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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竦一聲高唱。
范仲淹不禁微微一緊,緩緩地直起了身子。
夏竦幾步上到殿中,先是斜眼看了一眼范仲淹,然後正望高座,口中唸唸有詞。
“臣請奏!”
“臣夏竦,景德元年蒙聖恩入仕,爲官四十餘.....”
夏竦一開口,好像比范仲淹還牛掰,范仲淹是大中祥符八年入仕,而夏竦則是景德元年,黨齡比范仲淹早了整整十一年。
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范仲淹是正二八經的進士出身,是靠自己的本事考出來的,而夏竦則是沾了他父親夏承皓光,蒙萌入仕。
趙禎聽得直膩歪,范仲淹這一本是早就排練好的,你夏竦瞎摻合什麼?
原來的劇本,應該是:男一號範希文上奏請辭,皇帝苦心挽留無果,準其致仕。然後,男配曹佾獻地,把范仲淹留在京師治學;北海郡王趙允弼友情客串,捐資千貫促成美事,來個錦上添花。至此,一出君和臣順的大戲就算圓滿落幕。
哪成想,男一號剛開場只念了一段臺詞,反派夏竦就出來攪局,還巴拉巴拉說個沒完,恨不得把他從縣主薄踏入官場開始,一直升到參知政事所有的功績全都陳述一遍。
賈昌朝在下面聽得直搖頭,心說,你着什麼急?最起碼也看看官傢什麼反應再出手啊?
“....眼見朝之動盪,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聽臣意,羣臣苦喚不得聖回,臣之失也,上愧對聖隆之恩,下愧對黎民百姓。今,志以致仕罪己,望此舉喚起陛下聖心迴轉,明辨事非!!”
夏竦慷慨激昂,言辭擲地有聲,卻沒現,上面趙禎的臉都綠了。
“......臣....請辭!”
嗡....
夏竦話音剛落,整個紫宸殿就炸開了鍋。
一些不明舊理的朝臣,這才知道,夏相公這是在以辭相脅。不由心想,夏相公還是狠啊,前天剛回京,昨天剛報道,今天第一次早朝就玩這麼一出,也是沒誰了。
夏竦低頭拱手,長揖不起,籠罩在衣袖之間的嘴角卻掛着一絲陰笑。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朝臣議論之聲越大,官家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倒看你範希文怎麼我和鬥。
夏竦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賈昌朝,心說,到你了!
而賈昌朝則是目不斜視地盯着地面,裝作沒看見,心裡已把夏竦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特麼的,你請辭就請辭,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你這是在和範希文剛正面,但是你帶上官家幹什麼?還“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聽..”就算把范仲淹趕出去,事後皇帝跟你算後賬怎麼辦?
夏竦看賈昌朝沒反應,心說,到你了,你倒是動啊?
賈昌朝心說,和豬做隊友沒好下場,我還是再等等吧。
“夏卿平身吧!”
夏竦正在着急之際,卻聞趙禎終於開口,語氣說不出的怪異。
藉着起身的動作,又看向陳執中,心說,賈子明不出來,還有相陳昭譽.。卻不想,陳執中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壓根沒動的意思。
又看向吳育,吳春卿總還是靠譜的吧?
呵呵,吳育乾脆把頭別了過去,不與之對視.。
他哪裡知道,第一個反水的就是吳育,那日剛從陳執中的值房出來,宋庠就跟吳育說,跟這幫老狐狸你玩不起,怎麼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一邊是因爲利益聯繫到一塊兒的,一邊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吳育當然聽宋庠的,早就沒打算淌這灘渾水。
夏竦終於感覺出不對,抱着最後的希望回頭看了一眼御史中丞王拱辰。
王拱辰還算厚道,對他搖了搖頭,意思是.....
“老哥,你玩大了,兄弟也幫不了你了。”
完了!夏竦總算反過勁兒來,這回是玩大了。
夏竦心懷忐忑地正望趙禎,更是一哆嗦,現在是個人就能看出來,趙禎臉色不善。
趙禎何止臉色不善,簡直就是怒不可揭。
“夏卿這是何意?”趙禎聲音都有些顫抖。
“臣....”夏竦自知玩大了,但是箭尤在弦不得不。
“臣請,告老還鄉...”
