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淮苦着臉:“大姐,你這模樣怎麼看都是去招蜂引蝶的啊,別忘了戴上面紗啊。”
方長庚輕輕的拍了方明淮的頭一下:“淮哥兒怎麼跟你姐姐說話呢?”不過他覺得小兒子說的也有道理,“菡娘你還是戴上面紗吧,遇到合心意的,你就讓茉莉去打聽打聽是哪家的後生。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
一個處在封建社會的家長,能對女兒說出這番話,方菡娘不是不感動的。
她臉上掛着笑,點了點頭。
結果到了府外面準備登車時,卻發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方艾娘似乎也想同方菡娘坐同一輛馬車。
畢竟方菡孃的馬車是方菡娘特特找了人改裝的,裡面別提多舒適了。
方艾娘見着方菡娘從臺階上慢慢下來,裙角的花似乎要飄到空中,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臉上雖然帶着一層銀色的面紗,但那雙露在面紗外熠熠生輝的雙眸,看上去也是美的讓人窒息。
之前焦氏讓琥珀拿了銀子帶她去成衣店選自己可心的,方艾娘也沒跟焦氏客氣,買了兩套成衣店裡最好的衣裳,又去銀樓買了整整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面。
她今兒可算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了,自以爲就算在雲城的閨秀裡算不上獨領風騷,也應該能讓海棠集會上不少公子爲她折腰。
結果她一見着方菡娘,心裡竟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方艾娘莫名的想起了奶奶方田氏罵街時常說的一句話“你個泥裡鑽的地龍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德行,還想跟人家天上飛的龍比?”
方艾娘臉色變得難看的很。
她覺得方菡娘這樣盛裝打扮是在故意給她難堪。
“騷蹄子,打扮成這樣也不知道要去勾引誰。”方艾娘用一種方菡娘可以聽到的音量嘀咕道。
方菡娘懶得理她,徑自上了車,然後,拒絕了方艾娘想要同行的要求。
“府裡馬車多的很。”方菡娘似笑非笑的淡淡道。
彭老爹一甩馬鞭,馬車自方艾娘眼前行駛而過。
方艾娘氣得差點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她惡狠狠道:“我看她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方菡娘到了海棠山莊,在山莊門口做了簡單的登記,就領着茉莉邁進了山莊。
山莊裡自然有引領的丫鬟,笑着迎上來,看見方菡娘帶着面紗倒不是很驚奇,先是福了福,自報家門道:“奴婢綠屏,來爲姑娘引路。”她見方菡娘眼睛彎彎的點了點頭,一看就是很隨和的模樣,不由得打趣道,“看姑娘模樣也該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何苦遮住臉?”
當然,綠屏也只是這般打趣一番,在這集會上,畢竟男男女女接觸的機會不少,有不小一部分姑娘都選擇了戴上面紗。
方菡娘本就是個脾氣好的,也不以爲意,跟着綠屏往裡面走,邊走邊欣賞風景,讚道:“這山莊景色倒是別緻。”
綠屏聽到別人誇海棠山莊,與有榮焉的很,笑得更燦爛了:“姑娘說的極是。這莊子乃是我家主子親自設計,平時裡用來招待一些公子小姐避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閉館一段時間,用來開辦海棠集會。”
方菡娘心裡想着這海棠山莊的主人倒是個很有意思的。
園子裡景緻不少,幾乎移步換景,穿花拂柳間,方菡娘來到了一處草地。
這草地上已經擺好了桌椅,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邊。方菡娘見着一邊坐着一些公子哥在高談闊論,一邊坐着一些說笑的小姑娘們,就明白了,這是按照性別來分桌。
想來再怎麼樣,基本的男女大防還是有的。
中間的空位倒是極大,兩邊桌子遙遙相望,倒也不越矩。
綠屏引着方菡娘進了座位,她周圍倒也有不少小姑娘,倒是也認出了不少熟人。
自然,其間就有她這次來準備重點盯着的目標,尤子倩。
尤子倩今兒打扮的確實也很漂亮,再加上一股子高冷不可侵的氣質,方菡娘注意到,對面那不少公子哥明顯眼神老往尤子倩身上掃。
比如,鄭春陽。
這位小哥倒也知道要給尤子倩避嫌,並沒有老盯着,而是時不時擡頭看一眼,時不時在擡頭看一眼,每次的一眼都看得飛快,似乎確認了她安好就足矣。
方菡娘覺得這鄭春陽真是個癡情的。
陸陸續續又來了些公子小姐。
當然,方纔登記的時候方菡娘注意到了,似乎沒有一定的家世,侍衛是不許人進的。
比如也有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姑娘跑過來想參加這海棠集會,侍衛讓她登記,她說她是個賣魚的不會寫字,那幾個侍衛就把她給轟走了。
方菡娘心裡還在琢磨,稍稍走了走神,結果回過神時,就覺得這邊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好像?太安靜了些。
шшш ◆ттkan ◆℃O 草地上的人們確實都鴉雀無聲了。
無他,有一位俊美的不似凡人的青年男子,從從容容的坐到了爲這些公子們設置的座席上。
方菡娘看着那人,心情複雜的很。
她說什麼也不會想到,姬謹行,竟然也會來參加海棠集會?!
