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雙眼通紅的看了眼懶洋洋發怒的小愈,點了點頭。
“就叫楚綏遠,好不好?”
白升山若有所思的看了白錦蘇一眼,這妞子心裡怎麼想,他已經知道了。
錢文忠的視線也跟着白升山移到了屁大點的小娃兒身上,這伸脖子蹬腿的小子是誰?白家人好像還沒跟他介紹過。
看白錦蘇明顯將小兔子記在了這小子名下,這娃兒以後也算是白家的一位少爺,只是怎麼跟爺一個姓氏?
莫不是,這娃兒與爺有什麼淵源?
私生子!
三個字跳躍着進了錢文忠的腦袋,還有趕不走的趨勢。
“小愈,來,我抱抱!”
錢文忠趁着白錦蘇安慰小兔子,從白升山手裡接過了小愈,再仔細看這小子眉眼,越看越覺得與自家主子相像,暗暗吃驚的同時,自以爲找到了自家主子,對白錦蘇這女娃不同的原因。
更甚者,這之後的幾日裡,他居然在小娃娃的脖子上看到了主子發號施令的令牌。
心思越發活泛起來。
只要他教好了小主子,未來將會如何如何……
方圓幾個畢竟是小孩子,還得培養,白錦蘇現在覺得可以幫上忙的就只有錢文忠,故吩咐幾個孩子各自去忙活,獨獨找上在屋裡發呆的錢文忠。
“錢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的身份如何我也不管了,只要你忠心爲我做事!你也見着了,我爹孃都是善良百姓,突然有了田地難免無措,又都是鄉里鄉親的,以後租地,僱工,全部都由你一人看着辦!”
白錦蘇落落大方的坐下,開門見山。
錢文忠一下子被白錦蘇的大方驚住,就是大戶人家的管家也沒這麼大的權力,可以越過主人發號施令。
“少東家,這可使不得!”錢文忠真心推辭。
“這是二百畝地的地契,還有我的印章,以後只要與地有關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主,忙不過來的時候,你可以找錦睿,錦遇商量——至於我爹孃,他們自有他們的事要做,就不麻煩他們了!”
白錦蘇從衣袖裡拿出寫着她名字的地契,連帶着她這次進城刻下的新章,一併推到錢文忠面前。
“這樣一來,不是架空了老爺,夫人?”錢文忠有自己的擔憂。
“不會,我爹孃自有他們要忙的!”白錦蘇笑着答道,這個錢先生果然像是大戶裡出來的,心思縝密。
錢文忠暗暗想着白錦蘇的所作所爲,想起一句古話: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白錦蘇既然這麼看得起他,他定要做出一番成績來。
“我錢文忠自不會讓東家失望!”錢文忠起來,對着白錦蘇行大禮。
“好說!”
白錦蘇抱着手,文雅的坐着,受了錢文忠的大禮。
“那家裡的事就拜託先生了!”
白錦蘇起身還以大禮,到底出乎了錢文忠的預料,也讓錢文忠越發覺得其實當白家的家,不比留在爺身邊當差差。
“因着大河改道,村裡的男子基本都去上工了,餘下的婦人,也有能幹的,先生仔細着瞧,要是真的厲害就將好點的地租給,若是年老的,或者小的,先生就僱傭着,我帶回來的是兩車藥種,也要有人幫忙種的。”
白錦蘇沒走,錢文忠覺得奇怪,後又聽她這般說,倒覺得她極是良善,只是她的良善卻是與白升山、王氏所表現出來的單純給予不同——也就是說,想要不勞而獲,在白錦蘇這裡是行不通的。
在她這裡,只有付出勞動,纔能有所收穫!
