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最後獨眼老賴拿着二十兩銀子意氣風發的走了。
他素來知道方家是有多摳的,那九十兩銀子原本就是他信口開河的。能要到二十兩銀子,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方香玉散亂着髮髻,老老實實的跟在老賴後頭,也走了。
因着出嫁的方香玉,少了二十兩銀子,小田氏恨恨的啐了一口:“就是個賠錢貨!”
老方頭看了一眼方艾娘:“你生的這個也是個賠錢的!”
小田氏這纔想起來,皺着眉頭問方艾娘:“你們怎麼回來了?”
方艾娘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話。
上次她被焦府送回來也是這般,問她原因心虛的很,什麼都不敢說。
小田氏心裡一個咯噔,知道肯定又是閨女壞事了。
方田氏倒是沒想那麼多,她衝着方菡娘嚷嚷道:“是不是又是你在中間搞鬼?!你個小賤人……”
方田氏罵的唾液橫飛,方菡娘聽了半天,嘆氣道:“奶奶,都這麼久了,你這罵人的詞彙還是這麼貧乏啊,一點都沒長進,我都聽膩歪了。”
聲音十分的悵惘,似乎真是在爲之惋惜。
……要不是眼前情況有些不太對,茉莉差點要笑出聲。
方田氏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差點想跳起來去打方菡娘。
方菡娘起身,撫了撫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袖,似笑非笑道:“想來她們也沒那個臉面告訴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我發發善心,跟你們直接說吧。”
碧水不自覺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方艾孃的神色更是帶上了幾分恐慌。
方菡娘可不管她倆。
“首先呢,你們家這位好姑娘方艾娘,十分有勇氣的去買了一包墮胎藥,”方菡娘平淡道,“下在了這位碧水姑娘的甜棗羹裡。”
這話一出,幾乎方家人都驚呆了。
小田氏一巴掌就把方艾娘給抽飛了,她氣得渾身直哆嗦:“你……你怎麼敢……”
方艾娘被打的踉蹌了好幾步,摔在角落裡,按照她以往的脾氣早就開始嚎上了,現在卻捂着臉半句話都不敢說。
方田氏“哎呦”一聲,拉着碧水的胳膊急的不行:“我大孫子沒事吧?艾娘這個小兔崽子……”急的團團轉。
碧水忙道:“老夫人放心,大概是上天保佑,那天我恰好沒用那甜棗羹,逃過一劫。”
方田氏小田氏齊齊念着“阿彌陀佛”,喜笑顏開。
方菡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碧水一眼。
碧水面上平靜,心裡卻有些惶惶的。
在馬車上相處這幾日,碧水算是知道了,這位看上去貌美非凡的方家大小姐根本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是個徒有其表的。
她甚至覺得,方菡娘,着實有些可怕。
所以方纔她才搶先開了口,沒有讓方菡娘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雖然到時候她也可以辯稱自己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偶然。但別人信不信,她就不知道了……
方菡娘就靜靜的看着碧水在那裝。
方田氏有些不滿意了,衝着方菡娘嚷嚷:“既然我重孫子沒事,你把她倆送回來做什麼?不知道孕婦不能長途顛簸嗎?”
方菡娘似笑非笑道:“眼下焦姨剛給我爹生了個小子,我可不敢放任一個敢下毒的人留在府裡。”
方田氏狠狠瞪了方艾娘一眼,她今兒先是被獨眼老賴訛了一把,又被方艾娘嚇墮胎藥這事給驚了一遭,心情着實算不上好。
她吃了方艾孃的心思都有了。
小田氏聽說了她孫子沒事,眼下情緒好歹是平復了幾分,她看了一眼方菡娘,不滿道:“不管怎麼說,你爹總是方家的子孫,不過是借你家養養胎!”
方菡娘也懶得把焦嫣容誤食墮胎藥一事拿到檯面上說,她心裡清楚的很,焦嫣容誤食墮胎藥這事說不得他們聽了之後還覺得沒什麼。
那就太讓人噁心了。
方菡娘也懶得再跟方家人多說什麼,她淡淡道:“人,我已經送回來了。奉勸你們也別再有往焦府送的心思。你們要是不怕孩子掉了,就儘管往焦府送。我有的是時間再把人送回來。”
“你,你……”方田氏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想罵方菡娘,只是一想起方菡娘方纔說她罵人的話沒長進之類的,她一口氣又梗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的難受的厲害。
方菡娘不再理會他們怎麼想,一甩衣袖,施施然走了。
徒留下方家人在原地氣的牙癢癢。
方田氏捂着胸,一副被方菡娘氣得不行的模樣。
碧水小意的安慰道:“老夫人,太太,其實你們也不必太過擔憂。眼下爺中了秀才,巴結他的人多了去了。到時候大可借個房子,讓我同艾娘妹妹一起搬進去就好。”
小田氏覺得這也是個法子,就是覺得借的房子哪裡比得過焦府的好?
