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向他叫板嗎?
看來之前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這個姓蔣的大夫,對他有敵意。
想都不用想,楊崢也知道,他是爲了玉娘,纔會向自己挑釁的。
也就是說,這個生瓜蛋子喜歡玉娘?見玉娘選擇了自己,所以心有不甘?
想把他灌醉?然後羞辱他,又或者是想向玉娘證明些什麼?
真是幼稚啊!
“怎麼?不敢喝?”蔣寒星衝着楊崢揚了揚手裡的酒罈。
楊崢突然笑了一下,不是那種會心微笑,而是那種譏笑。
“喝啊!”楊崢順手也拿過一旁放着的酒罈,直接開了壇封,“真巧,我也喜歡喝有勁兒的酒。”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喝過的酒都能用船裝了,比陵春釀還烈的酒,他喝過不下十幾種,還能怕了他!
楊崢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道:“這烈酒,用碗喝才過癮,蔣大夫以爲如何?”拿酒杯一杯一杯的喝,那是文人乾的事!他看得出來,這位小蔣大夫不簡單,應該也是練過武的。
蔣寒星點了點頭,當下把自己的碗也拿了過來,倒上滿滿一碗。
楊崢問杜安康,“大哥,你要不要喝一點?”
杜安康連連擺手,“我喝這個就行了!”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酒杯,“我喝這個就好了。”
他的酒杯裡,裝的是梨花白。
杜安康覺得今天晚上的楊崢和蔣寒星都有點怪。楊崢平時很有分寸的,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奇怪的是今天晚上他有點咄咄逼人的感覺,特別是對着小蔣大夫的時候,身上的氣勢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
杜安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捧着飯碗不吱聲!
女眷那邊因爲有孩子,所以並沒有怎麼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但是杜玉娘和如錦,其實都已經留意到了。
如錦還悄悄的對杜玉娘使眼色,那模樣怎麼瞧都像是帶着幾分看熱鬧的心態似的。
杜玉娘嘆了一口氣,楊崢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希望蔣寒星不要輸得太難看啊!畢竟這件事說起來,也不能怪他,之前長輩們胡思亂想亂牽紅線,自己還求他辦過事,可能也給了他一些錯覺。
男人們那一桌,杜河清和秦大夫看着兩個小輩喝酒,都是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秦大夫瞭解自己徒弟的心性,那孩子從小就不走尋常路,而且特別要強,從來就不知道輸這個字怎麼寫。
今天,他怕是要踢到鐵板了啊!
杜河清呢,要說一開始還不太明白這莫名其妙的火藥味兒是從哪裡來的,那麼看了楊崢和蔣寒星的第一次交鋒後,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不過,這種事情,他們不好摻和吧!也沒辦法勸啊!
更何況,楊崢可是自己的半個兒子,他總不能向着外人說話吧!
秦大夫此時的心境也很微妙,他的格局非杜河清可比,他想的是,徒弟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順風順水的,他那麼傲氣,未必是件好事!與其讓他將來吃苦頭,不如現在讓他吃點虧,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開口勸。而這個時候楊崢和蔣寒星,已經喝了半壇的酒,兩個人都面不改色,一副很淡然的樣子。
楊崢再次給自己倒上酒,拿筷子夾了一口水煮魚,一邊吃,一邊道:“玉娘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杜安康悄悄地對楊崢道:“這水煮魚啊,可是玉娘特意給你做的,我說做松鼠桂魚,玉娘不同意。”
杜安康的聲音不大,可是大家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杜安康這話雖然說得含蓄,可是在場的人都不傻,自然聽得明白。
正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蔣寒星聽了杜安康這話,非常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他這個細微的小動作,並沒有逃脫楊崢的眼睛,後者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心想蔣寒星還是太嫩了。
“喝酒!”楊崢舉起酒碗來,向蔣寒星示意了一下,後者眼睛也沒眨一下,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就喝光了一小壇酒。
楊崢面不改色,像是喝了假酒似的,眼神清亮。
而蔣寒星雖然也沒有醉,但是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改變。大概是因爲他膚色比較白的關係,所以他的臉看起來非常紅,就像喝多了一樣。
兩個人像是槓上了一樣,又各自開了一罈酒。
楊崢拿酒碗示意對方,然後仰頭喝下。蔣寒星不甘示弱,也跟着喝了一碗。
楊崢把桌上衆人的情緒照顧得很好,一會兒讓杜河清吃菜,一會兒誇讚杜安康的手藝有了進步;一會兒還讓小虎子多吃一些,長得壯壯的!好像他們這些人,都跟他關係非凡,是一家人一樣。
蔣寒星本來就氣憤不已,哪知道小虎子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的問楊崢道:“姐夫,是不是我多吃飯,將來就能長得像你一樣高,一樣壯?”