這就是大善。
聰慧。
錢文忠第一次覺得白錦蘇比一般女子都聰慧。
“東家,你放心,絕不會讓她們有機會找老爺、夫人哭訴!”錢文忠一點就通,他也見過了白升山、王氏的實誠。
“如此,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白錦蘇嬌俏的小臉帶着淺笑,出門,隨手拉上了錢文忠的房門,眼底這才露出了真心的滿意,果真讓她找到了一個厲害的先生。
“二姐,孃親問你,藥材啥時候種?”錦睿跟在白錦蘇身後,小聲低問。
顯然是被王氏逼着來的。
“現在,你去叫上爹孃,帶上錦遇,小愈,再喊上方圓,李晟和楚綏遠,不要驚擾了錢先生,我去拿籽種!”
白錦蘇知道爹孃怕是急壞了,若是往年,現下大家都忙着整地,準備種玉米、洋芋呢!哪個還坐得住。
王氏哪裡用得着喊,笑盈盈的從廚房裡出來,幫着白錦蘇一起拿種子。
白錦蘇趁機教了一些種藥材的常識,王氏聽的仔細,以往家裡都是王氏種地,白升山在一旁看着,地裡的事到難不倒她。
不一會兒,幾個人悉悉索索的響聲就漸行漸遠了,錢文忠在炕上翻個個兒,迷上眼,開始尋思。
白錦蘇指揮着一家人上地的消息一出,白家村的婦人們坐不住了,眼下白錦蘇是一點將地租給她們的意思都沒有,這可怎麼辦?
老白家的幾個親房媳婦,都找上了在家忙着做豆腐的張氏。
“他大伯孃,你與王氏關係好,你再去說說!”
“就是,再怎麼說你和王氏都是妯娌,去說說吧!”
“說說吧!”
這動靜,自然讓在院子裡懶洋洋曬太陽的老太太見着了,張氏停下手裡的活兒,往窗外一瞧,有了主意。
“娘還是錦蘇丫頭的親奶奶呢——你們讓她奶奶去說,總比我管用得多吧!再說,弟妹也說這事她會與錦蘇丫頭商量。”
張氏見着衆人找她,不由得得意,往日老太太可是出盡了風頭,家裡大小事哪一件不是她做主的,現在,怎麼不去問問錦蘇這地讓不讓種!
“他大娘,你這話可不厚道——你這不是敷衍我們嗎?”
“就是啊,若讓老太太去問,錦蘇丫頭要租給我們種的,都不給了!”
“是啊,錦蘇可是把話撂下着——這——”
幾個人何嘗不知道張氏這是玩笑話,可是事關家裡收成,這玩笑話也得當真。
村裡,錦蘇見着誰不是一臉笑,唯獨見着老太太,不但板着個臉,還陰森森的,她們見着機會也覺得嚇人。
“大嫂,你要害我們,可別這樣幹!”
幾個人眼見着無望,撂下話,打算先跟着白錦蘇到地裡瞧瞧忙什麼。
到了院裡,想着張氏的話,連帶着也對老太太沒了好臉色,出門連聲招呼也沒打。
老太太氣的敲壞了竹做的柺杖,只聽張氏在屋裡怪聲怪氣的道:“這人啊,三十年活東,三十年活西,你不待見人家,人家自不待見你,還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呢!”
老太太剛要發作,又聽張氏在屋裡吼。
“桂花,你一天再關在屋裡繡花,不給老孃搭把手,小心老孃不給你準備嫁妝銀子!看你到夫家怎麼擡得起頭!”
市儈,俗氣,不愧是賣油郎的女兒!
整日的想着錢錢錢,莫不是要鑽錢眼家!
老太太一拐一拐的出了院門,肚子咕咕叫,不知道老四家裡準備了飯菜沒有,想吃她做的飯,白德就餓死去吧!
張氏看見,呸上一口,這老太太真是沒救了,見天的讓老頭餓肚子,即便她無所謂反正又不是她的親爹,可是孩子他爹心上到底過不去。
“狗娃,你去看看你爺爺在地裡忙啥着?問一下啥時候回來?就說家裡給他備着飯。”
接到命令,在屋裡玩耍的狗娃,就咚咚咚的跟着老太太的後腳,出了院。
“白桂花,你再不出來準備午飯,我就——”張氏對着屋裡吼,就見這白桂花一身鮮豔的花衣裳磨磨蹭蹭的出來,嘴裡還嘟叨着什麼!
