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驚人內情
劉氏的態度越激動,越表示她隱瞞的事情定然非同小可,說不準其可能帶來的影響還超過她隱瞞了自己過去一事?
可是,有什麼事能比這一件帶來的影響更惡劣,更讓鄭家人,讓鄭德難堪?只要鄭家人將劉氏送到官府,她便有很大可能只能以死謝罪,命都沒了,這後果難道還不算最嚴重?
身爲一個母親,什麼事情能在她心裡比她自己更重要,更不容許有半點閃失?其實答案很明顯,鄭家大房二房的人也敏銳地察覺到或許事情和鄭孝有些關係,鄭老爺子眼皮一跳,掃了眼似乎完全被矇在鼓裡,同樣用憤怒的目光瞪視着劉氏的鄭孝,神色沉了沉。
“劉氏,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究竟隱瞞了什麼,你若是不如實回答,我只能讓人將你送到官府去,讓知府大人秉公處理你欺騙鄭家上下之事。”
原本劉氏隱瞞自己嫁過人還沒被休妻的事情算是家醜,鄭老爺子是沒打算大肆宣揚讓鄭家成爲城裡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的,正如其他人所想的,把劉氏趕出鄭家,趕出蓮城,不允許她再出現在鄭家人面前,便是鄭老爺子心底裡對劉氏打算給的處置。
可眼下看來,這個決定似乎是不能太急着說出來,他的直覺告訴她,劉氏隱瞞的事情,很可能會讓他改變主意。
此時,是個人都看得出劉氏明顯是心虛了,定然隱瞞了某些可能非常關鍵的事情,鄭家人好奇,與此同時,正‘窺屏’中的另外兩個人同樣很是好奇,因爲他們也不知道劉氏究竟隱瞞了什麼事。
不過沒關係,很快,劉氏就會主動說出來了。
正常來說,都已經落到這步田地,再差也不會比劉氏暴露出來的事情可能導致的結果更慘,有什麼事還不如一口氣全說出來,也能得個解脫不是?然而,劉氏卻是打定了主意堅決不能將那件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說出口,因爲一旦說出來,下場不好的就不會只有她,而要再把另一個她很重要的人牽累進來。
沒錯,劉氏確實是不打算說的,可是當鄭老爺子厲聲質問後,她想繼續搖頭否認之時,到嘴邊的話卻猛然堵住,張嘴想說話,那些狡辯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取而代之被說出來的卻是:“……我說。”
劉氏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無比,不,她不是想說這句話,不能說!那件事絕對不能說!
怎麼回事,爲什麼她想說的話說不出來?劉氏滿心惶恐,張嘴想辨解說自己沒什麼隱瞞的事情,可真正說出口的話卻是那她本來打算到死都不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我隱瞞的事是——”隨着劉氏在自己無法阻止的情況下如倒豆子般將某件事說出來,前廳裡的氣氛霎時變得無比詭異,鄭家人的表情也越發驚怒交加,震驚無比!
在鄭家人不知道的靈秀山莊那一頭,正看着現場的秦霜喃喃了一句:“總算起作用了,不過……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事。”
聽見劉氏嘴脣哆嗦着將某件讓鄭家所有人臉色大變的事說出來,連秦霜和阿辰都有些傻眼,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劉氏身上居然還發生過如此曲折複雜又令人糾結驚人的事情。
當年,劉氏在秦家過得很是艱辛,婆婆刁難,丈夫風流,生活窮苦,生下一個姐兒以後日子更是舉步艱難,忍無可忍之下,劉氏便在秦福喜和寡婦勾搭成女幹有了孩子以後以此爲藉口逃離了秦家。
沒錯,劉氏很坦白地說出了她確實就是爲了拜託秦家的窮苦生活才藉機逃脫的,否則在寡婦之前秦福喜也不是沒和其他鎮上的一些不乾不淨的女人勾勾搭搭,怎麼沒見她發大火?從一開始就知道秦福喜是什麼德行,又怎麼可能真只因爲這麼一件事就受不了地離開,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劉氏是想着,秦家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再差也不會比那更差了吧?她長得也算不錯,離開了秦家遠離了同福村,找另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不指望生活多富裕,但至少別再被人刁難,找個塌實肯幹的男人,她自己再勤奮些,總能將日子過好的,秦霜雖然是她生下來的,但畢竟是個姐兒,也太小,帶着只會拖她後腿,等她以後安頓下來,再找機會偷偷回去看看孩子,若是能偷偷給點吃的或銀錢也不是不可以。
