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34 章

文歆這次來雖然文諳那裡是必須讓他妥妥的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對外來說,還是以微服的名義過來的,名頭就是來調查楊管事那事兒是否還有遺漏。

因爲呈給老皇帝的是文諳被逼簽下的“坦承狀”, 和之前單純的裡通外國又不一樣。老皇帝心裡雖然已經對大兒子喪失了信心, 但要他相信兒子竟然還是個斷袖, 這實在還是挺挑戰的。

所以對於送上這份東西的影衛, 他下了死命令, 一定要找到確鑿的證據。

更換皇位繼承人是一回事,兒子搞了韃子小皇子,這雖然從性質上來說可能比裡通外國當賣國賊要稍微好些, 但從人倫公理來說卻是差到了一定程度了。

何況在外人來看,明顯這種事情裡頭是不是還混雜了間諜成分, 這點是十分不可能撇清的。其實不要說外人, 就算是老皇帝自己心裡, 也已經是很難跨過去的一道坎了。

搞定老皇帝身邊這個影衛,文歆下了很大的功夫。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 這功夫最終被證明下的十分值得。

被搞定的這個影衛是個油鹽不進的愚忠類型的,當年跟着爹孃逃難,路上大人都死了,他一個十來歲的蘿蔔頭被文家收養,也是緣分, 就被當年還年輕的政德帝看中, 帶在身邊做了個小長隨。

這之後政德帝揭竿起義, 他也就成了將軍賬前一名小傳令兵。風裡來雨裡去, 刀山火海都闖過來, 等到政德帝登基,他也沒別的想法, 還想跟在主子身邊。

反正有那一身從部隊裡摔打出來的硬功夫,於是從殿前侍衛做起,兩年之後終於順利成了老皇帝的貼身影衛。到如今三十有八,已經在老皇帝跟前僅是當影衛都已經有足足一紀的年份,是實打實的老人。

這樣的人,幾乎是不可能被買通的,所以老皇帝對他也特別的放心。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容易買通,文歆甚至都沒敢起心思打算能真把那人收爲己用。

他只是仗着先天條件,知道這人影衛的身份,所以很早前就刻意的和人交好。經過這些年的感情培養,對方對他不再有強烈的防備之心,有時候甚至偶爾還會在他面前不小心表露出一點對太子有些做法的不贊同。

直到二十天前,他已經把所有準備都做好了,才最後把文諳那張要命的“坦承狀”給“不小心”露給了對方看。當然對方十分上路的就把這份東西給送到了老皇帝跟前,期間還完全沒想到自己其實是被利用了。

而且當老皇帝提出要他再去調查仔細的時候,他依然十分一根筋的直接就想到了來請文歆幫忙。

對此文歆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當然不會表露出來,而是經過了好一番“掙扎”之後才勉強同意。這之後他就在準備這事兒,正好文瑞又跟他提起文家莊這裡有奇異的莊稼,兩下里一湊合,此行也就定了。

現在事情的重頭已經解決,對於餘下的“調查”部分自然也是要裝模作樣弄一弄的。

另外他還知道錢夫子也跟着回了文家莊,目前已經在他夫人埋骨之地山腳下買了個小院住下,吳方師徒陪着他。那裡離文家莊距離也不遠,每天文祈還得跟着老先生唸書。別人也就罷了,錢夫子的話,他還是打算在離開前要去拜訪一下的。

他在這裡計劃逗留的時間很短,畢竟這會兒京里正好是當口上。文諳雖然被彈壓住了,但所謂狗急跳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決定拼個魚死網破算了,然後趁着文歆離開的當口直接逼宮。

這個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畢竟文諳的軍隊之前那次只是被他巧妙的藏了起來而已,而不是直接瓦解了,如今那些人早就回了原來的地方。

只不過文諳再被逼着簽下“坦承狀”之後就一直被文歆的人控制住沒讓他出府,也沒讓他過多的和外界接觸。對外就只是說攝政王突然抱恙,不得不臥牀靜養。這才讓他暫時還沒能立刻接到最新的消息。

但如果文諳機靈點,掌握了正確的消息的話,文歆也知道憑着自己在京裡不足八千的兵力,想要以一當十的和文諳戰鬥,幾乎是不可能獲勝的。

而且事情如果發展到了那一步,那麼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實就完全是白費了。功虧一簣的打擊,那絕對比從來沒有過成功的希望要大的多。

所以雖然文家莊這裡顯然有有趣的事情,文歆也不可能定心在這裡待下去。第二天就把自己接下來的打算跟張靜他們仔細說了下,提出上午想再審一下楊管事那個姘頭,下午去拜訪錢夫子,隔天就打算把那女的一起押解上京交差完任務。

對於文歆的安排,文十一沒什麼異議,張靜知道錢夫子的性格,替先生婉言謝絕了幾句,看文歆一臉堅持,也就罷了。只不過還是強調了一下拜訪可以,但是絕對不要大陣仗,特別是不要送東西。

