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低沉、尖脆、凜冽、刺骨。
風吹,高且長的聲音,呼呼在耳邊作響,迴旋。
眼前,大底越發臨近,身下沉,山峰上拔,人從雲層掠過,剎那。
風甲倫被李戊土夾在腋下,一躍直下三千丈,一路極速,離地百丈遠身形方纔減緩,穩住陣腳,逐步勻速下降,飄落地上。
風甲倫被嚇得不輕,臉色發白,一顆心撲通亂跳,砰、砰、砰地似是想要跳出胸腔。
他的眼睛瞬間圓瞪,瞳孔放大,旋即又緊閉,抿嘴,雙手握拳,雙腿筆直。
他恐高,天生的。
李戊土衣袂飄飄,髮型未亂,神色恬淡,隨意自然。
空中,風甲倫問道。“ 林院長不是禁止師生下山嗎?我們這樣子違反規定沒問題? ”
他很擔憂,林院長在迴風學院可是說一不二的頭號人物。
李戊土白了風甲倫一眼,搖頭,眼神帶着鄙視,說道。“ 規定只能束縛弱者,說白只是讓無能之人遵守,跟着我,你怕什麼? ”
風甲倫漠然,不說話了。
兩人繼續下落,身形減慢。
雙腳落地,李戊土將風甲倫放下,兩人並排站立,面對赤血冰原方向。
他們落在一處小山坡上,遙望遠方,周圍重山疊嶂,連綿不絕,遮擋了不少視線。
前方,未見冰原,未見白雪,未見絕地一貌。
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仍然能夠感受到一種顫慄的涼、冷、寒。
僻遠無邊天空,赤血紅光,絲絲淒冷,氤氳霧靄,徹骨嚴寒。
李戊土:“ 那便是赤血冰原上空,赤血紅光反射,冷寒氣霧縈繞,皆是在映襯下方絕地,人際罕見,冰雪覆地,赤血冰原億萬裡。 ”
“ 之前,那是女武神管轄的疆域,青女在那降霜灑雪,驅邪除污,淨化人寰,給人們消災祛病,本是一處淨地。 ”
“ 只是前四百八十年‘決聖一戰’,女武神戰死,青女往生,冰原血污腥風,山瘴毒霧,百病滋生,瘟疫流行,變成了生命絕地,生靈止步。 ”
李戊土說得情真意切,宛如親身經歷一般,往事歷歷在目,入神,緬懷,寂寥。
風甲倫在一旁傾聽,不插嘴。
山坡下,溪流成河,赤血滔滔,熱浪翻滾,有綠葉落下瞬間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那是從赤血冰原方向流淌而來的溪流,江河蜿蜒,躍過崇山峻嶺,衝擊鬼壺山。
李戊土祭出一黃鐘,懸於兩人頭頂,黃鐘變大,鐘口發出一縷金光,將兩人護於金光之下。
他揹着風甲倫,一路飛奔,在羣山之間留下蹤跡。
來者止步。
一巨石碑,四個大字醒目、鮮紅、妖豔,李戊土、風甲倫兩人在此駐足。
石碑後方,第一眼望去,茫茫的白雪裝飾着那無聲的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河水天空,一切被冰雪覆蓋。
幾隻白色的小鹿,正在溪中飲水;兩隻白色的狼蟄伏在雪地裡;幾隻白色的鯉魚,正準備從溪中冒雪跳躍。
世界,白,白得驚人,純淨,祥和。
世界,靜,一如死水,沉謨,安寂。
無邊大地一片銀白,處處潔淨,天空,雪花如柳絮,如泡沫,如鵝毛,飄飄灑灑,銀裝素裹。
第一眼,略看,冰雪世界。
李戊土:“ 石碑後方便是赤血冰原,已經很少再有武者煉氣師來這了,有去無回。 ”
他的語氣蹉跎,感嘆不已,昔日種種,今日緬懷,物是人非。
風甲倫遲疑一頓,甚爲不解。
赤血冰原,冰原是見到了,赤血呢?