她離開的初衷雖說很自私,但也不是說完全不能理解,是個人都想過好日子,她最初的想法不也挺好嗎,找個塌實肯幹的男人老老實實過日子,只是想擺脫掉那些總是見不得她好,讓她傷心痛苦的秦家人罷了。
只是,世間之事可不是你怎麼想,就會怎麼發展下去的。
劉氏一個女流之輩,離開的時候身上也沒帶多少錢,長得也頗有一番姿色,還沒等她找到一個能安頓下來的地方,便被心懷不軌的歹人給盯上了,而劉氏的噩夢便是那時開始了。
那歹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六個聚在一起經常幹些偷雞摸狗事的一個小鎮的惡霸團伙,那些人盯上劉氏後趁着她不注意時把人擄到少有人經過的地方,不顧劉氏的掙扎將她給玷污了。
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劉氏被那些人輪番折騰,幾乎去了半條命,要不是那些人還想着把劉氏賣到窯子裡賺一筆錢,估計早就把人給玩壞了,後來等他們玩膩了便把人賣到了當地的一個二流小青樓裡,青樓裡的人可不管劉氏是不是被那些人強迫賣去的,花了錢,自然要讓劉氏翻倍地給他們賺回來,想跑,揍!不願意接客?揍!
劉氏很惜命,最終爲了不被青樓裡的人活活打死,還是開始了她的接客生活,她在窯子裡待了整整三個月,期間接了不下一百個男人,直到後來有一次青樓得罪了一個有些來歷的人物被砸,劉氏趁着一片大亂時跑了,還偷拿了不少其他姐妹藏起來的私房,離開那個青樓所在鎮子之後僱輛馬車後便不管一切地逃離,不論去哪兒,只要離那鎮子越遠越好。
離開青樓時穿的衣服,可能被人發現的東西全都扔掉,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無意中居然輾轉到了蓮城,路上奔波勞累,剛進城劉氏便病倒了,也是那時候湊巧被出門巡查鄭家鋪子的鄭德發現,看她長得不錯,一時心生憐惜便把人帶回了鄭家,想着把人救了以後可以留在鄭家做個丫鬟,若是對方願意,納做小妾也不是不可以。
劉氏不想被人知道那不堪回首的經歷,醒了以後就瞞騙說是老家那邊遭了災,她是逃難來的。一個無家可歸孤苦無依的女子,自然更讓鄭德覺得她很可憐,劉氏在養病期間也知道了鄭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在窯子裡待了幾個月,雖說經歷很殘酷,但也讓劉氏學到了許多東西,也見過,伺候過不少有錢人,看出鄭德對自己有意後便起了心思。
她覺得剛離開地獄就被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救回來,一定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她的慘狀,是要讓她苦盡甘來了!劉氏可不願意只在鄭家做個下人,病剛好便把鄭德勾上了牀,第二天早上趁着鄭德沒睡醒的時候還咬破手指在被單上蹭了一下弄出個落紅的假象,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爲了鄭德的小妾之一。
劉氏用在窯子裡學到的,既不會顯得過於輕浮又能勾住鄭德的心的手段沒幾天的功夫就把鄭德的魂兒都給勾住了,還說要想辦法讓老爺子同意把她扶正做繼室,可也是在那時候,劉氏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子,而且從日子來計算,很可能是在窯子裡的時候就懷上了,當時劉氏嚇壞了。
眼看着就要過上好日子,去忽然懷上一個孽種,這不是要把她往死裡推嗎!就在劉氏腦子亂成一團之時,鄭德無意中說了一句等他說服了老爺子以後,只要她能給自己生個兒子,地位就能穩固,沒有人能拆散他們,就是這一句話,讓劉氏靈機一動,惡向膽邊生地決定將這個孩子當作是鄭德的骨肉!
她想辦法買通了給她診脈的大夫,讓對方告訴鄭家一個假的懷孕日子,讓鄭家人相信這孩子就是鄭德的,再有鄭德向鄭老爺子懇求娶她過門,等到臨近生產,鄭家人以爲還得一個月才生的時候,設計讓一個嫉妒她的鄭德的小妾推她一把,導致‘早產’,接生的穩婆也是她買通了的,口徑上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都在幫她,還真生了個兒子,讓對她還是有些不滿意的鄭老爺子也勉強認下了這個兒媳婦。
至此,劉氏算是真正在鄭家站穩腳步,而她那個父不詳的孽種兒子,也成爲了鄭家二房嫡出的長子,鄭老爺子頗爲喜愛的孫少爺,鄭孝!
