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妹妹,來別人家裡做客,只要是主家不想讓客人過去的地方,都是‘不該去的地方’。『”方菡娘實有些無奈了,索性牽起了焦嫣容的手,免得她再亂跑。
焦嫣容臉一下子就騰的紅了。
她抽了幾下手,卻始終沒抽出來。
方菡娘雖然笑眯眯的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手上的勁哪裡是焦嫣容這個小丫頭能比的?
焦嫣容臉都漲紅了。
方芝娘見狀無奈的笑了笑,牽起了焦嫣容的另一隻手。
焦嫣容雙手都被牽着,心裡卻騰起個念頭:
這,就是姐姐嗎……
回去的路上,馬車裡的氛圍就好了不少。
焦嫣容還是有些不太想理會方菡娘,但對方芝娘卻黏的很,同方芝娘興致勃勃的說着她收集的一些小物件,還邀請方芝娘去她院子裡一起玩。
方芝娘笑着應了。
方菡娘笑道:“我倒是對嫣妹妹說的那組刻版連環畫挺感興趣的,能讓我也見識一下麼?”
焦嫣容看了一眼方菡娘,嘟囔道:“腿長在你自己腿上,你願意來看,我還能不讓你進來麼。”
方菡娘方芝娘都笑了。
焦氏心中吃了一驚,向來嬌蠻的嫣嫣什麼時候跟方家姐妹關係這麼好了?
這兩個果然是城府厲害的,不聲不響竟然就把聰明難纏的嫣嫣給搞定了,焦氏心下暗道。雖然有些不太舒服,但轉念一想,現在打好關係也好,後頭方菡娘進了那貴人的府,有這層親近關係在,還不得時時顧念着嫣嫣?
這樣一想,焦氏面上便擠出幾分笑容,道:“菡娘,你也大了,俗話說長姐如母,我這身子漸沉,嫣嫣恐怕得託你多多照看了。”
若是以前焦氏說這話,焦嫣容定要哭鬧不休,嫌焦氏心裡不疼愛她了。
但如今焦氏說出這話來,焦嫣容不過是撇了撇嘴,輕輕的哼了一聲,卻沒有出聲反對。
方菡娘溫笑道:“焦姨放心,嫣嫣近來懂事了不少。”
焦嫣容擡起頭,沒想到自己竟然得了方菡娘這麼一句誇獎,不知爲何,一時間覺得心情有些飄。
焦氏臉上的笑容也越慈祥:“那就好……是這樣的,白二奶奶同我是手帕交,她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同芝娘差不多大,兒子同嫣嫣差不多大。她有意讓兩家的孩子也彼此交個朋友。今日着實有些忙,沒法多說什麼,她約了我後日去白龍寺禮佛。我尋思着,那白龍寺就在城外,離家也不算遠,不如就由你領着兩個妹妹前去吧,順便幫我在佛前求一道平安符。”
方菡娘想了想,古代女子的娛樂活動少得可憐,禮佛也算是其中一項可以光明正大出行的活動了。她看了一眼方芝娘,見方芝娘眼中流露出幾分想去求符的意思,便點了點頭,笑着應道:“焦姨放心,到時候我一定照顧好兩個妹妹。”
焦嫣容聽着又要出去玩,也是高興的很。但她着實不好意思表現的很興奮——萬一讓方菡娘誤會我是跟她出去才興奮的,那可不行!焦嫣容哼哼的想着,嘴上卻道:“那麼熱,我可不想去……不過算了,孃的身子要緊,我還是去一遭吧,到時候在佛前對給娘求幾道平安符。”
焦氏聽着焦嫣容這般說,心裡熨帖極了,慈愛的看着焦嫣容:“好,那娘就等嫣嫣的平安符了,到時候一定天天帶在身上。”
方菡娘笑道:“說起來,焦姨,我倒想起件事。前些日子您不是說女夫子不好找麼,今兒湊巧了,席上有個姑娘同我說起一位女夫子,似是好的很。就是城北富陽巷王家之前給家裡長女請的一個女夫子,那長女訂了親,要準備出嫁了,女夫子的課便沒法再上了。我細細向那姑娘打聽了一下那女夫子的人品,似是風評極好。不如咱們家裡便請了她來試試吧。”
她說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焦氏。
焦氏方纔剛拜託了方菡娘去照顧焦嫣容,眼下哪裡好意思去拒絕方菡娘提出的要求。她心中暗道方菡娘果然是個奸猾的。
雖然心中暗罵,但面上焦氏還是擺出了一副溫和的笑:“那這事我改日使人去查一下。”
改日?
方菡娘點了點頭,又體貼的問:“若焦姨擔心銀子問題,我那還有些體己銀子,想來請個女夫子足夠了。”
焦氏臉上的笑差點沒維持住。
她怎麼能花繼女的銀子?!
