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哥幾個都在吶?
程二牛大搖大擺地穿過月牙拱門,遠遠便看到了在座的龐飛虎幾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來到郭業跟前笑道:嘿嘿,大舅哥,俺緊趕慢趕可算是趕在了你南下頭前。
這兔崽子,果然是奔着南下平叛回長安的。
一想到這小子本該是在吐蕃那邊跟隨英國公李績大軍作戰,現在卻出現在了長安,郭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霍然起身斥罵道:你個混球,居然敢如此膽大包天,你擅自從吐蕃撤下來知道這叫什麼?你這是撞離職守,戰場逃將,是要殺頭的,混球!你你個不作死不會死的玩意,活膩味兒了吧?
幾人聞言紛紛變色,龐飛虎失望地看着程二牛,恨鐵不成鋼地指責道:二牛,你真是膽肥了,怎能如此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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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寶啐道:你說你好歹也是一方將領了,怎麼說犯渾就犯渾吶?
朱胖子無語不支聲兒,而阮老三則是站起來圍着程二牛團團轉,焦急唸叨:這可怎麼辦?你說你咋就那麼二呢?怎麼辦,怎麼辦,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啊!
喂喂喂,俺這大老遠回來,你們幾個就這麼不待見俺?
程二牛倒是一點都不急,而是撓着後脖子嚷嚷道:誰跟你們說俺是撞離職守,私自撤下戰場的?
郭業奇道:難道不是?
程二牛搖頭道:當然不是,俺跟着英國公的大軍一直打到了邏些城,打得薛延陀和高昌等部節節敗退,英國公還誇俺是難得的一員虎將哩。俺在邏些城收到了報信,說是小哥你要南下平叛,這才央求了英國公,讓他放俺回長安跟着小哥你南下平叛滅匪的。切,臨行前英國公還請俺喝了一頓大酒,給俺踐行哩。
郭業緊張的神色頓時一鬆,唏噓了一聲:原來如此!
隨後,他又好奇道:你小子遠在吐蕃那邊跟着英國公建功立業,我壓根兒就沒惦記招你回來。這倒是奇了怪了,是誰給你小子去信通知的?
此話一出,龐飛虎康寶幾人也是紛紛將目光落在了程二牛的臉上,盡是好奇的神色。
呃
程二牛撓了撓頭,訕笑道:也不算啥人,就俺一個在長安的朋友,嘿嘿,大舅哥你忘了俺在長安也呆過一陣子,多多少少總結交過一兩個消息靈通的朋友吧?這不,俺算是趕上了,又能給大傢伙一起共事,衝鋒陷陣了,嘿嘿,想想都過癮啊,痛快!
郭業看着程二牛扭扭捏捏的,竟是不想將他那個所謂的朋友公佈於衆,不禁更加好奇和來勁了,隨即催促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莫非你小子揹着我妹子在長安又安置了小院,你小子在長安養了別的女人?
俺滴親孃啊,天地良心,小哥莫要含血噴人。
程二牛一聽之下立馬炸毛了,趕緊擺手解釋道:俺可是沒有做半點對不起小蠻的事兒,大舅哥你可不能胡咧咧,借俺+個膽兒俺也不敢啊。對了,這次俺從邏些城給你帶回來一位老朋友,保你見到之後一準開心。
郭業見着程二牛這次難得嘴嚴到底,不禁更加好奇給他送信之人到底是誰了。不過既然這小子不願意說,那他總不能抽着鞭子逼他說吧?
既然程二牛回來了,那督率新軍第四營的人選倒是補上了,一人領一營,倒也齊全。
隨即,他問道:邏些城帶回來的老朋友?誰?還不叫他進來給我見上一見?
程二牛爲難地看了郭業一眼,猶豫道:大舅哥,他現在人就在花廳,要不你跟我去見他一面吧。
喲呵,還端架子耍大牌?
郭業見着程二牛一臉爲難猶豫的神色,心道,還是說那人不方便在大傢伙面前露臉,要跟我單獨見上一面?
於是,他衝龐飛虎等人編排道:你們幾個且在這兒坐着,晚上哪也不許去,就留在家裡吃飯。廂房我也讓下人給準備了,這幾天就吃住在我府上。
說玩便衝程二牛努努嘴,示意他前頭帶路,與那位從邏些城回來端架子的老朋友會上一會。
很快,出了後花園的月牙宮門,直奔入了花廳。
一進花廳,郭業便發現一人雙手抓着寬椅的左右扶手,四平八穩地坐着,一身灰衣袍衫,清癯消瘦的身影,普通異常。唯獨臉上緊緊鑲嵌在肉裡的那半張青銅面具分外顯眼,是他
東廠鐵面,暗夜。
好久好久沒有見面了,這個曾經一度胖乎乎的瘦竹竿,又瘦了回來,可見不知遭了多少折磨才瘦成這樣。
郭業嗓子眼好像有東西堵住了似的,迎上前去哽咽喊道:兄弟,回來了?
