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看了小女兒一眼,見她聊得開心,自被找回來之後,很少笑得這麼自然了,也就沒說什麼。
正在此時,馬車劇烈的顛簸了一下,停了下來。
焦氏注意力正在小女兒身上,這一下沒注意,整個人都往前摔去。
“小心!”
方菡娘下意識的擋了一下,焦氏撞在了方菡娘身上,免去了這一劫。
焦氏吃了一驚,馬車此時也重新穩了下來,車伕誠惶誠恐的不住道歉:“夫人小姐你們沒事吧?方纔路那邊突然衝出個人來,差點撞上。”
方菡娘被焦氏那一撞,撞的也有些痛,扶着焦氏坐好後,揉着肩膀,微微掀起車簾,看着前方的狀況。
馬車前,正好是個丁字型的路口。有個衣着富貴的姑娘正騎在一匹棗紅色的大馬上,手裡提着馬鞭,對着車伕怒目而視:“你擋道了!”
車伕氣不過道:“這位小姐,明明是你從那邊衝出來……”
“啪!”
一聲清脆的甩鞭聲,鞭子末端在車伕耳邊炸開一聲響,嚇得車伕差點掉了魂。
那姑娘盛氣凌人道:“你怎麼不說明明是你從這邊衝出來呢?推卸責任倒是一把好手。”
車伕不敢再說話,那姑娘見了,更是得意:“這就是了,你再敢亂講,下次這鞭子就抽你臉上!”
恐嚇一番,那姑娘便揚鞭打馬走了。
好半天那嚇破膽的車伕才顫巍巍的開口:“夫人,小姐……”
出門遇到這種憋屈的事也是煩心,焦氏憋屈道:“她這鬧市縱馬還有理了!算了,這事也說不清,你小心些,快走吧,免得遲了失了禮數。”
車伕連連應了,重新趕了馬車。
焦嫣容皺着小鼻子,“娘,你沒事吧?”
焦氏看了一眼方菡娘,方纔若不是她擋着,她說不得會撞到哪裡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倒也是多虧她。
焦氏神色不太自然,道:“嫣嫣,我沒事……多虧你菡娘姐姐,不然少不得要撞到哪兒。”
然後誰也沒想到的是,焦嫣容竟然彆彆扭扭的,說了一聲“謝謝”?
方菡娘差點以爲自家這嫣妹妹被掉了包!
她錯愕的看着焦嫣容,擔心道:“嫣妹妹,今兒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焦嫣容被方菡娘這話問的差點想罵人!
但她忍了!
她那句謝謝不止是爲了她娘焦氏,也是爲了之前方菡娘從柺子手裡救下她那事。
方芝娘知道自家大姐,雖然一張臉看上去清秀無辜的很,平日也總是一副笑晏晏的模樣,也就她跟淮哥兒知道,大姐有時候會起一些壞壞的心思故意逗弄人。
方芝娘見焦嫣容氣呼呼的,忍俊不禁,怕她不自在,連忙把話題岔到了別的地方上去。
焦氏神色複雜的很。
到了尤府,秦婆子高婆子從後面那輛馬車上下來,連忙過來攙扶着焦氏下了馬車。方菡娘方芝娘焦嫣容也緊跟着下來了。
兩個抱着壽禮的小丫頭跟在焦府幾個主子身後,進了尤府。
沒幾步,尤府的二奶奶白氏就一臉笑意的迎了上來,親暱的挽上了焦氏的胳膊:“姍姍,你可算來了。”
姍姍是焦氏的閨名,眼下已經少有人喊了,白二奶奶是焦氏未出閣時的手帕交,這情分自然非比尋常。
兩人一番話舊,白二奶奶隨意往焦氏身後一看,這一下子就愣住了。
然而畢竟是府裡得臉的小輩,白二奶奶回過神來,話說的十分漂亮:“哎呀,我還以爲這後面是跟了三位下凡的仙女兒呢?嫣嫣好一段時間不見,真是越來越好看了……這二位就是方大姑娘跟方二姑娘吧?生得這副好樣貌,差點讓我眼都捨不得眨了。”
她早就聽說了,手帕交焦氏近日裡突然成了三個孩子的繼母,自古繼母難爲,她今兒還想替手帕交撐撐場面。誰知一個照面下來,才現倆繼女竟然生得這麼花容月貌,尤其那個大點的,已經有了少女的模樣,容貌之盛差點讓人挪不開眼去。
焦氏笑了笑沒說話。
白二奶奶是個有眼力勁的,見焦氏這般,心裡就明白大概這繼母繼女之間處的不是多愉快,連忙轉了話題。
自有下人領着焦府的小丫頭去登記壽禮了,焦府幾個主子跟着白二奶奶從月亮門這邊進了後宅,穿過層層走廊,總算是到了一處寬闊的花廳。這花廳臨水,窗戶上都裝了紗窗,涼爽宜人的很。
不少夫人們已經到了,在花廳裡談笑風生,丫鬟們端着果盤茶盤猶如穿花蝴蝶。
焦氏笑道:“我果然是來晚了。”
白二奶奶揶揄道:“這可是你姨姥姥過八十大壽,若不是你有着身孕,定要你自罰三杯的。”
焦氏大大方方的應了:“等孩子生出來,下次老夫人過壽,這酒一定補上。”
白二奶奶噗嗤一聲笑了,小聲道:“並非你來晚了,實是她們來的有些早。你有所不知,近些日子京城來了位公子,背景神秘的很。前些日子把城西周家那個不成器的紈絝兒子給揍了,周家告到府衙,反而被府衙的人尋了罪名下了監。可把那羣抱團的紈絝子弟給嚇着了。這不,聽說我們家子敬跟那位公子能說得上話,這是派夫人們過來打探消息來了。”
焦氏這才恍然,一想到京城來的神秘公子,不由得看了方菡娘一眼,心裡有些懷疑。
無他,實是後面府衙上門來做例行詢問時,言語之中提到那位“公子”,那副敬畏的模樣,無不說明那位公子來頭不小。
這是否是同一人呢?