“娘,人家流蘇見天的在屋裡繡花,二嬸還將飯菜端到屋裡呢!”白桂花看看自家娘吃人的表情,再想想流蘇的待遇,恨不能讓王氏將她重生上一遍。
“流蘇,流蘇你能比嗎?流蘇家現在是村裡一等一的地主,你呢,你家啥情況你不知道?以後少跟流蘇比,再比,我把你也賣給人牙子去,看能不能變的像錦蘇一樣聰明!”眼見着豆腐濾的差不多了,張氏蹲下生火。
她也想讓女兒過的好點,可是她沒王氏那麼好命,生了個聰明絕頂的好女兒!
“娘,我聽說,白錦蘇攀上個男人!”白桂花突然蹲下來,就着張氏的耳朵,小聲說道:“白錦蘇所有的錢,都是那男人給的!”
聽到女兒語氣裡的羨慕,勢利如張氏不得不嘆口氣,桂花這到底跟誰學的,不但眼皮子淺,難道還想着給人做妾,不成?
“白錦蘇的聰明你怎麼沒看見——你以爲單有銀子,你二叔家就能混成現在這樣?”她是勢利,她是愛錢,也因此白錦蘇家的情況,她看得比說都明白。
沒有白錦蘇,即便白升山有了銀子,就那實心眼也混不出個人樣來。
不可能讓三弟那樣的奸猾人變乖,半點不敢投機耍滑用了心的修房,更不可收拾了毒瘤李勝利。
若沒有錦蘇,還買地呢,所有銀子怕早攥在老太太手裡了。
“可不,有了銀子,要啥有啥!”白桂花不以爲然,既然她娘不喜歡聽她說,她就不在這裡現眼了。
“你給我回來做飯!”
張氏對着白桂花吼道,眼見着女兒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孃親,我還有一個樹葉,這幅繡品就完成了!”
白桂花的聲音從雲霧裡飄來。
白家人上地,全村人都悄悄看着,這塊地在李勝利家門口,足足九畝,去年種的麥子,黃豆,今年輪到種玉米,由於離李勝利家近,長年花了功夫整理出來的,很是肥沃,地裡還堆着一堆一堆的農家肥。
白家幾口人到了地頭,白錦蘇將小愈從白升山懷裡接過來,白升山立刻掄起頭挖了幾下,看着地下的商重,直覺不種玉米可惜。
白錦蘇以前從沒種過地,不知道地對於莊稼人的重要。
王氏也是一臉的可惜,用着商量的口吻跟白錦蘇小聲說道:“錦蘇,我們真的要在這裡種藥材?能不能收一茬玉米八月份再種。”
“別的地你想怎麼種都成,這裡就種藥!”
白錦蘇沒得商量,王氏有些委屈。
可她有自己的考慮,爹孃都是過慣苦日子的,現在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就很滿足了,可是她不可能還沒開始就固步自封。
若她再猶豫,那人與她必會漸行漸遠……
“爹,你帶着錦睿,方圓幾個人,像這樣挖一個溝壟出來,我和娘兩個人撒種子!”白錦蘇往前走幾步,看着方圓幾個躍躍欲試的模樣,笑着吩咐道。
錦睿,方圓,李晟三個聞言,學着白錦蘇的樣子,就開始了,白錦蘇挖一個溝大約30釐米,壟大約也是30釐米,以後藥材長大了,光合作用也不會受到影響。
白升山王氏對視一眼,看着利索挖地的二妞子,呵呵笑了,真是應了那句話:兒大不由娘。
“她娘,二妞子有她的想法,我們照着做就好,她也說了,地多着,別的地想怎麼種怎麼種,不是!”
白升山見着妻子難得皺着眉,不由開解道。
“可,好好的莊稼地,就這麼浪費了,我心疼!”