說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焦氏心裡咬牙切齒,面上卻苦苦維持着笑意:“不必,府裡雖然不算有錢,但請個夫子還是夠的。我明兒便去使人打聽。”
明兒?
方菡娘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焦氏氣得一路上沒再搭理方菡娘。
晚上方長庚處理完商行的事情,回了府,進了正院,見正院裡亮着盞柔柔的燈,心下一暖,知道是焦氏還在等他。
他輕手輕腳的進去,便見着焦氏披着衣服倚靠在窗前的軟塌上,似是在盯着燭火出神,側臉在燭火映照下柔和的很,讓方長庚心中充滿了柔情。
方長庚把外套褪給丫鬟,上前道:“夫人怎麼還沒睡?今兒出去參加尤老夫人的壽宴,一定也累壞了吧?”
焦氏似是剛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君回來了。”
她同方長庚說了一番今兒壽宴上的事情後,又道:“今兒聽人說起一個女夫子,似是好的很。我明兒就使人去打聽打聽,若是品行沒有問題,就請來家中坐館。”
方長庚一聽,感動非常,連連點頭道:“家裡幾個孩子都累你費心了。”
焦氏瞅着方長庚的神色,見他眉目間輕快的很,心情應是不壞,便微微放下心,似不經意的道:“……對了,今日倒是有不少夫人向我打聽咱們菡娘定親了沒。”
“咱們菡娘”這稱呼讓方長庚心裡熨帖極了,他頗爲自豪的笑道:“咱們菡娘生得那般麗色,那些夫人們自然是坐不住了。”
“也是,菡娘生得着實太美了些。”焦氏誇了一句,又道,“……我倒覺得,菡娘生得這麼好,那些人家倒有些配不上咱們菡娘了。”
方長庚不住點頭,顯然很是同意焦氏的觀點。
焦氏忍住心底的酸意,笑道:“所以,今兒尤老夫人倒是給我透露出了幾分意思……”她把尤家對那公子來歷的猜測細細一說,又小心的窺着方長庚的神色道,“……也就只有那等的人家,才配得上咱們菡娘這麼好的顏色。”
方長庚聽了非但沒有同意焦氏的話,反而臉上笑意也漸漸去了,皺着眉頭,道:“若真是那樣的人家,都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咱們菡娘嫁過去恐怕身份上差了點。”
嫁?
焦氏差點沒忍住就想說,方菡娘生得再漂亮那也不過是一介農女,哪裡能“嫁”過去。頂多也就是成爲個侍妾,算是頂天了。
然而焦氏還沒想好怎麼勸方長庚,方長庚已經擺了擺手,把這事放到了腦後:“算了,改日夫人見了尤老夫人替我回絕了吧,就說我還想多留菡娘幾年。”
焦氏聽方長庚這般說,心裡什麼滋味都有,又不好再說些什麼,臉上重新又掛起溫柔的笑,同方長庚輕言細語說起焦嫣容:“……嫣嫣遭了那麼一次罪,倒是懂事了不少。今兒我見着她同兩個姐姐相處,比往日裡要乖巧不少了。”
方長庚一聽也是欣慰的很:“嫣嫣是個好孩子,懂事了就好,懂事了就好。”
夫妻倆細細說着焦嫣容的事,洗漱歇息去了。
到了約好去白龍寺禮佛的日子,焦嫣容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好了自己。她原本想往自己頭上再插支小巧的金步搖,然而一想起平日裡方菡娘方芝娘都是一身輕便的簡裝,即便那日壽宴盛裝打扮,也不過是頭上插了一支金釵,再無其它多餘的裝飾。
又想到徐文嬌那個愛背地裡說人壞話的,頭上插的就像個移動的妝奩……
焦嫣容皺着眉頭,把頭上的不少飾物都拔了下來。
一旁伺候的蝴蝶跟黃鸝眼睛都要掉下來了。
天哪?她們小小姐這是終於想通了?
“給我挽個丫髻。”焦嫣容扁着嘴吩咐着蝴蝶,“最簡單的那種就行。”
蝴蝶簡直要熱淚盈眶了。她連聲應着,忙手上抹了些頭油,把之前給焦嫣容梳好的複雜髻解了開來,重新挽了兩個簡單的丫髻,然後纏上兩條繫着小銀鈴的紅繩,既俏皮又可愛。
焦嫣容左右晃了下頭,看着鏡裡自己的樣子,覺得前所未有的清爽,越看越順眼。
她滿意的拍了拍手,從凳子上跳下來,往外跑去,“走吧!”
焦嫣容跑到正院門口,卻猶豫了下,沒進去。
蝴蝶黃鸝跟在焦嫣容身後,見狀奇怪道:“小小姐,怎麼了?”
焦嫣容下了決心,指了指黃鸝:“你去跟我娘說一聲,說我今兒去那誰院子裡吃早飯去。”
焦嫣容帶着蝴蝶轉身走了。
留下黃鸝在原地還有些懵。
那誰?……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