲你比陛下更有權力?”
“平陽郡公,你休逞口舌之利!事實俱在,容不得你狡辯!陛下,平陽郡公該當何罪,恭請聖裁!”
“這……”被郭業和崔涵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二陛下一時間也是左右爲難!
首先賭博違法是肯定的,這也不是大唐的特立獨行,在歷史上,春秋戰國時期就立法禁止賭博了!後來秦漢魏晉,無不如此!
只是到了後來五胡亂華,禮樂崩壞,賭博這事兒纔沒人追究!他在《貞觀律》中加上這條,不過是讓法律走上正軌罷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雖然賭博違法,定的懲罰也很嚴厲,但是這條法令歷朝歷代就從來沒有真正落實過!
在民間,這種事情就是民不舉官不究,大家都知道賭博違法,但只要沒有苦主,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百姓都是如此,更別提朝廷裡面的官員了!翻開史書,愛好賭博的達官貴戚,乃至於皇帝本人,都是史不絕書!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要是李二陛下真拿這事兒發落郭業,可就有點破壞潛規則的意思了!
再者說,李二陛下也捨不得懲罰郭業,郭業那是他的手下愛將,雖然年紀不大,立的功勞可不少!要真是論功行賞,地位還得在李靖、尉遲恭、秦瓊、程咬金這些人之上,只是爲了朝廷的平衡,才止步於平陽郡公!
這種人,只要不是想謀反,別說賭博了,就是真的強搶十個八個的民女,乃至殺上個把人什麼的,李二陛下都會想辦法幫他遮掩!而且這種遮掩李二陛下可以做得理直氣壯,就是落到史書之上,都得稱讚李二陛下有容人之量,是有道的明君!
說到底這是封建社會,又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道德觀念跟現代社會根本就不一樣!
那李二陛下就這麼把郭業輕輕放過?
也不行!
別忘了,前面說得好,是遮掩!現在爲問題是這件事遮不住,也掩不了!
這可是朝會!
文武百官,朝中大臣,都在這裡!
沒有比這更加公開的場合了!
郭業更是親口承認參與賭博!
鐵證如山,辯無可辯!
李二陛下要是說郭業無罪,那不就等於說,前年剛剛頒佈的《貞觀律》不好使了嗎?這跟當場打自己的臉有什麼兩樣?
他往下看了看,在場的官員都是鼻觀口,口問心,如同老僧入定,明顯是不想攙和這事兒!
李二陛下暗想郭業這傢伙,還真是人緣不好,都這時候了,咋都沒人幫你說話呢?看來你在朝廷能依靠的只有朕了!
不過……這樣的孤臣,朕喜歡!
他咳嗽一聲,抓了個壯丁:“刑部尚書韋挺何在?”
“臣在!”
“術業有專攻,對於斷案之事朕並不在行,郭業賭博一案,就由你代朕處置!”
李二陛下這話一出口,韋挺就明白李二陛下是什麼意思了,人證物證俱在,而且都是鐵證,《貞觀律》上又是寫得清清楚楚,這個案子有什麼難斷的?就是三歲的孩子也知道郭業有罪沒罪呀!
他明白這是讓自己想辦法幫郭業開脫!換句話說,自己就相當於郭業的訟師!
韋挺咳嗽一聲,道:“平陽郡公,這份契約確實是您所簽署?”
崔涵金插話道:“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了,韋大人,您要是指望郭業翻供,可可是打錯了算盤!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衆目睽睽之下,平陽郡公要是說了不算的話,那可丟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臉,還丟了我大唐朝廷的臉!”
韋挺面色一肅,道:“崔侍郎,你身爲禮部侍郎,怎麼一點禮儀都不懂?本官問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還不退下!”
“看來韋尚書您是打定主意偏向郭業了?”
韋挺跪倒在地,道:“臣彈劾禮部侍郎崔涵金君前失儀!”
“準!崔涵金君前失儀,罰俸一個月,速速退下!”
李二陛下襬明瞭拉偏架,崔涵金也無可奈何,冷哼一聲,退了下去!
韋挺道:“平陽郡公,剛纔的問話你可聽清了?”
“那份契約確實是我所簽署!”
韋挺一皺眉,道:“那平陽郡公因何簽署這份賭博的文契,可否講來?莫非您真的是貪圖那個什麼崔玄仁的錢財?”
“當然不是!”
郭業隨後就把自己如何在板橋鎮巧遇三娘子,如何抱打不平引來崔玄仁,乃至施小計重懲崔玄仁的經過說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崔玄仁身爲板橋鎮的長史,卻巧取豪奪鎮民的產業,不僅違反了陛下的王法,而且敗壞了我大唐朝廷的聲譽!當時,我不願意暴露身份,只能用這種手段對他略施薄懲!如果陛下因此懲罰於我,我毫無怨言,甘願受罰!”
韋挺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得了這十萬貫錢財,是不是就據爲己有了呢?”說完了他衝着郭業眨了眨眼!
郭業心領神會,道:“當然不是!我出使高句麗,所帶的侍衛多有折損!我把那十萬貫錢,作爲賞賜和撫卹,都發了下去,我並未留下一文!”
實際上郭業的給戰死侍衛的撫卹,都是他在高句麗的戰利品,崔玄仁那十萬貫錢還真被他中飽私囊了!不過那十萬兩黃金已經在李二陛下面前洗白了,他來個移花接木,不怕有人能挑出他的錯來!
韋挺道:“如此說來,你這到算不上賭博!”
崔涵金再也忍不住了,道:“《貞觀律》上寫得清清楚楚,‘博戲賭財物’就是賭博,韋尚書您身爲刑部尚書,連《貞觀律》都不認了嗎?”
韋挺沒理他這茬,道:“陛下,臣彈劾禮部侍郎崔涵金君前失儀!”
李二陛下也還是那套詞兒,“準!崔涵金君前再次失儀,罰俸半年,速速退下!”
崔涵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被李二陛下的眼睛一瞪,終歸沒敢說出來,再次退下!
韋挺繼續解釋道:“陛下,我朝乃以德治國,而非以法治國,不可硬搬條文,而要看立法的本義!我朝禁賭,是因爲賭博之人的目的是不勞而獲,據他人的財物爲己有,敗壞世風,害人害己!平陽郡公的目的卻是教訓惡人,並把贏來的財物,都用於賞賜國家將士!嚴格來說,這並不是賭博,而是行善!”
“韋尚書此言差矣……”崔涵金還要反駁!
李二陛下沒等韋挺彈劾,就說道:“崔涵金君前三次失儀,罰俸一年,速速退下!”
郭業一捂臉,心說李二陛下,您對咱郭業真夠意思!不過這偏架也拉得太明顯了,您就不怕史書之上給您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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