王氏半輩子在地裡勞作,還從沒見過這麼肥的地,又想着不種莊稼,一時間還真轉不過彎來。
“我們家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種地多了,打那麼多糧食也沒用,錦蘇不是說了,只要種好了藥材,那銀子花花的來,不怕沒糧食!”
“你想得開!”
王氏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罵上一句,跑過來抱地裡亂爬的小愈。
不是白升山想得開,他覺得白錦蘇既然這麼做,定有她的道理。
“少爺,你歇着,我來做就好!”
方圓大一點知道了尊卑,急着過來搶錦睿的钁頭。
李晟,楚綏遠挖了一陣,兩個人就開始打鬧,錦遇也扔下钁頭跑了過去,只有錦睿低着頭,挖的仔細,方圓見他額頭細密的汗,就知道他肯定也累了。
“沒事的,你也歇會兒!”
錦睿用衣袖拭汗,對着大頭方圓淺淺一笑,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忙碌的姐姐身上,看那一股一股的種子種下去,來年就是銀子,不同與父輩的不捨,此時,他只要一想到銀子就開心不已。
“過些日子,等藥材長出來,我們還要來除草,姐姐說,秋天時候有些還要採挖回家儲存,來年還要種到地裡,這些可比糧食值錢得多,只要我們侍弄好,家裡一定比現在還要富多少倍!”
錦睿一臉的興奮,對着能聽懂他話的方圓,小聲說道。
“姐姐還說,讓錢先生也教你和李晟,綏遠斷文識字,大家以後就是親兄弟!”
錦睿知道失去親人是什麼滋味,所以格外珍惜,知道方圓他們肯定心裡難受,變着法的安慰,其實,他知道白錦蘇壓根兒還沒來得及跟錢先生說呢!
不過,他斷定白錦蘇一定會開口。
方圓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矮冬瓜,說不出來的感動,親兄弟?有地主家的少爺和下人是好兄弟的嗎?
他不相信。
隨着錦睿的視線,方圓看到了任由着小愈在地裡爬的白錦蘇,小愈爬的滿身泥,她還笑得很開心,一點都沒有扶起來的意思。
會這樣對待自己兒子的人,真的會對自己好嗎?真的會讓他們跟着錢先生斷文識字?真的不計較錦睿與他們稱兄道弟?
“少爺,你歇會兒,我來挖!”
方圓終究搶了錦睿的钁頭,一钁頭一钁頭挖的認真。
錦睿插着汗,小跑着過來,就要抱小愈被白錦蘇給阻止了。
“姐姐,我想讓他們跟我一起唸書!”
“唸書?”白錦蘇有意看了錦睿,又看李晟,楚綏遠,板着臉做猶豫狀,心裡早樂開了花,道:“他們只是我買回來的下人!”
“姐,你不是讓我將他們當成兄弟?”
錦睿撓頭,非常不理解自家姐姐到底啥意思,只知道姐姐前後矛盾的很。
白錦蘇就看還在地上爬的小愈,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任由小愈在地上爬而不管嗎?也許,別人會說我心狠,但我的目的其實是要他記住,土是什麼味道,地是什麼樣子,不在地裡親自摸過,爬過,他永遠不知道土地意味着什麼,你可明白?”
“嗯,那我以後天天來地裡,我要看着藥材長出來!”
錦睿還是抱起了地上的小愈,因爲基本上他的褲子已經全是土,小臉上也沾了泥,活像個泥娃娃。
“錦睿,你要記住,只有自己種纔有吃不完的菜!”
凡事親力親爲,他懂,錦睿慎重點頭,恍然間又覺得白錦蘇的話高深無比,蘊含着大道理。
“這是柴胡種子,這種藥材,山裡很普遍,有清熱解毒,消炎的作用,娃娃的發燒,或者得了風寒都可以用!”