也是巧,自打劉氏進門,生下鄭孝,鄭家的生意就越做越好,鄭家許多人都再說新國門的二房夫人很是旺夫,劉氏過門後又一直將二房管理得很好,沒錯過任何大問題,對鄭老爺子也很孝順,隨着時間的推移才讓鄭老爺子真正認可了這個離鄉背井,和鄭家一點都不門當戶對的尋常女子。
可結果呢?當劉氏將這些隱秘之事一一道出,廳裡一片死寂。
鄭家所有人臉上都滿是無法置信的震驚表情,甭管老的少的,懂不懂得隱藏情緒的人,都露出難以掩飾的厭惡之色,有對劉氏的,更有對鄭孝的!二房嫡出的少爺一朝成爲了父不詳的野種,是個人都忍不了!
如鄭老爺子和鄭德這般把鄭孝十幾年來當作寶貝孫子(兒子)對待的人更是有如吃了翔一般的噁心,看着劉氏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鄭德不如鄭老爺子能控制情緒,當劉氏話音一落便忍無可忍地衝上去對着她一陣拳打腳踢。
“你這個賤人!賤人!你居然讓我給你養了十幾年的野種!”鄭德氣得徹底失去了理智,手腳沒有半點留情地用力往劉氏身上揍,後者疼得慘叫連連,鄭家其他被鎮住的人也被這動靜驚醒,可惜,卻沒有一個人試圖上前攔住鄭德。
他們完全能理解鄭德的瘋狂和震怒,換做另一個男人遇到這種情況,反應恐怕也不會比鄭德好到哪兒去,本來劉氏只是因不知道她前夫秦福喜沒寫休書,又想攀上鄭家有所隱瞞吧,他們勉強還能說鄭德並沒有戴綠帽子,好歹劉氏進鄭家的門以後確實從不曾聽說她和其他人有一點不清不楚的關係,不談過去,她確實將鄭家二太太做得很出色。
可當劉氏將鄭孝的真正身世說出來,情況又完全不一樣了,誰說鄭德沒戴綠帽子?他頭頂早就綠了十幾年了好嗎!都快綠得發黑了纔對!
給一個不知道長什麼樣的女票客養了十幾年便宜兒子,鄭德氣得肺都要炸了,鄭老爺子想到鄭家養了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他又給鄭孝惹出來的麻煩事擦了多少次屁股,更是心塞得要命,若不是鄭老爺子身體一向不錯,也沒有心臟病,早就病發送醫了。
鄭家人猜想過劉氏隱瞞的事情定然是大事,可也真的沒想到會是這麼,這麼令人無法接受的,足夠掀起巨大風暴的驚天秘密!鄭孝居然不是鄭家子孫!如果說劉氏好歹還算是鄭德娶回來的妻子,勉強算是有個身份,鄭孝卻是真的和鄭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偏偏他卻在鄭家享受了許多庶出子女們都無法享受到的待遇,憑藉着鄭家在蓮城的聲望和影響力,做了許多庶出子女們不被允許做的事情,花錢大手大腳,惹是生非……
當鄭孝還是嫡出時,這些事情都算是小事,可如今,鄭孝這些年來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錯誤卻讓鄭家人不約而同地冒出相似的想法:果然是出身低下的野種,即便是生在鄭家這樣的人家,也改變不了其從骨子裡帶出來的劣根性,歪瓜裂棗教育的再好永遠也只能是歪瓜裂棗。
在場唯一對捱揍的劉氏還有那麼點不忍的大概也只有性格天性溫和的鄭雲淑,可惜劉氏隱瞞的那些事情實在太令人無法忍受,那點不忍剛冒出頭就被鄭雲淑按了回去,聽着耳邊響起的劉氏的淒厲哭喊聲,扭過頭去不願多看。
“不,不可能……”鄭孝神色鐵青地喃喃一聲,豁然站起身,怒紅着眼睛大吼道:“不可能!我明明是我爹的孩子,你說謊!你說謊!”
儘管鄭孝爲了給自己信心故意吼得很大聲,但那顫抖的聲音還有藏不住慌亂的表情卻已經泄露了他惶恐的心情。
他怎麼會不是他爹鄭德的兒子呢?他是啊!他是鄭家二房嫡出的長子,是鄭家的子孫,他怎麼會是不知道在哪兒的身份不明的噁心女票客生的孽種!不可能!
