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上一直走深夜才慢慢走回家。今天電話一直沒有響過,她的心漸漸平靜,江奇然顯然拿不出碟片,自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她快遞過來,所以,她和孟子墨的感情,是安全的。
她慢慢上樓,慢慢地掏鑰匙,心裡那片黑暗一點點散去,新的希望升騰起來,她用力拍着自己的頭皮:“混蛋,你怎麼可能不相信孟子墨!”就算不相信孟子墨也不能不相信自己啊,她對孟子墨的信任是那麼堅定,比對她自己還要信任。
推開門,拉開燈,她踢掉腳上的鞋子,疲累地甩掉包,一屁股坐進了沙發裡。斜眼,看到指上那枚並不顯眼的戒指,這是孟子墨送的,不僅僅代表着他的愛,還有他的關懷,昨天自己出事他能夠及時發現,一定也是因爲這枚戒指的緣故。
這麼好的男人,有什麼理由懷疑他?脣角綻開,猶如一朵新開的雪蓮,她疲累的臉龐竟也帶上了一份粉純精緻的美。不過,這笑卻凝固在了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那裡,除了自己的杯子,還有--一個黑色的盒子。
很普通很普通的盒子,四四方方,不大。
她的臉迅速發白,凝視了好久才抖着手靠近盒子,卻久久不敢抓握,只在心裡用力一扯,冒出一個念想:竟然真的有!
那黑色的盒子打開着,裡面放着一張小小的碟片,下面壓了一張紙條:安欣然,事實就在裡面?你敢看嗎?
你敢看嗎?
你敢看嗎?
仿若江奇然就站在面前,冷笑着問她,臉上的諷刺那麼明顯,無比篤定她就是一個膽小鬼。
你敢看嗎?
她眼神閃爍,一把抓住了碟片,力氣大到差點將碟片捏碎。她的手抖得更厲害。
你敢看嗎?
敢看嗎?
看嗎?
嗎?嗎?嗎……
她的頭腦一片混亂,手已經不受控制,自動地按下了EVD,把碟片放入。
畫面閃得厲害,突然發出一聲叭的響,更晃得天動地搖。
“孟子墨,不可以!”猛然間,一個聲音喊道,那麼清晰,她的身體一顫,面如死灰。那聲音……就是老爸的。
呯!
有槍聲響起,馬上,畫面平靜,她終於看清,裡面的人是……老爸,他的腿抖了一下,顯然中槍了。槍是由後方射出的,那裡……是孟子墨。
安志倫疼得直咧嘴,朝孟子墨的方向看去,他的身上……捆滿了炸藥……
父親說過,一線記者和老大一樣重要,不能被敵方拉去做俘虜。因爲他們知道太多的東西卻遠沒有老大那種抗嚴刑的能力。他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國,所以作好了隨時死的準備。
所以,他每次出重要的任務都會在自己身上捆上炸藥包。
緊接着,他拉開了導火線,線頭冒頭滋滋的響聲,他一步走出畫面的範圍,片刻,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
叭!
安欣然滑倒在地,掃掉了茶几上的杯子,杯子打在地面上碎成幾片,有如她的心。
“安記者!”孟子墨在叫,夾雜着女人淒厲的叫聲……
“奇然!”孟子墨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裡,歇斯底里地喊,正是從安志倫張望的方向……那麼,他真的是……
安欣然的眼睛閉了閉,如果不是強撐着自己,她早就暈過去了。
只是,此時,她真恨不能直接暈掉,她便不會那般心疼了。
畫面什麼時候停下的,怎麼停下的,她全然不知,整個人有如機械一般,再也挪不動半步……
她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時間流轉了幾個輪迴,她的手機被落長青毀了,根本沒有與外界聯絡的工具,像一個獨處的與隔絕人世之人,徹底忘了世界也被世界徹底忘記。
她說過,要給父親報仇的。
她說過,她恨紅血,因爲紅血殺了她的父親。
可是,事實告訴她,不是紅血……
門被人輕輕推開,有人落在她身邊,溫熱的手握在她的手上,帶來了暖意。她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問:“怎麼坐在地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無力地搖搖頭,被人抱到了牀上。
“來喝點水。”有人遞過來溫熱的水杯,她終於有了知覺,看到了孟子墨的臉。他垂眸,長長的睫毛把一張緊緻有力俊朗萬千的臉映得更加迷人。
安欣然就着杯子喝了幾口水,孟子墨放下杯子順勢將她往懷裡拉:“我不放心你,所以過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坐在地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凝結的腦袋開始運轉,安欣然的腦海裡飛出斷續的畫面,畫面裡顯示,老爸死了,朝他開槍的是--孟子墨。
“孟子墨!”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咬牙叫出他的名字。孟子墨的眉宇提了提,她卻突然鬆了手。
她要怎麼辦?眼前這個男人的眼光這般柔和,待她有如捧在掌中的珍寶,她怎麼狠得下心來恨他,殺他?