白錦蘇隨手從口袋裡抓了一些,給錦睿,讓他幫忙撒。
眼見着一畝地還沒種完了,已經下午了,白錦蘇有點着急了,照着自家這速度下來,十幾日看能不能種滿八畝地。
趁着回家吃晌午的空,白錦蘇找錢文忠合計,不行,下午就開始招工,讓大家幫忙種藥,兩人一拍即合,錢文忠寫了幾分招工啓事,貼在村頭。
這一下來,全村的婦孺終覺輕鬆了不少,三三兩兩都來報名。
過了晌午,在白錦蘇家地裡忙碌的已經有二十幾個,而且還有越來越多之勢,因着養了一個冬天,大家幹勁十足。
九畝地,沒用兩天就將藥材全部種上,白錦蘇開心不已,王氏白升山見着鄉親們有活計,也跟着高興。
又開了個家庭會議分了工,白升山王氏負責管理,錦睿,方圓負責灌水,李晟,楚綏遠,錦遇負責看地。
最後白錦蘇通知大家,以後家裡所有的地,都是錢文忠說了算,能便宜租給鄉親們種的就便宜租,再就是方圓幾個孩子,也要跟着錢文忠識字的事。
“五個孩子,我怕我教不來!”
錢文忠有點推辭,是心裡的尊卑觀念在作祟。
錦睿,錦遇是東家的弟弟,自然就是少爺,可是這三個孩子,只是東家買回來的下人,大楚國開國進二百年,他從未聽說過有少爺和下人一起讀書識字的,尤其在等級森嚴的名門望族裡少爺跟下人說話都要謹慎。
“我看方圓,李晟,綏遠都是聰明的,先生也不用擔心教不好,好不好的,也要他們自己努力!”
白錦蘇話落,這事也就定了下來,錢文忠雖然不滿,但是他對錦睿倒是寄予厚望的,勉強算是答應了。
後來,租地的人一多,他一人忙不過來時候,倒覺得白錦蘇聰明懂得未雨綢繆。
錢文忠和白錦蘇開始討論哪些地出租,幾個孩子聽得認真,王氏也跟着搶,但凡她覺得好的,都讓白錦蘇不準出租。
“錦蘇,我們也像李勝利家顧些長年,那四十畝地,我和你爹兩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好地搶到手,白錦蘇錢文忠將出租的做了合計,王氏這會兒着急了,搶着要地的時候沒覺得多,這靜下心來一算計,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要了四十畝的好地。
見她後知後覺,白升山,錦睿在一旁看笑話。
白錦蘇也跟着笑,順便落井下石,說些風涼話,比如:“沒事,你和爹這麼年輕,種四十畝地那就是小菜一碟,娘你千萬不能再有這種想法。——錢先生,我娘要下的地,你千萬不能租給任何人!”
王氏氣的跺腳,她怎麼生這麼一個敢跟她開玩笑的女兒。
“錢先生,你看——”王氏只得求着錢文忠。
不料,本來起身離開的白錦蘇,就這麼突然轉了過來,認真無比的對着錢文忠說道:“錢先生,那些地都給我娘留着,我是認真的!”
那些好地,留着,等藥材苗長大了,用來移栽再好不過,若是現下真租給村裡人,到時候又要要回來,那她跟出爾反爾的李勝利還有什麼區別!
她家在白家村再如何立足。
所以,她孃的貪心其實是她故意縱出來的,要不然,她剛纔那麼大呼小叫這塊地好,那塊地好,做什麼!
“白—錦—蘇!”
一向好脾氣的王氏,大聲的吆喝着,白錦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抱着小愈回屋洗澡澡。
“他娘,你別惱,還不是有我幫着你!”
白升山見着王氏難得一見的憤怒,小聲的安慰着,其實,女兒早告訴他,留下那些地的用途,他跟兒子都覺得女兒說得對。
至於顧長年,就算了,要是顧了長年,那些人爲非作歹,自己管不過來,跟村裡人就隔了一層,這樣與以後也是不利的。
租地時候,男人們回來了一次,村裡也有人問王氏留下的好地的,錢文忠都以王氏要自己種爲由拒絕了,又過了十日,地租的差不多了,也到了三月中旬,白錦蘇上城打工的時間也到了。
白錦蘇叫來寧音交代了一番,又覺着家裡孩子多,小愈留在家由着王氏看着,也挺好,準備獨自一人上城。
這天,白錦蘇正準備小愈夏天的衣裳,花嫂子卻找上了門。
“錦蘇,聽說你租地,你可不可以也給我租一畝!”