焦氏不敢下判斷。
白二奶奶引着焦氏進了花廳,尤老夫人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頭眉毛都花白了,笑呵呵的,一臉慈祥模樣。
焦氏帶着幾個孩子說了幾句祝壽的吉祥話,尤老夫人眼裡不掩驚豔之色,連連點頭說好。
實際上,焦氏這一進來,花廳裡的嘈雜一瞬間都靜了幾分。
原因無他,着實是焦氏身後跟着的那個女孩子太打眼了些。
屋裡的女眷們不由得紛紛小聲交頭接耳,互相詢問着那個小姑娘是誰,怎麼往日宴席上從未見過?
尤老夫人年紀大了,就喜歡長得漂亮的小姑娘,尤其是十來歲的,猶如花朵一般,嬌嬌嫩嫩的,讓人看了心裡就愉悅的很。
她和藹的朝方菡娘招了招手:“好孩子,來我這裡。”
幾個同齡的女孩子就羨慕嫉妒的看着方菡娘。
方菡娘絲毫沒有怯場,看了一眼焦氏,見焦氏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她便落落大方的笑着上前,站到了老夫人身前。
尤老夫人仔細打量着方菡娘,越看越喜歡,不由得對着焦氏嗔道:“這麼好的孩子,你竟藏到今日才讓我見着。”
焦氏略有些尷尬的笑道:“蒙老夫人厚愛,菡娘也是近日纔來的府裡。”
聽得焦氏這麼一說,在座的夫人都不是傻的,立即就明白了,原來這就是焦氏那幾個繼子女了。
再看看另一個,雖然年齡尚小,但也是一副好樣貌。想來那原配,樣貌也是出衆的很。
在座的幾個夫人想明白了這點,看向焦氏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了各色意味,有同情的,也有譏笑的。
焦氏被那各色眼神給看的如芒在背,難受的緊。
白二奶奶見狀連忙笑着岔了話。
尤老夫人可不管那麼些,她拉着方菡孃的手,一副喜愛的不行的模樣:“菡娘是嗎?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未見過這麼標緻的小姑娘。”
這話可讓花廳裡一半多的小姑娘都嫉恨上了方菡娘。
方菡娘心裡苦笑,老太太大概是年紀大了,說話就沒了那麼多思前想後,反而給她招了不少仇恨。
有位夫人見尤老夫人拉着方菡孃的手不放,喜歡的不行,以袖掩口笑着打趣道:“尤老夫人既然這麼喜歡這位小姑娘,不如留下來給你當孫媳婦啊。我看子敬就好的很,又是長房的長子長孫,近日裡還結識了貴人,着實是有能力。”
尤老夫人笑着眯了眯眼,沒說話。
廳裡不少夫人大概是見終於能有個提到尤子敬的話題,也不想簡單放過去,紛紛想把話題給擡起來,卻見尤老夫人突然笑着出聲:“我倒是想起來了,石橋那邊開了好大一片紅臺蓮,紅燦燦的一片,好看得緊,定是招你們小姑娘喜歡。小姑娘家家的,也別在屋子裡拘着了,去石橋那看看蓮花吧。”
花廳裡待着的幾個小姑娘互相對視一眼,都乖巧的起身應是,互相攜着,身後跟着丫鬟婆子,去看紅臺蓮了。
方菡娘看了一眼尤老夫人,心裡明白這是老夫人要說什麼,把她們給支開。
她也不是不識趣的,便領着方芝娘跟焦嫣容,給尤老夫人福了個禮,也一同出去了。
尤老夫人看着方菡娘離開的背影,笑眯眯的對着焦氏道:“菡娘可曾許人家了?”
焦氏大吃一驚。
……
方菡娘今兒出來就帶了茉莉一個,方芝娘帶了玉琴,焦嫣容帶了個叫蝴蝶的,三個丫鬟跟着三個主子身後,一路看着沿途的景色,一起去了石橋那邊。
只是走到半路上,就聽到花叢那邊的石凳上有幾人坐在那說閒話。
“……聽說就是鄉下來的。”
“呵,打扮的倒是一副金貴的模樣,不就是個村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