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忽略了這事兒其實不能怪張靜。往年書院規模說大,整個加起來上下也不超過五十口人,大多又都是不會計較身外之物的老學究,過端午也就是張媽媽包兩個下午糉子的事兒,頂多廚房裡幫工的那些再多加個幾十文錢也就算豐厚。
但是今年情況不同了。新學府佔地面積很大,又趕進度,是採取了三班輪流制的,每天工地上都有三撥工匠輪着上工,進度完全不停;加上這麼多人管理起來毫無疑問沒辦法單靠書院,所以還由文瑞出面,跟京都府借了半個營的守城兵來幫忙日夜監督管理。
再算上扛料搬泥土之類的小工,這加起來總人數直逼兩百,在今年整個京裡都算得上是大工程,連新任太守都驚動了的,絕對不是張媽媽一個人包糉子能對付的過來的事兒。
而且本身京裡也沒有這麼多工匠人手,好多還是從附近縣城裡臨時徵來的,竣工以前吃住都在工地上,也就是說,作爲東家的張靜不可能對他們放任不管。
想到還有半個月左右就是端午,張靜臉色都有點白。這會兒再去預定糉子,能不能訂到都不好說,更何況就算有,那肯定又得是一大筆支出。而且住在工地上的那些人可不能只給倆糉子,肯定還得安排節日當天的補貼,還有過節的酒食之類,哪樣都得要錢,在現在這個本來就在大量開銷的當口……
文瑞多聰明,從張靜的語氣和臉色就能看出來他肯定是剛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兒。心裡大概幫他盤算一下,這過個節的開銷只怕得讓張靜覺得跟被催命了一樣。
這種助人爲樂的良機文瑞自然不會錯過,馬上毛遂自薦:“倘賢弟信得過爲兄,這些兒閒事就交與爲兄罷。好歹愚兄家中還有幾處食肆產業,這些個節日開銷都是小事。”
“雪中送炭啊!”這是張靜。
“不懷好意啊!”這是大劉。
“不過以前也受小王爺太多照顧了……”張靜。
“對啊對啊,無事獻殷勤很可疑的!”大劉。
“可是不接受的話真的很難辦啊……”張靜。
“說的也是……”大劉。
“以後會有機會還這個人情吧……”張靜。
“就算還不了,厚厚臉皮的話……”大劉。
“不拿白不拿!”統一戰線的結成其實很簡單……
不過當然不好意思下什麼的也肯定是免不了的:
“這如何使得!莫說此事費用不小,就是人力都要耽擱許多的!”
文瑞察言觀色,張靜臉上的表情基本上和鬆了一口氣沒差,也就知道對方估計心裡早就收下了。他心裡也就跟着十分歡樂,面上笑的愈發和藹可親:
“哪裡哪裡!其實就算只是爲兄自己府裡的用度,每年這個時節他們也都要準備不少此類用物,另外也要預備店裡的開銷。工地上人頭橫豎就是那些,比起來,也不過是多費幾擔米而已。”
張靜心裡翻白眼,這還真是個王爺才能說出來的話。不過鄙視是一回事,感激是另一回事,畢竟文瑞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幫助自己了:“可是小弟已經多次麻煩文兄,無以爲報……”
“你我兄弟,說這甚見外的話!”
“不是,只是……”
張靜不好意思過了頭,文瑞眼珠子一轉:“莫若這樣,端午那日愚兄暫擬帶文祈去觀龍舟,只不知夫子是否能放。賢弟就幫爲兄這個忙,替文祈同夫子告一天假來罷,權當賢弟的謝禮。”
文瑞這建議自然免不了讓大劉在張靜腦子裡好一番的“哎呦”。張靜不是太理解他劉大哥爲啥最近每次面對文瑞都會時不時的爆出這種詭異的感嘆,只知道文瑞這個要求倒確實是自己能力範圍內的。
“這個不難,端午都在春闈之後,歷來學業相對清閒,當日學裡本也是要放假的。小弟那日自帶文祈出來便是。只是這不過舉手之勞,以此充作謝禮實在是……”
“爲兄的意思,帶文祈出來是一件,”文瑞跨近一步,不着痕跡的輕輕握住張靜手腕,心裡感嘆真細啊,嘴上還在邀請,“其二,賢弟當日也要陪爲兄一天,如何?”
文瑞靠近的時候大劉就覺得警鈴大作,想提醒張靜,一回神,發現張靜的情緒也呈現出了奇妙的狀態:有點喜悅,又有點朦朧的飄飄然,耳根都有點微微發熱,手腕被握住之後更是心跳都有點加速。
“臥槽!”大劉突然覺得對這個一直被自己當成傻娃兒的傢伙十分不瞭解了,難道其實這孩子本來也沒多筆直?自己一直都瞎擔心了?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兒大不由娘?啊呸呸呸!是爹!纔不是娘!