“花嫂子,你家裡那麼多羊,你忙得過來嗎?”見着花嫂子神情哀慼,嚇得白錦蘇連忙起來問。
借住過花嫂子家之後,白錦蘇就沒見過花嫂子,也沒去過,她覺着要是再讓她看見那個花明,指不定會激起她的暴脾氣,找他幹架。
“家裡的羊,都被花明那個遭瘟的給賣光了,那蠻婆子還說,還說,花明要跟着她到蒼狼國去,以後,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花嫂子說着話,喉嚨一陣哽咽。
“嫂子,我將孃親留下的一畝好地租給你,你別哭!”白錦蘇試着安慰,可她終究是個外人,不好摻和花嫂子的家務事。
王氏見着花嫂子來,也從豆腐坊裡出來。
“花嫂子,你別哭了,你再哭,那花明也看不到,錦蘇也說租給你好地,你自己好好種!”
花嫂子見着錦蘇,王氏還待她若從前,不由哭的更烈,滿腔的委屈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這三個月來,她真是受夠了,家裡的東西,那樣不是她置辦的,憑什麼那蠻婆子白白享受。
送走了花嫂子,一家人都替花嫂子擔心。
“錦蘇,你說這個花明到底是做啥的?我看他穿的那一身蒼狼國的長袍上面可都是閃閃發光的寶貝,咋還缺花嫂子那點銀子?”
王氏坐下,一句話嘆了三口氣,連鍋裡的豆腐煮了都沒發現,白錦蘇麻利的點上等着豆花凝的空隙,給她娘解惑。
“孃親,那閃閃發光的是寶石,一顆就能買幾百兩銀子呢!”
白錦蘇也見過花明穿着長袍在屋裡晃盪。
像白家村這樣偏僻的小村,村民都樸實,又加上壓根兒沒見過寶石,自然不會在意它的價值,只當是蒼狼國衣裳的配飾。
王氏嚇了一跳,站起來看着鍋裡的豆花,才記起她正在做的事。
“幾百兩?那花明單是一身衣裳,就是普通人家吃幾十年的!”
“娘,這話千萬不要說出去!”
白錦蘇突然想到厲害關係,立刻停下手裡的活出門來看,好在院門沒響,院子裡也沒人。
“連花嫂子都不能說,說了就給咱家惹禍了,也不定花明比陳巖父子還要厲害!”
王氏一聽陳巖父子,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白錦蘇突然記起,她娘說過那花明是五年前來的,陳巖父子也是五年前來的,而平陽侯也是五年前來平州平亂的,這之中定有什麼關聯!
蒼狼國?
花明在蒼狼國到底是什麼身份?
養了五年的羊,突然被賣,還說什麼不再回來,或許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白錦蘇不放心,立刻讓寧音帶信,讓金榮不管如何,從各地派二十個武功高手來,守護着自家。
白錦蘇瞞着家裡人,先在二樓流蘇旁邊的大屋裡準備了吃食用具,桌椅牀鋪等,再三囑咐任何人都不能進這房子,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將房子從外面鎖住。
“二姐,你這屋裡藏着什麼寶貝?”
錦遇好奇,被派成代表來問。
白錦蘇牽着錦遇的手,到了正房,嚴肅的對着白升山,王氏,還有錢文忠幾個人,道:
“那間屋子裡的東西,需要我們用性命守護,我們家能不能發大財,以後人丁是否興旺,全仗着裡面我請來的菩薩!”
白錦蘇利用神鬼說,試圖阻止大家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
“所以大家務必要守好這間屋子,任何人都不允許出入打擾!”