不僅僅是姬謹行來了,青禾也來了,正笑呵呵的坐在姬謹行身邊,似乎毫不在意周圍人們突然的寂靜。
草地上也不過是頓了一頓,很快就又恢復了嘈雜。
只是,這恢復的,多少都有些刻意了。
不少小姑娘眉目含春的看着對面那一身竹青色衣衫的姬謹行,紛紛交頭接耳:“那人是誰?真的好生俊俏。”
“是啊,我魂都要被吸走了!”
“啊啊啊,你們看,他在往這邊看!看的一定是我!”
“不,一定是我!”
不少小姑娘一邊低聲交流着,一邊向同伴們據理力爭,說姬謹行看的是人是自己。
方菡娘默默的想,淮哥兒還說她是來招蜂引蝶的,明明他纔是啊!
她好歹還知道帶面紗呢,他呢?
方菡娘不知怎麼的,覺得自己心裡有了絲絲不得勁。
那種令人不爽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自在。
尤子倩坐在一側,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在看到姬謹行出現的那一刻,她整個人腦子都是懵的。
她從來沒想過,謹公子那般的人物,竟也需要來這海棠集會上尋自己喜歡看得過眼的人?
那是不是代表……
尤子倩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其實尤子倩自己也知道,她是不可能被姬謹行看中的。
但她心裡就是存了個念想:
萬一呢?
萬一,那位謹公子,又看上了她呢?
其實不僅僅是尤子倩一個人這麼想,在場不少小姑娘,心裡都祈禱着姬謹行能看中自己。
除了一個人。
她全身顫抖着。
只比方菡娘晚來一刻鐘的方艾娘。
她看着姬謹行,身體抖得不能自已。
這不是激動,這是源自內心深處無法拔除的恐懼。
方艾娘還記得他!是了,那樣讓人印象深刻的臉,怎麼會輕易忘掉?
怎麼能忘呢?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用冷漠的聲音讓人把她捆成了糉子,嘴裡還塞了不知是什麼的抹布。
那個男人,救了方菡娘!
那個男人,抓走了萬啓原!
他怎麼會在這兒!
方艾娘覺得有人攥住了自己的喉嚨,她臉色慢慢蒼白起來,又轉成了青色,最後,還是一片慘白。
她只想把自己的身形矮下去,再矮下去!
不要讓那人看到自己!
……
方菡娘沒想到的不僅僅是姬謹行過來了,她沒想到的是,她都戴着面紗了,仍然還是有人看中了她。
那人邁過桌子,跨過中間草地,來找方菡娘搭訕。
那是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眉眼間已經有了青年人的雛形,但還是略顯稚嫩,他緊張的問方菡娘:“我,我姓羅,名越山,不知,不知姑娘,貴姓?”
結結巴巴的,顯示着這位少年實在是有些緊張。
他確實很緊張。
但他着實太喜歡眼前這姑娘的這雙眼眸了。
平靜又淡漠的看着衆人,卻又清澈的讓人心動。
方菡娘客氣疏離的笑道:“我姓方。”
落落大方的很。
羅越山只覺得這位方姑娘的聲音也好聽的很,暈暈乎乎的說了幾句話,又暈暈乎乎的回來了。
青禾從那羅越山奔着方菡娘去的時候,心裡就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他家主子神色雖然未有什麼變化,但青禾注意到了,主子他,把手裡拿着的茶杯,給捏出裂縫來了……
那羅越山一臉傻乎乎的笑回來時,青禾能感覺到,他家主子甚至起了殺心。
……青禾覺得,這位公子,運氣着實有些不好。
也怪他,前兩天聽了那麼個消息,說方姑娘可能要參加城南的海棠集會。
主子問清楚海棠集會是幹什麼的後,心情似乎就一直很是不好。
一直到了今天。
……
方菡娘應付完了羅越山,就見着有膽子大的姑娘也過去跟姬謹行搭訕了。
那姑娘方菡娘有點印象,方纔一堆說笑的小姑娘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了,笑起來模樣甜甜的,兩個小酒窩能醉死人。
之前一直在觀察全場的方菡娘也注意到,不少公子的眼神都往那小姑娘身上飄過。
那小姑娘走到姬謹行桌前,方菡娘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交握在身前的手來看,她似乎很緊張。
宴席上多多少少有些嘈雜,方菡娘聽不清那小姑娘說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