她嘆道:“就是太委屈你……”肚子裡的孩子了。
碧水笑道:“多謝太太掛心。我向來不是個嬌氣的,就是有些擔心肚子裡的孩子……不過也沒什麼,我們爺是個有大本事的大福運的,孩子自然也是個有運道的。”
這話說的小田氏心裡相當熨帖,她滿意的笑着,點了點頭,心道,不管這碧水出身怎麼樣,倒是個識大體的。孩子生下來後,她也是個有功的,雖然當小妾還有點不夠身份,倒是可以去給她家江哥兒當個丫鬟。
……
小田氏被碧水哄的心情舒暢,這並不代表,小田氏會放過方艾娘。
衆人都回房休息後,碧水也在方香玉出閣前的房間暫時安置了下來。
小田氏冷着臉:“你跟我來!”
方艾娘戰戰兢兢的跟着小田氏去了她的那間小屋子。
放進門,小田氏劈頭蓋臉就是兩個耳光抽了下來,直接把方艾娘給抽懵了。
小田氏猶不解氣,一邊打一邊罵:“你個小蹄子長進了?!都敢害你親哥的兒子了?!是不是改明兒就要害我跟你爹了?!”
方艾娘半晌纔回過神,躲着小田氏的巴掌,一邊躲一邊哭:“娘,我沒有……我……”
“你什麼你!”小田氏見了方艾娘這副模樣心裡就厭惡的很,她冷冷道,“從今天起,你就給我在這間屋子裡好好待着!”
小田氏轉身出了房間,方艾娘聽見門那邊咔嚓一聲,似是被上了鎖。
她聽見小田氏在那囑咐方明洪:“看好你姐,別讓她跑出去了。”
她也聽見了她弟弟方明洪滿是惡意的興奮笑聲:“好!我知道了!”
方艾娘絕望的癱倒在地。
方菡娘離了方家,讓彭老爹拉着她們先去了一趟村頭曾經的宅子。
不得不說,里正照看的很好,她離開這麼久了,宅子從外面看上去還是那般生機勃勃,青瓦白牆,靜靜的矗立在那兒。
方菡娘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笑了:“彭老爹,我們去鎮上吧。”
“好嘞。”
馬車漸漸遠去了。
總有一些東西,會在記憶裡成爲你的“過去”。但是,你沒必要爲了你的“過去”,停下你前進的步伐。
……
到了鎮上,方菡娘尋了家客棧,要了三間上房。
一路舟車勞頓,雖然她回來,還要很多事要做,但怎麼着也得洗漱一番。
茉莉找店小二要了熱水,她雖然知道方菡孃的習慣,還是慣例多問了一句:“小姐,要奴婢進去伺候您嗎?”
方菡娘笑着看了一眼茉莉:“明知不用,故意還問一遍。”
茉莉嘻嘻笑道:“不用是您的選擇,可是問一下卻是我們當奴婢的責任啊。”
方菡娘嘀咕了一聲,還是愉快的進去洗澡去了。
好好的梳洗一番過後,方菡娘換上一身家常衣裳,站在二樓的窗邊,推開窗子,一邊擦着溼發,一邊看着街下的來來往往。
她想着,近半年沒見了,倒是該找個時間約禮芳出來敘一敘了。
這半年兩人雖沒見面,卻是一直在通信的,之前鄭霞的事情就是陳禮芳在信上告訴方菡孃的。
陳禮芳在信上說了好多近況,什麼她娘孜孜不倦的給她大哥陳禮清相姑娘啦,什麼她娘又給她換了個琴藝老師啦,一些生活中繁瑣的小事,陳禮芳都不厭其煩的寫了下來,寄給了方菡娘。
面對這麼熱情洋溢的信件,方菡孃的回覆自然也是熱情洋溢的很,只是她覺得自己生活中沒什麼可寫的,多是爲陳禮芳的心事出謀劃策。
比如陳禮芳最近覺得一個寒家子弟有點特別,她在信上告訴方菡娘,她跟那個寒家子弟偶遇了兩次,第一次是她好不容易偷溜出來,卻被人調戲,她正打算踢飛那惡霸時,那個寒家子弟挺身而出救了她。
至於第二次,則是陳禮芳的錢袋被扒了,那寒家子弟看到了,追着那扒手跑了兩條街,可算把那錢袋給追了回來。
總之,陳禮芳覺得那寒家子弟心地善良,很有正義感,是個好人。
她還有些欲蓋彌彰的在信上強調:“這不是什麼男女之情,是純粹的欣賞,欣賞!”
方菡娘很懂的給她回了一封信:“嗯,你說的這人品行,我也很是欣賞,純粹的那種。想來除了你我之外,也會有不少小姑娘欣賞他的品行。”
……陳禮芳氣得小半個月沒給方菡娘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