“夏卿可想好了?”
夏竦心說,我沒想好啊!
“臣...心意...已絕。”
其實,夏竦早就打好算盤,官家只要稍做挽留,他就就坡下驢,收回請奏。反正今天干翻範希文是沒戲了,只得以後再做打算了。
“准奏!”
嘎....
夏竦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背過去。
一衆朝官也皆是一驚,官家沒按劇本來啊?
就算是準其致仕,也得是幾請幾留,最後皇帝苦勸無果只得恩准,這樣一來,皇帝落下禮賢下士的好形象,臣子也得了不慕虛名的好名聲。
這怎麼夏相公一本上奏直接就準了?
“準夏竦卸任一切職權,告老歸鄉。”
嘶!!.....
衆臣倒吸一口涼氣,卸任一切職權!?看來,官家是動了真怒,這是把夏竦一擼到底,連個榮銜都沒給。
夏竦此時只覺天旋地轉,差點沒暈在殿上。
茫然看向左右班列,平日裡與之交好之臣、與之合謀之臣,與之....幽幽排衆竟無一人出班爲其上言一辭。
苦笑無言...
人未走...但茶已涼...
“臣,請奏!”
“...”
“......”
正當夏竦絕望的準備領旨謝恩之時,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開口了....
范仲淹!
“範卿,何奏?”
范仲淹看了一眼身邊形如走屍的夏竦,暗歎一聲,上前一步。
“臣有異議,夏竦乃兩朝重臣,功績可彰。若白身離朝,必令天下心寒,還請陛下慎重!”
“...”
夏竦驚訝地看向范仲淹,萬萬沒想到,會是他爲自己說了一句話。
而滿朝文武也不由在心中暗贊,“論心胸氣度,當世唯範公可表。”
趙禎聽了范仲淹之言,也是感慨萬千。
此一幕不禁讓趙禎想起劉後殯天,初臨大朝之時,也是范仲淹,在趙禎想要清算劉後餘黨之時,爲那些之前迫害過他的仇人請言,保全了朝局的穩定。
沉默良久,趙禎悠悠一嘆:
“朕..還是太草率了,夏竦輔政有功,雖辭,然青史常存,賜禮部尚書,封鄭國公,準其致仕還鄉。”
“臣....領旨....謝恩!”
夏竦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顫巍巍地再次長揖謝恩,退到一邊。
之後,范仲淹復辭之議再次提上朝議,趙禎好言相勸,極力挽留,然范仲淹去意已決,無奈趙禎只得准奏,賜尚書令,封楚國公。
可是,范仲淹堅決不授虛職,一心以白身離朝。最後,趙禎幾乎是哀求地道:“範公當真要棄朕而去嗎?”
此言一下子觸到了范仲淹心中的柔軟,再加上曹佾、趙允弼、唐介等人都出班勸慰,就連宋庠都上前勸了一句,意思是,再不接,就有點矯情了。
無奈,范仲淹只得謝恩領旨。
之後,曹佾奏報願捐地以助範公治學,趙允弼也捐錢千貫,衆朝臣一看,此時不表現還待何時?紛紛複議,由陳執中牽頭捐出一月職奉,助學範希文。
夏竦呆愣愣地看着皇帝和曹佾、趙允弼一唱一喝,哪還看不出來這他—媽是早就排練好的,就玩我老哥一個呢!
吳育則趁着大夥演得正嗨,偷偷和宋庠說了一句...
“公序實乃吾之恩人也!”
而賈昌朝也出了一身的虛汗,心中慶幸沒跟着夏竦那個老二貨一起去送死,真是萬幸萬幸。
殊不知,夏竦哪是那麼好相與之輩,今日被賈子明陰了一道,沒過多久,就給賈相公使了個拌子。
至此,包括陳執中在內都恍然悟到,範希文是真撩挑子了,他們千般算計,卻是徒勞......
人家範希文壓根就沒打算跟你們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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