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 一 章

田本元一點兒也不敢耽誤,晚上就去田嘉禾家把今天的事彙報了。

“四哥,今天宗貴去果園了。”田本元一直等到田嘉禾嚥下最後一口飯,又漱了漱口,才說話。

“去做什麼?下來新蘋果你沒送點去?”田嘉禾一邊剔着牙縫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給他送蘋果乾什麼?送他也不要,白惹一腚臊。”田本元好像是提起陳宗貴就來氣。

“把洗的蘋果端上來。”田嘉禾對着竈房喊。

“好,來了。本元吃蘋果。”尚美琴端着一盤紅蘋果過來,送到田本元面前。

“謝謝,嫂子,我吃了。”田本元婉謝。

“吃吧,吃吧,水果也不充人。”尚美琴誠讓。

“好。”田本元拿一小個的在手卻沒下口。

尚美琴把蘋果放到田嘉禾面前,拿起盤中最大的一個,田嘉禾端詳了一下,歪着頭張大嘴“咔嚓”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果汁從嘴角流出來。

“挺甜,不錯。怎麼不吃?”田嘉禾滿口鼓腮地吃着問田本元。

“不吃,吃飯吃得飽飽的。”

“不吃就不吃吧,幹什麼的不缺什麼。你家裡也不能少了,你都吃膩了,你享福啊。”說着田嘉禾又“咔嚓”一大口。

“四哥,你真會說笑話了,我家裡一個也沒有。鄰居們都知道,這麼多年,我負責果園,沒往家裡拿一個蘋果。人家的孩子吃蘋果我家孩子都饞。這事村裡人都知道,宗貴都說我,說我這方面做得好。”

田本元解釋的空兒,田嘉禾一個大蘋果下肚了。用手抹抹嘴角,“吧嗒,吧嗒”回味一下蘋果的香甜,心滿意足地嘆道:“真是好啊,我菸酒不會,現在飯後一個蘋果也成了習慣,有癮了。你吸菸喝酒也是一種享受,抽一支吧,在那裡自己拿。”

田嘉禾指着桌子上的香菸。田本元點上了一支。

“本元,你說你在果園裡當官,家裡人沒蘋果吃,誰信?照常理說都不信,拿了白拿,不拿白不拿。當然也需要根據情況,宗貴大公無私,他不要,你就不敢拿。現在你給我送,我要了,照收不誤,你也可以拿點嗎。本元,都說宗貴大公無私,不貪不佔,你說田莊人富了嗎? 我就會沾了集體便宜,有人背後說我貪,貪就貪吧。田莊人窮了?比過去少吃一口飯沒有?日子不是一天天好起來了?我吃肉讓大家能吃飽了,他餓着肚子讓大家跟他一起餓肚子;誰好?還是吃飽了好,忍飢挨餓的滋味不好受。本元你今晚上來一定有事。”

田嘉禾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話;所以田本元沒插嘴的機會,只好不停地點頭應諾。

“宗貴今天去果園查我的賬。”

“查賬?”

“是,查了賬。還清點了倉庫裡的蘋果,問我送禮用了多少。”

“一定是有人檢舉你,一定是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看樣子你在那一畝三分地裡做得很厲害。查吧,要不我也得查。”

田嘉禾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

“四哥,我一沒吃私,二沒貪污。”

“那就不怕查,讓他查去,查完了證明你的清白,你不就更踏實了?”

“四哥,你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擺到賬面上去的。”

“怎麼不能?有什麼不能的?”

“處理關係用去的蘋果,送那些禮物,沒法下賬。”

“你平日裡那些心眼兒呢?你沒記本黑賬?把送給鎮上幹部的、部門領導的全記清楚了。釘是釘,卯是卯,一個蘿蔔一個坑砸死了。給陳宗貴看看,拔出蘿蔔帶出泥來,查出問題來也是白瞪眼。他陳宗貴再耿直,也沒這個膽量。你把東西送給鎮上領導了,他也敢查下去?你呀那幾根花花腸子全用在搞女人上。本元,你搞女人也是搞那種缺心眼兒的。”

“四哥,你別聽有人瞎嚼舌頭,沒有的事兒。”

“哈哈,有沒有關我屁事?把胸懷放大點兒,你搞大的,白瞎一雙眼。”

“四哥,要不我來找你想辦法,昨天宗貴一去我真的懵了,一宿沒睡好。”

“多大點鳥事兒,一個農村快要下臺的支部書記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四哥,你這麼一點撥,我心裡就亮堂了,今晚上睡個踏實覺吧!”

“嘿嘿。”田嘉禾冷笑着說,“本元,你回家能睡着?”

“能,現在我心裡踏實了,有四哥做後臺什麼也不怕了!”

“你心裡一踏實,褲襠裡那位弟兄就不老實了,你那根花花腸子有幾道彎我還不知道?”

“四哥,孫悟空再能蹦躂,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去。”田本元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點頭哈腰。

“四哥,我回去啦。”

“快走吧,褲襠裡又不安穩了吧?”田嘉禾笑着問。

田本元詭譎地笑笑,擺擺手走了。

田嘉禾鄙夷地說“項莊舞劍。”

這句話顯然是在說陳宗貴。

田嘉禾想,陳宗貴爲什麼要查田本元的賬呢?他想整治田本元?

不可能,雖然田本元有很多可以整治的理由;但是,陳宗貴不會那樣做。田莊人公認的是陳宗貴爲人寬厚,當了近三十年的書記,他沒有留下整治人的名聲,到了這把年紀他不會再留下這麼個惡名。

田本元以前是奉承巴結陳宗貴,後來轉而投靠我田嘉禾。真要拿田本元開刀,別人會以爲陳宗貴是在報復田本元。難道是針對我來的,明裡是整治田本元,暗地裡是對我下手?

哈哈,在田莊也只有陳宗貴還配得上跟我玩兒,也許是他臨終前要玩兒一把。

行啊!前些年我倆就玩兒了一把,我失敗了,那是天意。這麼多年我也真有點兒手癢了,陳宗貴終於要出手了。我就讓田本元這個鳥貨的替我出馬吧,我在幕後好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