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典已經走了好久,舞陽一個人在禁書閣裡,看着陽光未到中天,大概巳時了,自己醒來的時候是辰時,還不到一個時辰,要耐心等待,相信他。突然隱約聽到外面響起了嘈雜聲,像是金屬撞擊,又聽到熙熙攘攘的人跑來跑去,間或有“將軍”、“刺客”“孤身一人”這樣的字眼傳進禁書閣。
這樣的吵鬧讓舞陽心神不寧,是白玉典出手了麼?他逃脫了沒有?無數的疑問讓舞陽產生了想出去的念頭,但又擔心白玉典回來後找不到自己,糾結了片刻,待到外面喧譁漸去,舞陽將金霞冠戴在頭上,紅脣微啓,瞬間舞陽的身子消失不見。找到白玉典那是開啓的燭臺機關,輕輕轉動,原先的牆面便旋轉開來,確認外面無人,舞陽側身一閃出了禁書閣。禁書閣外接的另一個地方也滿滿的全是書架,不過地方卻比禁書閣大多了。多日不曾來到室外,透過紙窗照進的陽光有些刺眼,舞陽心想這大概是禪宗的藏書閣了,難道都無人把守麼?原來禁書閣所在並不是藏書閣一層,舞陽放輕腳步,走下五層後纔看到外面的情況。閣前只有一個小沙彌望着遠處,嘴裡不斷的抱怨,“大家都去了,只有我還在這裡看經書,有什麼好看的,難不成會有人來偷經書麼,哼。領軍將軍和護軍將軍都來了,我都不能一睹兩位大人的風采,哎呀,氣死我了。”
看來朝廷的人已經來了,舞陽小心翼翼的踱過小沙彌的身邊,看到他確實不曾注意到自己,不由感慨這金霞冠的妙處。擡頭看去,“藏經閣”三個金色大字懸掛於上,舞陽不敢停留,趕緊向着前殿的方向走去。
正殿前方已經圍了一羣和尚,舞陽小心避開,繞道前方纔發現正殿兩側站了滿滿的官兵,心中不免爲白玉典擔憂,看來白玉典還未動手,舞陽心想需得找到一個藏身之地在做打算,向旁邊看去,除了香爐就是樹,於是舞陽爬到樹上,找一個枝繁葉茂的地方遮蔽着自己。待隱蔽妥當後,舞陽擡頭看去,“大雄寶殿”四個字燁燁生輝,正殿內供奉三大金佛,香菸嫋嫋,佛號紛紛,舞陽看不清楚,卻能看到那三佛悲憫衆生的眼神。那三尊大金佛襯得大殿金碧輝煌,氣派非凡,嵩山禪宗盛國寺果然不愧是佛宗第一。殿內還未有人,舞陽東瞅西看,也沒有發現白玉典在哪裡。
“這次主持竟然動用了'嵩山令'啊!”樹下一瘦和尚嘆道。
“對啊,不知道這次要審的是誰,竟然能夠驚動朝廷和整個武林?”一個胖和尚說。
“師兄,什麼是'嵩山令'?那個東西厲害麼?”一個小沙彌問道。
“'嵩山令'是當今聖上御賜給我們嵩山禪宗盛國寺的,它就相當於皇上的聖旨,武林中人見其如見聖上,違者可以先斬後奏。”胖和尚說道。
“哇,那豈不是我們禪宗就相當於武林的'皇帝'嗎?”
“噓,不敢胡說,你把我們比作皇帝,要被這些'黑虎'聽去可以直接殺了,不需要償命的。” 胖和尚趕緊捂住小沙彌的嘴。
“‘黑虎’?那是什麼?”