張靜如果知道他劉大哥這會兒在想什麼,估計會覺得自己簡直冤枉得也可以六月飛雪了。他從小同父母親近的經驗就少的可憐,後來大了,被夫子盯着唸書,還要顧學裡的事情,更沒機會體驗好兄弟勾肩搭背的感受,唯一有的和人比較親近的體驗就只來自三伢子和文祈這倆小東西。
要說其實在他歷來所接觸到的人中間,文瑞算是偏愛肢體接觸的那種類型了,之前在掃墓的時候還攬過自己的肩,照理不應該有這樣大的反應。但是隨着交往的增多,這個始終處處替自己着想的兄長一樣的存在確實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讓自己逐漸在意起來。
尤其自從清明之後,學裡的事情越來越繁忙,兩人雖然經常能在工地上見到,但實際上說話交流的機會反而變少了。今天能有這樣一點時間讓兩人得以單獨相處,張靜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雖然不太明白爲什麼會有這種心情,但對於文瑞的主動靠近,張靜還是能發現在自己內心深處有着一絲期待。所以雖然覺得很窘迫,但還是有點高興。只是他只習慣小孩子的依賴,對於文瑞這種更加具有侵略性的氣息的靠攏,身體有着本能的警戒。
況且文瑞的氣勢明顯和軟乎乎的小孩子是天壤之別,尤其這會兒湊的近了,張靜又看到了那雙帶桃花的眼裡溢出來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風情,鼻端還蔓延着一股很雅緻的淺香,這種刺激對於同別人近身接觸經驗基本爲零的張靜來說實在是有點巨大。
反正別說男的,在他日常周圍能接觸到的女性裡頭,也都還真沒看到哪個能長的有文瑞這麼勾人的,對方靠近所引起的身體反應可是比平常那些大閨女小媳婦在自己身邊挨挨蹭蹭的要大多了。
腦筋有點短路,明明覺得目前的氛圍不太對勁,但是就是肚子裡想腹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腦袋也就在無意識裡很配合的低了下去,露出一截粉嫩的脖子。白白淨淨,細膩的根本看不出毛孔,但是上面一層薄薄軟軟幾乎透明的汗毛還是能分辨得出,襯着這會兒因爲主人的窘迫而有些泛粉色的肌膚,越發顯得誘人。
文瑞看的眼睛幾乎都要發直,快要憋不住咽口水了,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子也是可以和女人一樣勾起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原始野性的!天熱了之後張靜爲了利索就把頭髮都梳起來什麼的,這個習慣真是太美好了!
心猿意馬的結果就是眼裡的桃花開的更甚,嗓音也更輕柔:“賢弟不說話,莫非是不願意麼?”
文瑞的聲音一低,語氣裡更是透着一種誘惑,氣息的流動似乎都更加明顯了一點,在兩人之間交纏着互換彼此的味道。張靜只覺自己臉上發燒,但是完全不明所以,更想不到這纔是真正的調戲,只能一個勁分辨:“不不,不是!”
“好!那就說定了,賢弟那日定要空出來,你我帶文祈一同去看龍舟。”
“嗯,好……”張靜心跳的越發厲害,都不敢擡頭了,總覺得一擡頭就會掉進那雙帶笑看着自己的桃花眼裡去。
大劉那個鬱悶啊,就自己這麼一賭氣的功夫,再喊張靜,張靜已經整個沒反應了!雖然自己沒辦法看到這傢伙的表情,但是根據身體上的感覺反應出來的狀態,這小子這會兒鐵定是一付春心蕩漾的模樣。
這都讓對面那傢伙看去了啊!引狼入室啊!引火燒身啊!這些年的家教失敗啊!誰來給塊豆腐讓他撞死算了吧!
一邊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大劉一邊試圖拿過來一點張靜身體的控制權,至少不要再維持這個詭異的距離。但是試了幾次之後他真要破口大罵了,張靜這傻孩子唯獨在這種時候精神力就特別集中,意志力就特別強悍,自己這個外來生物根本找不到一絲可以入侵的縫隙。
就在大劉快要到達暴走極限的時候,文瑞突然退開,張靜也終於慢慢緩了過來。由此大劉更加深信文瑞那就是個萬花叢中過的主,什麼時機啦尺度啦都把握的太熟練了!有些事情看來不能再拖,得抓緊馬上跟張靜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