“爹!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是騙你的!她這是要害我!她說謊!她說的不是真的!爹,你相信我,爺爺!”鄭孝慌亂地衝向鄭老爺子:“爺爺,她一定在說謊,她肯定是知道自己不能在鄭家待下去了纔想拉我下水讓我陪她!我是鄭家的子孫,我是啊!你別相信她!”說着試圖拉住鄭老爺子的衣袖。
可惜鄭老爺子此時對他們母子倆深惡痛絕,將衣袖快速抽走,厭惡地皺起眉頭,道:“不要碰我!閉嘴,站到一邊去!”
曾經,鄭老爺子有多麼疼愛這個孫子,此時便有多麼討厭他,十幾年的感情白白給了一個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孽種,想也知道鄭老爺子有多麼地憤怒,雖然這些事情並不能怪到鄭孝的頭上,他也算是無辜的,可是,身份擺在那裡無法改變,讓人想忽視都做不到,只要看到他就想起劉氏的作爲,而鄭孝本身又並不是個多出色讓人捨不得放棄的,鄭老爺子自然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若不是還顧念着十幾年相處下來的情分,老爺子早就直接讓下人來把他轟出鄭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繼續留在鄭家!
劉氏之前不願意把那些事情說出口,一來是不想讓自己更爲難堪,被人鄙視,二來便是想杜絕鄭孝也被趕出鄭家的這個最糟糕的局面,只要鄭孝還在鄭家,日後說不得她就有回到鄭家的機會,即便回不來,也不必擔心日子會過得太辛苦,可當她把不該說的話全部抖露出來……
一切都完了。
鄭孝慌亂中不經意地看向二房那些平日裡需要看他臉色的庶子庶女,此時他們的臉上充滿了嘲諷,憐憫和嫌惡,那種目光讓鄭孝既憤怒又不得發作,只覺得說不出地刺目,讓他一瞬間狼狽地很想衝出去,避開他們無聲的諷刺。
可不是諷刺嗎,曾經他們以爲鄭孝是他們爹的正室所出嫡子,他們的出身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可事實呢?原來鄭孝的出身比他們還遠遠不如,父不詳,只這三個字就夠讓這些庶出子女們‘呵呵’了。
他們再怎麼是妾生子,可他們的娘也都是良家女子,只是家世背景不如鄭家,但也絕對沒有一個在跟鄭德之前和其他男子有過什麼,更別提像劉氏這般……
鄭德之前到底是想簡單了,以爲劉氏只是和以前的丈夫睡過,也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覺得怒火滔天,可而今知道她分明早就伺候了上百個男人,毫不誇張地說,根本就是人盡可夫,而他和這樣的女人睡了十幾年,鄭德都快噁心地吐了!
將劉氏一陣拳打腳踢後越想越覺得膈應,到後來連下腳都不願意了,只覺得腳下碰到的劉氏的身體都骯髒無比,砰都不願意多碰一下。
這一天來鄭德,包括鄭家其他人受到的刺激也是接二連三,先是劉氏有個‘前夫’,秦霜居然是她的孩子,之後還得知堂堂鄭家二太太曾經居然是個窯姐兒,更甚至鄭孝居然不是鄭家的血脈。
鄭德氣急敗壞,滿心惱火,雖然將劉氏打得到後來叫喚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可心頭的火氣卻半點沒有發泄出去,反而將這些事情不停地在腦子彷彿回想,不停地折磨自己,越想越生氣,越想胸腔越如同要炸開一般火辣辣的疼,等到停止對劉氏的毒打,猛地在所有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噗’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血。
“父親——!”二房的庶出子女們大驚失色地驚呼。
鄭老爺子和大房的人也變了臉色。
“阿德!”
“弟弟!”
鄭德吐出一口血便往後倒,離得近的人趕緊把人扶住,鄭老爺子一時也顧不上繼續處置劉氏和鄭孝,滿臉驚慌地衝着外頭大喊:“管家!管家!快去請大夫來!快去!”
鄭德吐過血就直接生生氣暈了過去,鄭禮雖然一直和鄭德爭家產,但也沒真到完全不顧兄弟情分的地步,鄭家的家風也不允許鄭家子弟鬥個你死我活,眼見親弟弟氣暈過去,也顧不上計較今日之事之後他們大房能站到多少便宜,怒極地也衝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沒什麼動靜的劉氏狠狠地踹了一腳,咒罵一句:“該死的賤人!”