別看文歆這趟來得快,輕裝上陣好像帶不了什麼,這些人手頭也是闊綽慣的,萬一想到沒東西直接拿銀票充,拿出幾千兩上萬兩的銀票給錢夫子,那絕對會是馬屁拍到馬腳上。

文歆之前在宮裡見到過一次錢夫子,平常也沒少聽到關於這位老先生的傳聞,對於錢夫子的某些堅持他都很清楚,所以禮物什麼的早就準備好了。

那是一支絕對不可多得的百年老山參,還是前年機緣巧合,文歆從東北深山裡帶出來的。本來準備給他皇帝爹當補品用,不過老皇帝收了之後沒吃,反而一轉手,又找了個名目賜還給了他。

那舉動讓他還琢磨了大半年,實在想不通老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最後還是李秀一句話點醒的他:“聽說聖上近年來常想起當日那幾位開國元勳?”

那幾位早就都家破人亡了,老皇帝在這方面算是相當的決絕,該獎勵的開國之後就獎,那不是一般的獎勵,是實實在在的大獎,那幾位都先後被封了王,還各自領了封地。

本來和老皇帝一起從軍裡出來的人,多半都沒讀過什麼書,心裡也沒太多彎彎繞。被這麼大肆封賞,在心理上對於自我的肯定也自然就達到了一個極致。對於政德帝,也就少了很多顧忌。

老皇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果然在獎完之後不過一兩年裡頭,這老幾位就先後爆出了各種醜事。貪贓枉法橫行鄉里什麼的就算是平常,甚至裡頭還有人在公開場合使用完全超規格的儀仗之類的行爲。

那一整子朝堂上着實的熱鬧了很久,每天都有人拼死彈劾這老幾位的。一直到最後政德帝鐵面無私,直接降旨查抄了他們,纔算消停。

那時候文歆年歲還不怎麼大,但因爲天性聰慧,這前後的經過全部看在眼裡,對老皇帝不由就有了深深的懼怕之情,但同時卻又不得不佩服,並認真的將自己的爹當作了人生榜樣。

這段回憶可謂根深蒂固,但最近幾年里老皇帝感情上其實很想念那幾位跟他一起打下這天下的老夥計,這點他也很清楚。被李秀一提,他才恍然大悟,這其實沒什麼深意,無非是他家老爹在變相的關心兒子!

但明白歸明白,他年輕輕的,也不需要大補,這支老參就被妥善的保存了起來。直到這次出發調查,對外並沒有大張旗鼓,但對內,老皇帝是必然直到的,想到錢夫子在這裡,身體也不怎麼好,文歆就提出把這支人蔘給錢夫子送來。

這個舉動無異比直接把東西送給老皇帝更能讓他開心,也更對這個二兒子多了一分好感。本來太子就已經不行了,現在二兒子明顯實際上比大兒子更拎得清,政見也不差,所以老皇帝已經決定,只要二兒子這次能把事情辦妥,回來之後他就重新立太子。

不過這個決定老皇帝自然是誰都沒說,文歆也確實不知道。如果他要知道,肯定這次出來會更加慎重。也虧得他不知道,否則張靜這頭就肯定不能夠像現在這樣輕鬆。

反正眼下他們全都對老皇帝肚子裡的算盤不清楚,文歆還一門心思在想着接下來要怎麼做,張靜則是認真的照料着藏在文十一屋子裡那兩顆地瓜。

用過早飯之後文歆跟着文十一去審胡桂花,張靜則偷偷摸摸的又去了文十一的屋子。昨晚折騰了半宿,他這會兒其實十分犯睏,很想回房去睡個回籠覺。但一想到早上文十一的暗示,又覺得不定心,最後還是決定先來看一下。

不看也就罷了,這一看立刻把他的瞌睡都給看沒了。昨晚縫好的綢布袋子本身體積不大,大概也就是普通成年男子兩個前臂並排的大小。

結果現在來看,那地瓜已經完全漲滿了布袋內部的空間,地瓜上的鬚子也催發的老粗,因爲沒辦法戳破布袋長出來,只能沿着邊縫往外遛,結果就在地瓜表面壓出了一道道的槓印。

張靜哭笑不得,這些鬚子會出問題是事先完全沒想到的。只能先手忙腳亂的把它們撈出來擦乾,把外頭的布袋解了,另外再想辦法。

不過這麼一來他倒是真正定心了,毫無疑問催生水的功效是很明顯的,也就是說,只要能讓果實帶着一點藤蔓枝幹之類的東西,浸泡在水裡應該就能讓它們瘋長,要長什麼樣兒都可以。

本來他就覺得地瓜有點上不了檯面,雖然文十一說了不少安慰他的話,但他每次看到這東西的樣子,總還是有點覺得好像對不起文歆。現在發現事情既然是這樣,或許也確實可以考慮換其它東西試試。

至於文歆留的腳印要怎麼和那東西掛起鉤來,相信以文十一能把地瓜都說成天賜祥瑞的口才,是不可能難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