直至,兩人越過石碑,四足踏入赤血冰原。
異象突起,場景一變。
億萬裡疆域,白骨累累,嶙嶙骨白成山,大河上下,赤血滔滔,怨念戾氣沸騰。
花草腐朽,樹木枯萎,飛禽枯骨,走獸躺屍,河水染紅,天空陰暗,一切被血色覆蓋。
黃鐘在上,金光護體,有無數白骨屍身染血手掌襲來,被金光碾碎,化作齏粉。
此地詭異,浮屍遍野,感知有生靈涉足,有莫名力量在操控白骨屍身,主動攻擊進犯赤血冰原之人。
風甲倫渾身一抖,背脊發顫,沒來由得感到一股冷意。
黃鐘防禦,鐘身突顯九龍金身,綻放熾熱金光,波紋漣漪波及四方,不斷地有白骨被擊中,覆滅。
“ 起,給我開路。 ”
李戊土催動黃鐘,渾身浮起濃郁的綠色靈氣,朝氣勃勃,有強烈的生命氣息。
“ 鐺,鐺,鐺…… ”
音波強橫,誅邪除惡,鐘身盪漾起九龍浮影,護住風甲倫、李戊土兩人,使得白骨屍身無法靠近。
“ 吼,吼,吼…… ”
九條金龍逐漸活靈活現,睜開龍目,十八道金光乍現,橫掃,所過之處遍地白骨飛揚,被打穿,擊碎,碾壓。
黃鐘主動攻擊,被李戊土催動,直接便是放出極招,剎那間,大地翻滾,塵土飛揚,有大量屍骨被掀起,捲入半空當中。
李戊土拉住風甲倫的手臂,將一顆珠子塞入他的手中,帶着他進入赤血冰原深處。
一處高峰,一處樓閣,一處溫泉,兩人停下腳步,身後,白骨屍身堆疊,密密麻麻,它們在此停頓,不敢深入,在害怕恐懼着些什麼。
張牙舞爪,試探性涉足,卻是被強光攻擊,化作碎末。
李戊土:“ 我們到地方了,武青山,霜雪閣,淨化泉。 ”
武青山,以女武神與青女兩人命名,山、石、水、洞、林、草、花、鳥、獸,渾然一體,自然天成,山勢雄、險、奇、幽、美、妙,交相生輝,自成一絕。
兩尊白玉女神像屹立,一尊在武青山頂,一尊在霜雪閣。
昔日,青山如儀,逶迤起伏,畛河源頭,碧水潺緩。
如今,青山染血,冰雪覆蓋,河水凍結,白雪紅血。
昔日,女武神一心要廣施愛心,造福人間,攜手青女降霜灑雪,純淨世間,淨化生靈,摒除邪惡,祛除災禍。
如今,白骨遍地,陰暗庇天,再無任何生機。
昔日女武神以武力鎮壓諸敵,守護武青山,青女以淨化之力化敵爲友,救贖世人。
如今,武青山一生命絕地,世人遺忘。
霜雪閣,青女居住的地方,她舉止端莊,品行優雅,冰清玉潔,是爲霜雪之白之純之淨。
淨化泉,青女沐浴之地,洗去矇昧,摒棄愚頑,放殺戮之心,萌發善念,傳播友愛,知人倫情暖,鑄劍爲犁,人民和睦相處,家寧邦安。
對於普通人,則是伐毛洗髓,清除自身的污穢,武者則需得龍珠按摩,洗髓煉骨,打通氣脈,方纔能夠內勁不息,源源不斷。
一洗紅塵煩擾,二洗五臟六腑,三洗靈臺方寸。
只是可惜,淨化泉現已乾枯,泉眼枯竭,石臺龜裂。
李戊土打量四周,日夜往復思念之地,處乾坤方圓,山水別有洞天,峰巒鬥奇,絕壁峭立,虎踞龍蟠。
他又來到了這裡,帶着素靈的侄兒。
風甲倫望着那霜雪閣白玉女神像,有些發呆,那女神像竟有些神似他小姑素靈。
他眯着眼睛,皺着眉頭,抿着嘴,摸着大腿,在沉思,一時之間諸般念頭閃過。
李戊土:“ 果然,這淨化泉眼自她死後便斷絕了,乾枯數百年。 ”
他悻悻然,苦笑,感嘆。
風甲倫望着淨化泉,突然感到手中珠子震動,有強悍的推力迸發,隨即珠子便是脫手而出,掉落在那衰亡皺縮的淨化泉裡,飄浮空中。
珠子閃爍發亮,晶瑩剔透,珠內似有一白龍吐水,水流順珠壁激盪,有一道氣旋以珠子爲中心形成,高速旋轉,捲動四方
“ 譁,譁,譁…… ”
有水柱激射出來,沖刷淨化泉白玉石臺,流入那早已枯死的泉眼,溫養此地。
李戊土:“ 經白龍引水,此地泉眼還需得七天方纔能夠重煥一次生機,你先隨我出去,不好長留這陰暗詭異之地。 ”
“ 整個赤血冰原都被詛咒,血肉生靈在此會流逝精血,丟失三魂七魄,肉身化膿血,只剩白骨。 ”
他望着那被滋潤的泉眼與白玉石臺,欣慰點頭,時隔多年,終於再次可見淨化泉水。
不過,眼神觸及武青山殘垣斷壁,霜雪閣樓破敗氣象,還是深深忌憚,渾身發毛。
所幸這一次借來張乙道的‘皇鍾’護身,‘龍珠’引水,方纔能夠來去自如,馬到功成。
風甲倫:“ 這珠子就留在這裡嗎?萬一丟了怎麼辦? ”
他眼神熾熱,手指着那漂浮於淨化泉半空山的珠子,見到白龍吐水,實在驚奇,對於這顆珠子充滿佔有慾。
李戊土:“ 放心吧,這顆珠子天罪大陸還沒人可以隨便拿得走,而且又放在這武青山上,赤血冰原腹地,又有誰敢來此偷珠? ”
他很自信,大腹便便,滿面榮光,又回到此地,算是完成了一樁心願。
他望着那屹立在霜雪閣的女神像,一時出神,再過兩年,待到天時地利人和,便帶素靈前來此地,碰碰運氣,試試那轉生古法。
風甲倫看着李戊土,緊皺眉頭。
良久,李戊土從遐想中迴歸。
李戊土:“ 走吧,七日後再帶你來此地沐浴,洗髓,服用經絡丹,那將是你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
說完,催動黃鐘,金光護體,便是帶着風甲倫離開此地。
一出武青山,白骨屍身如潮水般涌來,不懼破滅,不懼道消,不懼金光橫掃。
它們像是機械,武器,只知進攻,滅除一切生靈。
風甲倫在想,他們六月金銀銅擂臺結束之後,倘若來此地,不是送死?如何歷練呢?
很快,兩人出了赤血冰原。
不過,卻是沒有回去迴風學院,而是去了山村,李戊土帶的。
風甲倫任由李戊土帶領,看看他要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他很好奇,這個李胖子還有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