這簡直就是神助攻!
楊崢的嘴角已經忍不住揚了起來,那一聲姐夫簡直叫得他全身舒暢!而蔣寒星則是鬱悶不已,甚至不明白自己輸在了哪裡。
一個人情緒不好,喝悶酒的時候,特別容易醉。
蔣寒星聽了小虎子的話後,簡直要吐上三升老血,才能表達他的不滿!他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彷彿已經忘了跟楊崢拼酒的事情,只想着喝酒泄憤!
秦大夫微微搖了搖頭,對方甚至還沒開始正式出招,他就已經輸了!
唉,這孩子啊,還是把世道想得太簡單了!跟楊崢這麼一比,確實是落了下乘啊!
一頓飯吃下來,蔣寒星醉得有點找不着北了!雖然他腳步虛浮,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但酒品還算不錯,沒吐,也沒鬧,任由秦大夫扶着他。
“秦大夫,讓安康送他回去吧!這個……”再怎麼樣,杜河清也有一點好不意思了。雖然是蔣寒星自己喝醉的吧,但是他作爲主人,怎麼着也該勸着點吧!
秦大夫擺了擺手,表示不礙事:“杜老弟不必放在心上,他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改日,我們有空再過來,今天叨擾了,留步吧!”
說完,他半攙着蔣寒星,離開了杜家鋪子。
杜河清無奈,只好想着改天再約秦大夫出來吧!嗯,不管怎麼說,秦大夫的人品是不錯的,今天也沒有絲毫不高興的樣子。
“走了,咱們回吧!”杜河清招呼杜安康一聲,爺倆往回走。
正好邱家姐弟倆往外走。
這個時候還沒到宵禁的時候,姐弟倆要趕緊往家趕。邱彩蝶要照顧小六子,一直也沒吃上飯,杜家人過意不去,特意預留添菜的那部分沒有動過的菜,給她打包了。
這次邱彩蝶倒是沒說什麼,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姐弟倆跟杜家人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杜家。
桃溪鎮上的治安還算不錯,這會兒時間不算太晚,許多店鋪纔剛剛要打烊,店鋪外面掛着的燈籠,將鎮上的路照得暈暗異常。
姐弟倆走在回家的路上,相顧無言。
邱大成是感慨,不論是楊崢還是蔣寒星,都是他無法追趕的對象!可憐他剛剛有了一點愛慕之情,還來不及表達,就被現實打擊得一絲不剩了!
邱彩蝶也同樣不開心,她知道蔣寒星來了以後,根本不敢到前面去!
她很害怕,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邱彩蝶一直都知道蔣寒星喜歡杜玉娘,她不敢出來,也是怕看到蔣寒星用愛慕的眼神去看杜玉娘!要是讓她看到那一幕,她一定會忍不住崩潰的。
哪知她看到了喝醉了的蔣寒星,心裡一樣不舒服!她知道蔣寒星嫉妒楊崢,因爲楊崢和玉娘定親了,兩個人從此有了名分,而他什麼都沒有!
就像她羨慕玉娘可以擁有蔣寒星的愛慕一樣!
邱家姐弟倆,一路上連半個字也沒有說,垂頭喪氣的回了家。
按下邱家姐弟倆不表,單說秦大夫師徒二人走後,杜河清這才叫唉聲嘆氣的模樣,引得杜安康好生奇怪。
“爹,您這是咋地啦?”今天不是挺高興的嗎?妹夫把妹子放在心尖尖上疼,這是好事啊!還有秦大夫,今天來吃飯也挺愉快的啊!而且蔣大夫雖然喝醉了,但是也無傷大雅吧!