“把人小心着點擡回房間去!”鄭老爺子大喝一聲命令道。
廳裡所有人,甚至包括鄭孝都顧不上劉氏了,被鄭德嚇得面色驚惶,就怕他被劉氏刺激得真出什麼大問題,到時候鄭家就虧大發了!只是哪怕庶出的子女們能夠幫着擡鄭德或在一旁守着,鄭孝卻邁不出半步靠近,甚至驚恐之中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鄭德若是真出個什麼好歹,便是被劉氏氣的,而他這個劉氏所出的孩子又能討到什麼好?全家人都會將錯誤歸結到他們母子身上,事實上也不算是遷怒,而是本該如此,是報應。
鄭孝之前慌亂地大喊着劉氏說謊,自欺欺人地說自己還是鄭家的人,可內心深處卻是早就相信了劉氏的話,正因爲幾乎可以肯定是事實,才越發不敢承認,一旦承認了,不就意味着他將要徹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嗎?
父親,爺爺,整個鄭家不論關係親近與否的親人,還有鄭家富足的生活,他平時惹是生非的後盾,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化爲烏有,而撇開這些,他還剩下什麼?什麼都沒有。
哦,不對,他還有一個滿口謊言,人盡可夫的娘!鄭孝看向被自己親生父親打得去了半條命攤在地上的劉氏,目光如毒蛇一般充滿了怨毒和恨意,如果不是她瞞了那麼多事,如果不是她當初愚蠢地一個人到處亂走,被人玷污淪落青樓,怎麼會有今天這種事!
鄭德被擡出前廳時,派了人去找大夫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問了鄭老爺子一嘴要如何處理劉氏還有鄭孝,鄭老爺子頭也不回地一揮手,冷聲道:“把那女人關到柴房,鄭孝……先把人關在他自己的院子裡,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隨便見他,也不許他離開院子。”
兒子都被氣吐血了,他再大的氣這會兒也沒空發,只等着先確認鄭德的安慰,其他不相干的人的事,容後再說,左右這兩個人一個也跑不了!
鄭老爺子的態度很明確地表達了地劉氏和鄭孝的不在乎甚至是厭惡,管家也明白了要怎麼做,等所有的主子都走了以後,才招來幾個下人,將劉氏毫不客氣地直接拖出去關到柴房,至於傻站在原地的鄭孝,不等管家提醒,鄭孝已經面無表情地走出去,也很老實地往他自己的院子走,顯然是聽見了鄭老爺子的話。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的,只要能配合管家的工作,不給人添麻煩,管家也懶得理會。
之前前廳裡發生的事情,其他下人們都被提前屏退,只有管家一人守在外頭,正是爲了隨時聽候家主的吩咐,裡面的所有談話,事情的發展,管家都聽得真真的,對曾經很是得府裡下人敬重的劉氏,和鄭家主子們一樣無比厭惡,並不只是因爲其遭遇,那些遭遇,公正點說,劉氏確實很可憐,值得人同情,可她千不該萬不該隱瞞真相嫁入鄭家!
那些事情對鄭家這樣的門楣而言,一旦暴露出去,將出現多大的麻煩!?鄭家的名聲都會被她一個女人全部敗壞掉,鄭家的生意也會連帶受到影響!相比之下,同樣不該隱瞞的她曾經在同福村的那些事情,反倒顯得無足輕重,至少解決起來不會那麼困難,但連鄭家血脈都能用個孽種來冒充,一旦鄭孝被趕出鄭家,到時候怎麼向外面的人交代?當城裡的百姓發現後一打聽,此事哪怕隱瞞得再緊怕也難逃泄漏消息的可能性,到時候……
還有鄭孝,管家看着鄭孝遠去的背影,神色也說不出的複雜糾結,要說嫌棄吧,畢竟是這麼些年看着長大的孩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再說鄭孝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這件事情上可以說非常無辜,卻不得不受到劉氏的牽連。
管家很想公正的,不用有色的目光看待鄭孝,但是真的很難做到,一看到鄭孝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出身,怎麼都沒法對他有好臉色。
等到鄭二爺的身體確定沒什麼問題後,家主就要確定對這母子倆的處置,到時候,如無意外,鄭家定然是要少一位嫡出的孫少爺了,至於正房夫人?呵呵,這些年來,他們鄭家真的有過真正的二房夫人嗎?