發財不發財,白升山不在乎,王氏也不在乎,可是人丁興旺卻是每個農村家庭最在乎的!既然關係到子孫後代,他們怎麼都不會馬虎。
“知道了,爹一定好好看護!”
見着白升山慎重的表情,白錦蘇覺得可以鬆口氣了,這個家只要有她爹在,那些侍衛的身份就不會暴露,她也能安心離開。
白錦蘇的視線一一掃過幾個孩子,錦睿,錦遇是自家的希望,半點差池都不能出,小愈是她親手抱來的孩子,定也要護他安全無虞。
“明天開始,錦睿,錦遇,方圓,李晟,綏遠,你們五個也要拜寧音做你們的武師父,學得一身武藝,若我回來,考校你們那個偷懶,我決不輕饒,可聽明白了?”
幾個孩子,包括王氏,錢文忠在內,都被白錦蘇嚴厲嚇到。
錢文忠隨即點點頭,總算在白錦蘇身上找到了當家人該有的威嚴。
見着孩子們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白錦蘇打算做一回壞人。
“方圓,李晟,綏遠尤其是你們三個,以後你們要陪在錦睿,錦遇,懷愈身邊的,要是連你們都要人保護,那誰來保護你們的主子!”
白錦蘇雖然覺得自己的話殘忍,但是這些孩子的主僕意識得有,個個忠心耿耿最好!
“是!”
方圓,李晟,楚綏遠齊聲答道,隨即對着錦睿三人行跪拜禮。
經此一事,王氏一想到兒女們的變化,徹底意識到自家與往日大不同了,硬逼着自己和白升山一起,跟着錢文忠學那些見都沒見過的規矩,既然孩子們都要改變,他們也決不能坐以待斃,將來給孩子們丟臉。
當然,王氏是閒不住的,時不時到地裡忙活,跟村裡那些婦人關係越加的好,豆腐生意在王氏的堅持下也一直做着。
在村民們眼中,白升山一家到底不同了,除了恭敬,還得是恭敬。
這一點,讓老太太自己覺得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白老四消停了一段時間,緩好了傷,光明正大和李婆子攪合在了一起,李大生和李老實實在看不下去,跟着一幫走馬道的人走了。
當然,這些事,白錦蘇不知道,早在安排好金榮派來的高手之後,她就孤身一人進城了。
因着白錦蘇買地之時對平縣將來發展的預估,新藥場的地址選在離主街道偏近的農田,這樣將來經濟發展起來,剩餘的房子也算是上好的門面。
白錦蘇又在街市上買了一家四合院,是個外院做買賣,內院可住十來個人的院子,準備修繕好了,接了流蘇來,隨便開傢什麼店,好混個臉熟,將來找個還算家境各方都不錯的姐夫,以後家裡人進城也不用趕着回去,有個落腳的地方,所以她這幾日都住在店裡。
三月的風有點冷,又是清晨,街上很清靜,突然,從遠處傳來幾聲怒罵,夾着十來個人的吆喝。
“打給我好好打!”
“敢在老夫人跟前獻媚,不要命了——”
本來要開門的白錦蘇,悄悄躲在門背,暗暗地留意着外面的動向,又是一陣棍棒相加,沉痛呻吟過後,似乎安靜了許多,單聽剛纔的聲音絕是下了死手的,白錦蘇替捱打的那人擔心,也再次爲生活在古代人身安全沒保障而感嘆。
她得準備幾個身體力行的保鏢,現在從娃娃抓起是否有些晚了?
“呃——”躺在地上的孫登耀試圖挪動,可惜周身無力,他覺得自己這次一定死定了,從昨夜這些人綁架了他,一夜毆打折磨,雙手被人打斷,腳筋被挑,他變成了殘廢,也就再也沒有機會參加明年的春試了!
他不甘心,寒窗苦讀十餘載,他不甘心毀在讒言獻媚之人手裡,他不過就是爲了逗老夫人開心講了一個笑話,那些人就容不下他,欲置他於死地,叫他如何甘心!
