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王妃微微一笑,便招手叫來下人安排了幾句。
渠水是在五月初十這天收到的縣令夫人於氏宴請,對方邀請她在十三這一天上府賞海棠。
這也算是渠水生平第一次收到的來自貴族階層的邀請函,她猶豫再三,又詢問了下趙傷的意見,後者略一遲疑,便鼓勵她去:“以後這種場面少不了要經歷,不如現在就去見見場面!”
渠水自己也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
新買來的幾個侍女都不算很有經驗之人,遇到這種大事,便忙了個手忙腳亂,慌慌張張翻找箱籠,最後總算找出來一件還算得體的綢緞衣衫,裡面是一件褙子,上用金絲線繡了無數的一小團一小團的粉紅海棠,底子卻是素白色的,外面則罩了一層透明的紗,這樣遠遠看去,既顯清麗容華,又不覺得太過富貴驕奢,很襯渠水如今的身份。
這件衣服還是趙傷請了幾個裁縫給她做的。
渠水的首飾很少,只有可憐的幾樣金銀首飾,最後選定了一件金鑲玉的蝴蝶簪子,一對絞死銀手鐲,身上又佩戴一枚玉蟬佩,整體看上去便落落大方。
渠水試了試後,趙傷正好也在,便欣賞了一遍,輕聲嘆道:“你還是最適合這種白底粉紅的顏色。”
到底是年輕,這樣穿戴,顯得渠水的氣色很好。
她便笑了笑,又嘟嘴:“我坐在輪椅上不能站起來,倒是可惜了這麼好看的衣裳!”
“不可惜!衣服都是給人穿的,等過幾天閒了我再叫上裁縫多爲你做幾件!”趙傷微微一笑。
渠水忙擺手:“浪費那個錢做什麼,頭幾天不是剛做了好幾件,我可是不要了!這些夠穿了!”
趙傷含笑看着她,沒有再說什麼。
當天下午,趙傷有些嚴肅的從外面進來,倒是將渠水給嚇了一跳,緊張兮兮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了,琛遠?”
當她心情好的時候,就會稱呼趙傷爲琛遠,但是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便直接大咧咧叫他一聲“趙傷”,而後者也已經很習慣了,聽到她這樣叫,嘴角便浮出一抹笑容。
渠水是個急性子,見他只笑不說話,便催促道:“到底怎麼了,你說呀?”
趙傷便無可奈何的笑笑,輕咳一聲:“我派出去的人已經有了承恩和承敘的消息了,大概再有四五天,他們便回來了!”
渠水十分驚喜:“真的?找到他們了,他們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苦!”
她激動得似是都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趙傷忙按住她,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好了,看看你,身邊丫頭一大堆,還這麼不穩重,是要讓人笑話的!”
渠水便“哦”了一聲,拉着他的手輕搖:“你快告訴我,承恩和承敘怎麼樣了!”
“他們被賣到了南邊的一個大戶人家裡當小廝,我的人將他們買出來後就往我這邊送了一封信,估計這麼一會兒,他們離縣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
渠水便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然後突然開口
:“不行,我到十三那天赴不了海棠宴了!”
趙傷很驚訝:“爲什麼?”
渠水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要在家裡等承恩和承敘回來,他們兩個被賣出去後,肯定是吃了一番苦頭,我當然要等着他們回來,好好安慰安慰他們!”
趙傷:“…”
他想了想,便半蹲在渠水身邊,耐心的與她商量:“你都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情了,再反悔怕是不好呢,我看你就去吧,家裡有這麼多人,一則兩個小子還不知道具體回來的時間,二則他們就是那天回來了也有人去叫你!你到時候再稱有急事從宴席上退下來就成!”
渠水聽他言之有理,只得點點頭:“那好吧!”
但她卻從睫毛縫裡悄悄瞅他一眼,半晌才突然小聲嘀咕道:“我不去宴會行不行?”
趙傷偏過頭,看到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毛,難得有一些溫順的模樣,不由笑了:“怎麼,你怕了?”
渠水便立即睜大眼睛,兇巴巴的看着他:“我劉渠水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會怕一個小小的宴會,別開玩笑了!”
她的反應太可愛,趙傷便笑出聲來。
他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等私下裡便讓人去打探了下,打探出來的結果是北郡王妃並不去參加宴會,他這才放下心來,專心忙着自己的事情。
等到了三日後,宴會這一日。
渠水早早就起來裝扮了,她個人對打扮這些事情是不太在意的,但是她身邊的侍女卻一個個緊張得不行,早早就將她從被窩裡挖出來,悉心打扮,臉上還給渠水貼上了最近特別流行的梨花妝,幾乎將渠水那雙大眼睛都給遮住了,對着銅鏡,只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露出嫣紅嘴脣的人。
就是渠水,也幾乎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忙擺手:“不行不行,我這個樣子可怎麼能出門!這麼醜!”