既然一開始就談不上名正言順,那麼也無所謂會不會再次空出的問題了。
鄭家那頭因鄭德吐血,事情還沒等徹底有個結論被中途嘎然而止,導致看戲的某兩個人也遺憾地收了平板。
秦霜扯扯脣角道:“都吐血了,鄭德這回可真是氣得夠嗆。”
“被戴了十幾年的綠帽子,養了個不知道是誰的種的便宜兒子,沒被氣死算是他氣量大了。”阿辰嘲諷道。
只是,這種事情也真不是尋常人能碰的上的,娶一個有夫之婦的機率就夠低了,居然還那麼巧攤上個曾經的窯姐兒和便宜兒子,鄭德的運氣也是真背,連秦霜都忍不住對他有些同情了,但也只是一點點,畢竟,要不是鄭德自己看上了劉氏,後者也不會有欺騙他的機會,他之所以被騙這麼多年,主要還是因他自己被美色迷惑。
劉氏說老家遭了災連身份憑證都丟了,鄭德就屁顛屁顛地讓他們家親戚鄭知府幫着弄一個新的蓮城的身份證明,也不知道警惕着點,卻確認一下劉氏說得是否屬實,這能怪誰?
除了自作自受,真不好評價鄭德的遭遇。
“呵,說起來那藥效發揮得也真是時候,要是再稍晚一點,說不定就被劉氏僥倖瞞下鄭孝的事情了。”阿辰笑了兩聲。
秦霜也笑了,“可不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他們之前去見劉氏的時候既然能提前讓王氏得到消息,自然也是算準了王氏聽見那些話定然會迫不及待地回去告訴鄭家人,等劉氏回到鄭家就要面臨鄭家的‘三堂會審’,爲了防止劉氏死咬着不鬆口對一切事情都決口否認,說不準就讓她走運避開了最嚴重的後果。
爲了不讓鄭家人繼續被劉氏騙得團團轉,秦霜和阿辰當時在雅間一邊用言辭刺激劉氏的同時一邊暗中往她的茶水裡忘了當初也曾用在陳明身上的,能讓人無法說謊的特殊藥丸。
只是大概劉氏受驚過度沒喝多少就匆匆回了鄭家,藥效發揮得有點慢,要是早點發作,鄭老爺子再問她關於秦福喜的那些事情,劉氏儘管也會將她爲什麼逃離秦家的事情說出來,但在沒籠統地問你還隱瞞了什麼事情的情況下,劉氏是不會主動將別人沒問的事情也一口氣說出來的。
所以說,這藥效發揮得說是晚,不如說是剛剛好,其發揮得效果也遠遠超出了秦霜夫妻倆的預算,而當初本來想着暗中盯梢找找劉氏的其他一些把柄,纔在第一次去鄭家時讓合歡和白朮暗中按上的微型攝像頭,也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讓他們看了一出不可錯過的好戲。
“經過今天的事,不論是劉氏還是鄭孝都不可能繼續留在鄭家,你說,鄭老爺子會如何處置他們?只是趕出鄭家,還是?”阿辰眯着眼問道。
秦霜道:“如果只有隱瞞秦福喜和我的事情,或許念在劉氏這十幾年確實沒做過什麼措施的份上,鄭老爺子只會將她趕出鄭家吧?當然,十有八九得是淨身出戶。”
阿辰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而鄭孝,哪怕她有個這樣滿口謊言的娘,好歹也是鄭家血脈,最多是從嫡出變成庶出,再得不到鄭老爺子和鄭德的重視,又因其往常的行事和性情並不怎麼討喜,日後就算不會缺了衣食,但日子也不會太好過。”這個不好過主要是身份落差,心裡承受能力上,鄭家那樣的家族,倒不至於在錢財衣食上苛待他什麼,他們估計也丟不起那人,沒見他們家庶出子弟除了不太受重視,除了成親外不可能分得其餘的鄭家產業,但其他方面卻什麼都不缺嗎?
“只可惜,暴露出鄭孝根本就不是鄭家血脈的事,鄭孝也別想繼續留在鄭家了,若是鄭老爺子顧及着點這些年來祖孫情,或許會給他一筆足夠他過餘下生活的錢財,錢財不會多得還能讓鄭孝過好日子,但尋常百姓的生活應該是還能過的。要是心狠一點,那便是劉氏本來可能有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