你可看見這些官兵臉上都帶了黑虎面具?他們可都是護軍將軍的部下,敵國都稱他們爲‘黑虎’,稱護軍將軍‘黑虎頭’。三年前,護軍將軍建立‘黑虎’,它是超乎於普通禁衛軍之上的存在,這三年之中,護軍將軍率領他的‘黑虎’鎮壓了多少叛亂,據說他還不過弱冠。因其作戰驍勇,聖上便封其爲護軍將軍,僅僅低於他父親領軍將軍。” 接着胖和尚嘿嘿一笑,“這好像還是其次,你可知道三年前‘淨明之亂’?”看到小沙彌搖頭,胖和尚一笑,“對啊,你那會纔剛生出來沒幾天,可是我們都記得的。武帝御下第一左衛將軍叛變,帶走了部下精英三百餘人,皇上命領軍將軍朗寧率千騎追殺。但那孫淨明何許人也,當年單騎殺入敵營救得當今聖上,不過據說當時身受重傷差點死了,但最後還是被醫仙救回來了。”
“醫仙?”瘦和尚突然一問,打斷胖和尚的思緒。
“醫仙就是妙手回春‘鬼先生’,因爲醫術好的厲害,快死的人都能被他救回來,好像人的生死不是有天,而是由他,所以人送外號‘鬼先生’,這你都不知道。”
“那然後呢,孫淨明怎麼樣了?”小沙彌對別的不感興趣。
“結果朗老將軍當時折了九百人都未擒那孫淨明回朝,反而自己負傷而歸。聽說武王大怒,差點就要殺了朗寧,當時護軍將軍在家中聽說此事,便朝聖立軍令狀,單人騎馬持槍而去,半日就將那孫淨明帶了回來,武帝也因此才封其爲護軍將軍。”
“哇,好厲害。不過皇上既然是那孫淨明救的,爲何又在安定北方後想殺他?”
“叛亂嘛。”
“可是他如果要叛亂,爲什麼當初還要救皇上?”小沙彌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胖和尚也懶得在這種問題上較真。旁邊那瘦和尚呵呵一笑,胖和尚問,“你笑什麼?”瘦和尚搖頭卻不語。
舞陽在樹上聽的幾個和尚說起當朝護軍將軍,不知此人是否如白玉典厲害,後一想,白玉典乃修道之人,必然是比這武將厲害的。
不及多想,只聽得“鐺鐺鐺”幾聲鐘響,衆佛宗弟子齊頌“阿彌陀佛”,霎時間佛語充斥。舞陽心想,這佛號倒是喊得挺勤快,也真能有些淨心的作用,可是怎麼偏偏要追殺我和法賢師父,妄動殺戒。隨着這一聲聲佛號,衆派掌門皆從後殿走了出來入座,左側佛宗,右側道宗。
最後一個手持法杖的大和尚和一個身穿戎裝的老者坐在了正前方,想必就是那法濟和尚和領軍大將軍朗寧了,後面還有一個戎裝少年,可惜他隱在陰影之中,面容看不真切。
“阿彌陀佛,貧僧今日煩請各位不遠千里來我嵩山,實在有勞諸位。”
右側一青衣道袍着單手行禮道,“國師不必客氣。”
“那人就是清微宗掌門馬丹揚嗎?”小沙彌指着青衣道者。
“對啊,想當年王屋山真元派傳至第九代,其掌門馬丹揚合關令派、太華派後改名爲清微宗,還真是厲害。”舞陽隨着胖和尚的話看去,只見一人面色黝黑,鬍鬚蕩然,身着青色道袍,正在閉目養神想必就是當今道宗第一人物馬丹陽。
“不過你可知道,他右側那三人是誰?”瘦和尚問道。
胖和尚看一眼瘦和尚,你連這三人也不知道?當年清微宗還未開派時,天下道宗諸派無數,主要有南北天師、靈寶、上清、嵩山、廬山、嶗山、青城、峨眉和崆峒等,後南方三大道,即龍虎山正一派、閣皁山靈寶派和茅山上清派統一南方道宗,是爲‘正一宗’,此三宗可爲道家正統,有千年歷史。然而馬丹揚任清微宗掌門後,南下挑戰三大道掌門,就是這三人。”說着一一給瘦和尚指去,“銀髮執拂塵者爲龍虎山正一派掌門人張天啓,青衣束髮者爲閣皁山靈寶派掌門人葛道宏,白衣散發銀色抹額爲茅山上清派掌門人陶靖遠。”舞陽一一看去。