她不顧侍女們的反對,要了水洗臉,將剛剛塗好的妝容全部洗乾淨,只擦了點薄粉,嘴脣上也染上淡淡一點殷紅,看着比平日多了些起色,這才心滿意足的出門。
那些侍女們都很無奈的互看一眼,但誰也拗不過她。
第一次正式參加這種上流社會所舉行的宴會,渠水是微微緊張的,便挑了一個叫做桔梗的侍女,她也是新買進來的,但是以前在其他府城大戶人家的娘子身邊待過,還是比渠水更懂一些禮節的。
馬車是趙傷早就備好的,他自己原說要陪着渠水去縣衙門的,至少要送到門口,但早上突然有急事,只對渠水說了幾句囑咐的話便急匆匆離開了。
渠水便越想越覺得怪異,這一段趙傷好像特別忙。
還有小山,學業功課都抓得很緊,連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
桔梗攙扶她上了馬車,西華縣只是一個小城,距離縣衙門並不是很遠。
渠水只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打了一個盹,便到了。
她在桔梗的幫助下下了馬車,來到了衙門的外面。此時,縣衙門外面的這一道街,形形色色站滿了
馬車,都是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有舉人娘子,員外夫人,大部分還是本地的一些商婦,有的沒有接受邀請,便也要親自趕來,看能不能有這個機緣被邀請進去!商婦有錢,喜歡出入這種宴會,爲的卻是求更多的錢,還有當地縣衙門的保護!
看着縣衙門那硃紅色大門,卻不是從正門而入,而是一側門,管家帶着幾個幹練的媳婦站在門口接待來客。
顯然縣令夫人於氏已經提前說過,所以她們一聽桔梗報名說“這是劉姑娘”,那略帶了一絲矜持的面容便都軟了下來,其中一個四十多歲很穩重的僕婦走上前,蹲了一福,滿臉的笑:“原來是劉姑娘,真是失敬失敬了!劉姑娘,快不要在這太陽底下待着了,請隨老奴進去拜見縣令夫人吧!”
渠水便帶着桔梗,跟着這僕婦,來到了二門,拐過一道夾牆,穿過一條青石小道,向院子裡走去,周圍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吹來一陣陣的涼風,使人覺得心曠神怡。
但縣城的衙門到底小,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花廳,已經有幾個人坐在那裡等了。
那被衆人簇擁着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婦人,打扮得很得體,衣衫首飾不見得奢華昂貴,但樣式新穎,顏色沉靜,很符合官夫人的氣質。
她看到渠水是坐着輪椅過來的,當即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便笑着起身迎過來:“這是劉姑娘吧!真是稀客,快請進來!”
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渠水,見她雖然打扮樸素,又坐着輪椅,但卻有着遮掩不住的清麗,心中便有點明白爲什麼堂堂一個郡王之子能相中她了!
面上不容聲色,但嗓音更柔和了些:“嘖嘖嘖,你們都看看,我竟是從不知道在我們西華縣,竟然有這樣標緻的人物!”
坐在花廳中的其他幾個人也都好奇的看過來。
其中一個打扮得花團錦簇的,臉上也塗了厚厚的脂粉,笑容特別假,扭着身子走過來,像是瞧稀罕一樣瞅了渠水半天,忽然又伸手扯了下渠水的裙子,看了看一雙天然大足,便拍手笑了:“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鄉下丫頭能長得這樣標緻的!”
不標緻就能將皇室子孫給迷惑住了!
她的態度和語氣都有些輕慢,一時之間,花廳之中有着微微的異樣。
好在那於氏是個見過場面的,當即掩嘴輕笑:“你瞧瞧你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猴兒一樣,喜歡了就趕緊湊上去了,還敢動手動腳,還好人劉姑娘是個好脾氣的,不然怎麼也要踹你一腳回來!”
剛纔那笑得花枝招展的婦人,臉上便有一剎那的僵硬。
於氏又扭頭對渠水笑道:“劉姑娘,這是咱們鎮上的主簿娘子羅夫人,我家夫君初來貴地,也是多虧了邱主簿的幫忙!”
渠水心裡便明白幾分。
上次,於家明與那韓雪之所以能夠順利從監獄裡出去,也是因爲這羅氏貪財,收了小月送去的一千兩銀子,便私下裡讓心腹將幾個人給放了出來,按邱主簿也是個懼內的,後來知道了竟是不敢說上半句,只小心遮掩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