孟子墨的脣在她的脣上印了印,柔軟而溫馨,安欣然貪婪地感覺着他的脣,懷戀不已,渴望不已。
她突然如瘋了似地回手反抱住他!孟子墨只是微愣了一下,迅速壓下脣,順勢將她壓倒。
她比什麼時候都要主動,與他的脣緊緊膠着的同時,手在他的胸前抓撓,幾乎粗魯地扯開了他的衣服,而後去抽他的皮帶,扯掉他身上的束縛。
“唔……”她徹底瘋狂,忘了仇忘了恨,滿腦子想到的只有要他,要他,要他!
她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因爲急甚至將內衣的帶子都扯斷,她柔軟的身體纏上了他。孟子墨幾乎把持不住,被她這樣主動的方式迷惑到喪失自我,在她面前,他從來不需要保持警惕。
她在他的身前搖動,迷濛的眼睛裡只有暗淡的刺眼的光束,她不想去追尋光束的來源,只想與他一起深深沉淪!
他的大手撫在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就要死去,又突然間活過來,與他肌膚相磨,他們是那麼的貼合,那麼的完美無缺。
“喜歡嗎?”
再度將她翻過來,他的身體壓住她,問。
她茫然地點頭,今晚的她瘋狂得不似原本的自己。雖然和他在一起,她也會瘋狂,但今晚的瘋狂裡夾雜着絕望,就像是人生的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爲什麼?
她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前,緊緻的數塊胸肌有序排列,在某一塊最接近人體心臟的部位,那裡留下一個不算淺的傷疤。她撫了上去,根本沒有經過大腦便問了出來。
“怎麼傷的?”
怎麼傷的?她知道,這麼一問只是想更確定某些事情。孟子墨還在她身上急致地攻城掠地,享受原始的佔有,看了一眼她的手,撇出一抹淡笑。
“八年前和紅血的較量裡留下的……”
安志倫的死給了他時間和機會,他把剩下的子彈全都塞進了紅血的身體,而紅血,雖然復活,估計當年也和他一樣,九死一生。
八年前……
安欣然胸口突然一痛,有如被細針扎過,所有的思緒都涌了回來,她清楚地看向他的臉,那張屬於孟子墨的臉。
是他……他朝着她的父親開的槍……
某種記憶迴歸,她突然想起,在剛剛被他翻過去的時候她的眼裡充滿了清幽的光束,那光束--分明就是一把刀!
她時常用來護身的刀!
想也不想,她反手握上了那把刀直接插向他的身體……
哧--
那是刀沒人體的悶響,緊接着是孟子墨的一聲悶哼。他瞠大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看着她……
胸前有她柔軟的相合的手,手下是一把早已沒了刀柄的刀……那刀並不短,幾乎穿透了他的整個身體……
“你……”
他還壓着她,而她的刀卻已……沒入了他的身體。
他咬牙卻還是忍不住溢出了一股血,滑下脣角,他的臉,他的脣都在慢慢消失血色。
正常的時候,他斷不會中刀,中刀,只因爲太信任她……
安欣然的身體抖了抖,一咬牙手往裡再按了按。
“唔……”他痛得冷汗都流下來了,卻只皺下眉,不解地看着她。
“欣然,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做了那麼可恨的事情,竟然要問她爲什麼!安欣然一伸手將他推開,他的手卻有力地一把握在了她的腕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腕扭斷。
她沒有掙扎,她殺他,他斷不能放過她,一起死吧,明年的今日,便是他們的忌日!
“爲什麼?”他的手輕了一度,並不是因爲沒有力氣,而是不忍傷害她。他還在問,倔強極了。雖然受了重傷,他還是有能力將她置於死地的,他是組織之神,所向無敵的秘組成員兵王!
安欣然顫抖了睫毛,不情願地與他相對,眼角流下痛苦的淚水,緊接着閉上了眼:“殺了我吧。”她不是特務,不是壞人,只是一個想要爲自己父親報仇的女兒。殺了最愛的人,她的後半生……將會在無底的黑暗中度過。
孟子墨的體力漸漸不支,安欣然知道,只要將刀抽出來,他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去。這是她要的!可是,當孟子墨輕輕鬆開她的手時,她竟然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