“那結果呢?”小沙彌急切的問道。
“現在南方三道皆以輕微宗爲首,那你說結果呢?”瘦和尚一敲小沙彌的頭,笑道。
胖和尚接着說道,“你看見那兩人了嗎?在馬丹揚身後。”看到小沙彌點頭,胖和尚繼續說道,“那個是嵩山派掌門人陸修淨和廬山派寇志謙,此二人也屬清微宗門下道派,只不過與那三個掌門相比,他們是主動歸屬。道宗講究天命,當時馬丹揚大勢所歸,因此這二人就拜帖清微宗,表明願依附清微宗。其實我倒是覺得,他們當初被三大掌門打敗,定是心有不甘才投靠了馬丹揚,好讓那三人難堪。”
瘦和尚呵呵一笑,“他能成爲道宗第一人,此人必是有常人之不同。不過,嘿嘿,馬丹揚可是好像敗給了一個人。”瘦和尚嘻嘻一笑。
胖和尚點點頭,小沙彌急切的問道,“誰啊誰啊?師哥,快告訴我。”
瘦和尚食指一伸,指向遠處,舞陽看着那人,風仙道骨,雖然滿頭鶴髮,但是臉上的皺紋很少,他後面立着四個人。“此人爲道宗新起之秀,當年清微宗合南三道後,不過數年,北方五臺山東華山一道士開壇立宗,創立東華道,宣揚人人都可成道,他這一說法可是遭到當時道家正統的質疑,都稱其爲‘旁門左道’。當時雖然清微宗名氣較盛,但是其入門條件太過嚴格,講究修煉的福氣,因此大部分求之不得的求道之人都入了東華道門下,沒幾年就成了北方第一道門。後馬丹揚登門拜訪王玄靈,求其不吝賜教,切磋道學,其實誰人不知,他這又是在挑戰。”胖和尚一停,似是在回憶什麼。
“那最後誰贏了?”旁邊一起和尚圍着,都想聽聽結果。
胖和尚一看自己這麼多聽衆,便呵呵一笑,“不知道。”
“啊?什麼意思,怎麼不知道呢?”“別賣關子了。”一羣和尚嚷嚷着。
“不是他在賣關子,是因爲,沒有人知道兩人比試的結果。不過世人都猜是那清微宗輸了,不然爲什麼會有之後的北五宗,如果是五臺王玄靈輸了的話,馬丹揚豈能給王玄靈發揚北五宗的機嗎?”瘦和尚呵呵一笑道。
“對啊,江湖中人都如此猜測。從那之後道宗就形成了清微宗和北五宗對立的局面,南北方那些較小的道派也就發展起來,譬如嶗山、崆峒、青城和峨眉,他們就在清微宗和北五宗的勢力範圍內單獨存活下來,既不屬於北五宗,又不屬於清微宗,不過人數較少,名氣也不如兩者大而已。清微宗從此沒再挑戰任何門派,對於高手而言,他們必然選擇能夠能夠和自己匹敵的對手,所以對於毫無威脅的人,他們也就不屑挑戰。”胖和尚接着瘦和尚的話說。
“那五臺如何成了北五宗?”衆人問道。
“你們看見王玄靈身後四人了嗎?那就是他的四個徒弟。”衆人向殿中看去,“其身後一人年紀大約不惑之年,蓄鬍留髻,此人乃終南山少陽派掌門人鍾希全;一人頭戴青雲冠,爲華山純陽派呂希誠;第三人卻是位女子,面如桃花,身姿婀娜,沒想到如此好看的女子竟然是代州鳳凰山掌門劉希芷;最後一人年齡最小,大約剛過而立之年,束髮帶一玄色抹額,必然是恆山派掌門茅希志。”
胖和尚向衆人一一介紹,“當年五臺之戰後,王玄靈令他五個弟子各去宣揚東華道,於是四人在北方闖蕩一番,並形成了少陽、純陽、海蟾和恆山四大門派,於是世人就將師徒五人成爲北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