小小哥!
暗夜看到郭業後顯然也很激動,雙手抓着扶手欲要站起來,可是久久沒有起身,懊惱地用右手拍打了一下扶手,懺愧道:恕暗夜無法起身相迎小哥了!
郭業不明就理,旁邊的程二牛趕緊輕聲解釋道:俺在邏些城那個女的守軍統領手上接過他的時候,他雙手的手筋和雙腿的腳筋都被人挑斷了,後來雙手的手筋因爲並沒有徹底挑斷,倒是勉強漸漸癒合了。可是這雙腿的腳筋就徹底廢了。就在大門口,還是俺將他背進府裡花廳來的呢。唉,可惜了,遭了老罪了。
聽完程二牛的解釋之後,郭業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硬物狠狠撞擊了一下,生疼生疼。
一想起自己剛纔在後花園還在質疑對方端架子耍大牌,一陣汗顏從心底冒起,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嘴巴子。
兄弟,不用起來,你坐着就好!
郭業趕緊將暗夜抓在扶手上的雙手摁住,恨恨道:這都是宇文倩造的孽吧?都是我連累了你,是我郭業無能,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
暗夜臉有青銅面具,郭業看不清他臉上的喜怒悲樂,但是從暗夜雙手上傳來的顫爍,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現在的心情。
憤怒,怨恨,還有遺憾
唉,如今已是廢人一個,不過不怪她!
暗夜突然將雙手衝郭業的手中抽離出來,然後雙手撫摸在雙腿的膝蓋上,來回摩挲着,苦笑道:只當是用兩條腿報了昔日舊主齊王的那份恩情,跟她再也不相欠了。呵呵,還得感謝她留我一條性命,還能讓我活着見到小哥你。從此,我與她之間的一切恩恩怨怨,都如塵埃隨風而逝,已成過往雲煙了。
郭業知道他說得灑脫,可是心裡可是如刀絞腸肚一般的難受,心中對宇文倩這娘們不禁又恨上了,這個逼娘們,當初就應該一刀要了她的性命。
大舅哥,你倆慢聊,俺跟飛虎和朱胖子他們去敘敘舊!
程二牛看氣氛有些壓抑,心裡頗爲難受地借了個由頭,遁出了花廳。
郭業沒有理會他,而是一伸手攬在暗夜的肩膀,寬慰道:不過活着就有機會,就有盼頭,能夠活着回來就好。以後,我們兄弟還有更多的機會去做我們想要做的事情。
呵呵,有時候活着也是一種折磨,你看我現如今,暗夜指了指自己兩條報廢的腿,自嘲道,殘廢地活着,苟且偷生地活着,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還不如當初宇文倩直接取了我性命來得爽快。若非想活着見到小哥,呵呵,人吶,死的時候想要活,苟且偷生的生活要想着痛快地死去,總是這麼矛盾。
不能這麼想,兄弟!
郭業知道眼下必須要爲暗夜重建活下去的勇氣和自信心,隨即鄭重其事地說道:死了什麼也幹不成,而活着,卻能做想做之事。我還需要你,暗夜,你不能就這麼自暴自棄。既然你如今已經回來,那麼東廠重建之事就全權拜託你了,好嗎?
重建東廠?
暗夜的眼中霎時閃過一道活泛,不過很快便消逝,搖頭嘆道:小哥你覺得我現在還能替你重建東廠,爲你掌控天下風嗎?
說着,暗夜又指了指自己的那雙怎麼都不聽使喚不會動彈的雙腿。
郭業搖頭道:你錯了,你忘了我們東廠靠得是什麼?是這個
郭業擡手指着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我們靠得是腦子,不是靠兩條腿。而且你沒了雙腿,不是還有雙手,還有雙眼雙耳和嘴鼻嗎?只是沒了兩腿而已,用不着這麼悲觀。
說話間,一道奇思妙想在郭業的腦中一閃而逝。
瞬間,他興奮地拍了一下暗夜的肩膀,樂道:再說了,誰說沒了雙腿就不能行動了?你放心,我有辦法能讓你沒了雙腿仍舊可以行動自如,仍舊可以如履平地!
真真的?
此時,暗夜的雙手再次將郭業的雙手緊緊攥住,通過對方手心傳來的顫抖,郭業卻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這一次,對方的心情是激4和興備。
重生的希望如一棵小草,頂開了暗夜心中的那塊頑石,倔強地掙扎長起。
郭業心情甚歡地笑着,一臉自信地看着暗夜,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當然是真的,給我兩天的時間,我保證能讓你沒了雙腿依然可以行動自如。兄弟,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