“你呀,笨啊!”杜河清就把事情簡單的跟杜安康說了說。
杜安康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之前他覺得哪裡怪怪的!
杜安康撓了撓後腦,一臉無奈,“那,那咋辦啊?”
杜河清搖了搖頭,徑自往後院走了過去。
楊崢這會兒也準備告辭了,他喝了很多酒,但是眼神清明,除了身上有些酒氣以外,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來一絲的醉意。
“叔,大哥,我先回去了!”
杜河清可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喝了好幾罈子的酒啊,生怕那酒的後勁大,楊崢會有什麼事情。
“能行嗎,要不今天你就在家裡住一宿吧!”
楊崢搖了搖頭,“不用了叔,我還是回去吧!更何況我還有事呢!明天可能早早就走了!”
杜河清這才點了點頭,“也好!”
“叔!那個,我想找個機會,讓我義父過來,跟你和嬸子商量一下我和玉孃的婚事,看看具體定在什麼時間合適。”
杜河清點了點頭,“這是正事。”算是同意了。
楊崢眼中閃過欣喜的光芒,“謝謝叔!”
杜河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楊崢,只道:“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希望她事事如意,楊崢啊,你可要寶貝她啊!”
楊崢鄭重的點了點頭,“哎,叔,您放心。”
杜河清就沒再說什麼,讓杜安康送楊崢出門了。
女眷那邊,李氏和劉氏正準備休息呢,不過娘倆還是說了一會兒話,無外乎都是說楊崢和蔣寒星。
楊崢對杜玉孃的好,她們都看在眼裡,這個男人處處用心爲玉娘考慮,將來肯定也會善待玉孃的。
提起蔣寒星,婆媳倆又感嘆了起來,蔣寒星確實不錯,跟玉娘年貌相當,只是玉娘自己不喜歡,有什麼辦法?
感嘆一番,兩個人就各自休息去了。
杜玉娘和如錦都沒有休息,杜玉娘練功,如錦看似像往常一樣閉着眼睛假寐,但實際上,她心裡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席間,不知爲何,她總是忍不住去偷偷的瞧秦大夫。
那個人明明就是老頭子啊!之前她對這個人頗爲忌憚,可是幾番觀察下來,她沒在這個人身上發現任何功力!也就是說,他只是一個尋常的大夫啊!爲何自己會對他這般忌憚呢!
如錦搞不懂,所以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當天晚上,杜玉娘打坐了兩個時辰以後,如錦破天荒沒有讓她繼續蹲馬步,早早的就讓她休息了。
杜玉娘還納悶呢!莫不是天要下紅雨了!
不過,難得休息,她也沒多想,簡單的洗了個澡,就睡了。
杜玉娘卻不知道,在杜家人集體睡着後,一個身影從杜宅翻牆而出,輕而易舉的避開了巡城的守衛,在街上快速的跑了起來。
如錦知道秦氏醫館的位置,很快就趕了過去。
秦大夫在秦氏醫館的後院住,很多人都知道。如錦站在醫館門前思量片刻,提了一口氣,輕鬆躍到牆頭,翻牆而過。
她很快就摸到了秦大夫住的地方。
醫館裡住着幾個學徒,蔣寒星也在,只不過他此時已經睡着了。
秦大夫還沒有睡,如錦很容易就來到了他的屋外,縱身一躍,跳上了房頂。
她把屋頂的瓦塊移開一片,向屋內看去。
秦大夫手裡拿着一個物件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麼,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他看起來很悲傷,不知道是在懷念誰,但是他的傷感卻讓如錦心中一痛!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難以置信的想着,莫非她跟這個秦大夫之間有什麼關係不成?爲何她一碰到這個人,就變得這樣不正常!?
秦大夫坐了一會兒,就拿着手裡的東西回到內室休息去了。
如錦把瓦片輕輕放了回去,在屋頂上坐了好一會兒,最後,她輕輕一躍,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