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天在濃霧中穿行,微閉雙目,用心去感悟着方向。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突感霧氣盡散,靈氣稀薄,心中不禁一喜,睜開雙眼觀瞧,只見皓月當空,夜色迷人,輕風瑟瑟,蟬鳴之音不絕於耳,看着這片熟悉的大山,張澤天恍如隔世,此番經歷讓他感覺如夢似幻,生死全系一念之間,心中感慨萬千,不禁興奮道:“師弟,我們終於走出來了!”
張澤天第一次體會到了生與死的距離,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死亡的可怖,也明白了雲海心中的仇恨,那種眼見自己親人被殺而只能無奈旁觀的痛楚,可能也正是由於經歷過這種痛苦才能激發出雲海潛在力量,誓死要保護自己。
待辨認清位置,張澤天又面露難色,因爲此處乃是無量山的一座偏峰,距離無量觀所在的主峰相隔三座大山,憑這種狀態想走回去恐怕要兩三個時辰,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怕背後的雲海是耽誤不得。
想到此處,張澤天把稍稍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打起十二分精神,辨了辨方位,對雲海說道:“師弟,我們回家了!”說罷,將雲海身體向上提了提,便向漆黑的羣山中走去。
“師弟,堅持住,馬上就到了,師父一定能醫好你的!”
“師弟,你要活着,大仇未報你還不能死!”
一路上張澤天不停的對雲海說話,以保住他生的意志。而自己儘量加快速度,拖着一條殘臂,邁着蹣跚而堅定的腳步向着目標前進。
殷紅的朝霞浸染了東方的天穹,紅雲橫浮,縱跨天際,山中的夜色漸散,天空變得逐漸清亮。輕輕拂過的晨風,萬籟俱寂的黎明,孕育朝氣的晨曦,世間萬物,此時此刻,一切都顯得生機盎然。
而這時的張澤天已經揹着雲海走了整整一夜的山路,從無數次跌倒中爬起,從無數次絕望中走出,幾次甚至差點滾落山谷,歷盡一路的折磨,終於登上最後一層山階,來到了無量觀前。
張澤天看着遠處的朝霞,露出一縷笑意,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師弟,我們到…”可話還沒說完,便神情一陣恍惚,只覺眼前身影一晃,再無力堅持,一頭栽倒,一切全然不知。
“師弟!師弟”迎面飛快跑來一人,正是師兄李大有,他邊跑邊大聲喊道:“師父,小師弟們受重傷了!”
張澤天與雲海一夜未歸,無量真人率衆弟子四處尋找,但都未找到,一干弟子也都剛回來不久。其中李大有心腸最熱,回來後一直守在觀門前等張澤天和雲海歸來。
此時終於看到張澤天與雲海回來,卻萬沒想到是這般情景。李大有急忙跑到兩人身前,登時嚇的心頭一顫,胃部翻涌,着實被兩位師弟的慘狀嚇的不輕。
只見雲海渾身傷痕累累,肌膚寸斷,面如死灰,七竅處都有血跡,衣服破爛的不成樣子,碎布和血肉已經完全攪和在一起,胳膊和胸前有幾處已露出了森森白骨,恐怖而嚇人。張澤天雖然稍好一些,但也是傷痕遍體,面無血色。
李大有見狀頭腦一片空白,心怦怦急跳,平日間在無量觀中老實本分的他哪見過這等血肉模糊的場景,頓時沒了方寸。
正在這時,無量道人和衆弟子聽到李大有呼喊都魚貫而出,無量身旁還跟着一位老者,一襲淡白色長袍,五柳長鬚,面色紅潤,神韻非凡。
待無量道人不急不緩來到近前一看,也不由得心頭一緊,與白袍老者互視了一眼,隨後袍袖一甩,兩位老者身影一閃而沒,直接將張澤天與雲海裹帶回到房中,同時說道:“你們都回來了吧,我要給你們師弟治傷,沒事不得打擾。”
白袍老者站在屋中央,距離張澤天和雲海距離幾丈遠,雙手只是輕微做了個把脈的動作,面帶憂色說道:“無量兄,這兩個孩子都傷得極重,兩人脈搏一個氣若游絲,一個已無脈象。”
前者自然是張澤天,他原本已經重傷垂死,幸得神果保住一命,但經一夜勞累,傷勢再次加劇,此刻還能保住一口氣已屬萬幸。而云海早已有了命枯之象,若不是他意志頑強,靠五色神蘭和那半粒神果護住了他一絲命源,恐怕早就命歸西天。
無量真人聽完並沒有說什麼,臉上憂色密佈。不知何時白袍老者手中多了兩粒紅色藥丸,一抖手分別打入張澤天與雲海二人口中,然後手臂一揮,張澤天與雲海兩人雙雙並排坐起,白袍老者身子一飄,盤坐在兩人背後,運用自創功法,用雙掌掌心分別按住二人‘神道’大穴。
無量在一旁仔細觀看,表情略顯緊張。只見三人被一團綠光所罩,充滿了生命本源之能,彷彿開天之始,生命初現,本源精氣四溢,同時散發出讓人迷醉的草木芳香,就連屋外的紫楓等人也能感受到屋內散發的勃勃生機。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綠光漸漸散去,白袍老者飄落下牀,袍宿一拂,使張澤天與雲海兩人再次躺下,而後兩指輕彈,將一粒白色藥丸打入張澤天口中使其嚥下,緊接着右手又在張澤天右臂上方一轉,將他斷臂接好,隨後五指做鉗狀向下一順,把張澤天幾處錯位關節矯正如常。白袍老者動作一氣呵成,舉手投足都有顯有道韻。
“怎麼樣?”無量趕緊上前急切問道。
“無量兄,這孩子命是保住了,我剛給他吃下了補血散和安神回魂丹,估計用不了十二個時辰他就會醒來。可是…”白袍老者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無量聞聽,感覺腦袋一沉,黯然道:“難道連賢弟你都沒有辦法嗎?”
白袍老者輕嘆了一聲,面帶愧色說道:“無量兄,人力有時窮啊,他進來時就已經沒了氣息,我剛纔給他服用補血散,然後又以我獨創的‘本草內經’給他療傷,可都沒有絲毫作用,我也無能爲力了。”
無量真人無奈搖了搖頭,兩眼盡顯哀傷,嘆道:“苦命的孩子,自幼家逢大難,沒想到又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一切都是命數!連當世醫聖竟然也不能救你性命,悲哉!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