“呃——”手不能用,腳也不能動,他只能用着腹部的力道,緊靠着地面,一寸一寸往前挪,一夜未歸,老母一定非常擔心,一瞬間,孫登耀首次想到死了算了,子孫袋被人打傷,即便他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一想到老母,他還是咬緊牙關努力的往前爬,他希望有個人能夠救他,即便是將靈魂出賣,他也想活着,他要給老母養老送終,可是望一眼寂靜無人的街道,他得罪的是縣太爺,誰敢救他?
誰願意惹上官家人?
想到此,他滴下幾滴男兒淚,卻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
“不能,我不能倒下!”
身後的血跡,也只說明他挪動的距離非常小,半刻鐘的時間,也就一兩尺。
孫登耀忽然發現有人擋了他的路,遮了他的光,他似乎看到了仙女憐憫的看着他,然後意識慢慢抽離——
“救我,救救我——”
孫登耀用了吃奶的勁喊道,聽在白錦蘇耳裡也只是若蚊蠅一般的嘟叨。
白錦蘇看着在自己眼前失去意識的男子,一張臉早已經沒了血色漫布傷疤,一身青布長褂基本破爛早看不出原來清爽,露在外面的肉沒有一處完好,鮮血還順着他的額,一滴滴往下流,耀眼的紅。
這個人看上去很年輕,也很瘦弱,是那種一看就知道的文弱書生模樣,他到底跟誰結仇,讓那些人不僅斷了他的手臂,還挑了腳筋?
如此殘暴的對他。
“寧樂,快來幫我個忙!”白錦蘇俯下身子,將這人拉起來,可是用了通身力氣,還是無法移步,只得喊人。
院子裡,梳着雙髻的紅衫小丫頭手忙腳亂的整理着衣物,嘴上還叼着一口大餅,腳步飛快的出來。
“白大夫,這人傷的這麼重?”寧樂是個懂醫的丫頭,一眼就能看出所在,這也是她的專業直覺。
“是被人毆打所致,先幫我把他擡進去!”
和着寧樂之力,白錦蘇二人終究孫登耀搬進了還沒收拾停當的內院房間。
“白大夫,你這院子,家人都沒住,到叫這個人搶先了!”寧樂看着潔白牀單上的呲牙咧嘴的男子,抱怨。
“你就當他是家人不就得了!”白錦蘇理解小丫頭的心思,因爲丫頭的眼睛分明在說非親非故幹嘛自己給自己攬麻煩。
“白大夫心好,萬一這個人恩將仇報,怎麼辦?”寧樂再瞪視一眼,三爺交代,凡事要聽白大夫的,可是三爺也沒說……
白錦蘇見着寧樂救人的熱情不高,也不怪她,只是心裡將培養親信這件事當成了要務,只有自己種纔有吃不完的菜,人也是一樣,手把手教出來,帶出來的,定比別人送的要好。
寧樂不知道白錦蘇這一刻看不上她。
附近有孤兒,乞丐嗎?
白錦蘇轉身進了廚房,燒了熱水,不顧寧樂激烈抗議親自爲孫登耀擦洗了身子,順便檢查了傷情,又將自己備在身上的藥一股腦的餵給他吃,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孫登耀悠悠轉醒,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大叫一聲準備從炕上起來。
“別動!”
白錦蘇端着一碗大米粥進來,立刻上前制止,道:“別動,你傷的嚴重,先吃點東西,等我準備好了傢俱,等會兒替你將腳筋接上,至於斷了的上臂,我剛纔已經檢查過,做了固定,吃上藥休息幾月定能恢復!”
孫登耀看着面前女子黝黑的臉,盯着她一張一合的脣,慢慢憶起自己昏迷的當下,看到的就是這個人。
她也就十三四歲吧?
他一身傷痛在她看來,如此平常,如此簡單?
腳筋能接上嗎?
他所聽說過的江湖大俠,武林盟主被人砍斷腳筋的,幾人還能恢復正常?
他真遇到仙女了,呃,雖然,她的長相不符合他對仙女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