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她只要她爹不理會她爺奶的無理就行了。
“雪花,你能不能先給我們做點飯吃,大人天不亮就從縣衙往這兒趕,現在還沒吃早飯呢。”張彪在旁邊實在忍不住飢餓開了口。
“什麼?席大哥,你們還沒吃早飯?”雪花一聽急了,“你們怎麼不早說?”話沒說完,就往竈房跑,銀花也跟着去幫忙。
李達一聽連忙招呼夏氏一同去做飯,自己則把席莫寒往屋裡請。
雪花、銀花和夏氏母女三人分工合作,雪花攤了一大盤子雞蛋餅,夏氏熬了一鍋香噴噴地瘦肉粥,銀花則弄了一些煎餃,又切了幾碟小菜。
一頓飯吃得張彪連打飽嗝,席莫寒則是一慣的優雅從容。
雪花不僅佩服,飢餓的狀態下還能吃出這麼優雅的動作,也就是她的男神大叔了。
這樣想着,心裡對席莫寒也更加感激,伴隨感激而來的,還有一絲不安。一個人會對你如此無條件的好嗎?
壓下心頭的那絲不確定,雪花笑着道:“席大哥,我帶你去看我的棗樹吧?”
她能幫他的,也只有那些樹了。
席莫寒溫潤一笑,起身隨雪花向棗樹林子裡走去。
棗樹林子裡梨花和荷花正蹲在地上拾掉下來的棗子,兩個小丫頭每天都會把地上的棗子拾撿一遍。看到雪花和席莫寒走過來,兩人連忙象兩隻小蝴蝶似的飛過來打招呼。
雪花疼愛地摸了摸兩個妹妹的頭,“累不累?累了就歇一歇。”
兩個小丫頭曬得小臉有些發紅,但眼睛晶晶亮亮的,長長的睫毛忽閃着,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不累,三姐,我們剛剛歇了,還吃了荷花帶來的酥餅。”梨花回味着酥餅香香甜甜的味道,滿眼都是快樂。
“嗯,三姐,哥哥給的酥餅可好吃了,這裡還有,你也吃吧?”荷花說着就去拿籃子裡的油紙包。
雪花連忙止住荷花,“三姐不餓,你們留着吃吧。”
趙子沐送給荷花的吃食,味道肯定錯不了,不過那個吃貨肯定囑咐荷花不許給別人吃了。不過自己的妹妹自己瞭解,沒有不分給姐妹們吃的可能。
雪花想到這兒,暗暗一笑。
席莫寒看着雪花姐妹之間的互動,忽然覺得他是不是也該給雪花買點小孩子愛吃的食物?畢竟,雪花也是個小丫頭,沒有不嘴饞的道理。
席莫寒剛覺得他應該把雪花當成一個真正的小丫頭對待,雪花稍後的一些話就又讓他覺得他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
雪花囑咐了梨花和荷花幾句,就帶着席莫寒順着棗林向裡走。
棗樹上的棗子已經不多了,下面的幾乎都被摘下來做了醉棗。只有上面還多一些,不過幾天后也會用杆子打下來。雪花計劃多數做成醉棗,只留一少部分賣幹棗。
今年結了棗的樹並不多,當然,這是相對與這一大片棗樹林來說。
雪花這兩年把和棗樹林子相連的幾十畝地又買了下來,即便有不肯賣的,雪花也用在別處買的地,稍稍吃了點虧換了過來,連在一起方便管理。
所以,現在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棗樹。也到處都是雪花的驕傲。那滿面的蒼翠,爲這片鹽鹼地披上了蓬勃的外衣,彰顯着無限的希望。
雪花站在略高一點的地方,看着那滿眼的綠,看着陽光灑在上面,隨風散落點點珠翠,擡起手指着遠處道:“席大哥,明年那些也可以開甲結棗了。”
怎麼忽然有了一種指點江山的感覺。
雪花爲自己的這個想法啼笑皆非。
席莫寒望着雪花指着的地方,沉吟了片刻,說道:“那些樹……”隨即又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雪花微微一笑,“席大哥,其實我可以把那些樹送出去,送給各個鄉鎮。”
席莫寒猛然回頭,“小丫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爲什麼她會把他未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而且,竟然用了個“送”這個字?
雪花靜靜地點了點頭,聰慧的瞳眸中是瞭然的光芒,“席大哥,說服人們栽種棗樹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他們看到成績,得到好處。棗樹從一棵小樹苗到開花結棗要幾年的時間,沒有人願意用幾年的時間去賭那未知的將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立刻看到栽種棗樹的實惠。”
改變貧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當初也是用了好長時間才使家人吃飽穿暖的。而她真正的抱負,則到現在還沒實現。
現在這種情況,是他給席莫寒機會,又何嘗不是席莫寒在給她機會?
席莫寒眼眸深邃,擡手摸了摸雪花的頭,“小丫頭,席大哥該怎麼感謝你?”
畢竟,他是一縣之主,改變貧窮落後是他的責任,但,那和小丫頭無關。
雪花狡黠一笑,歪着頭道:“那就以身相許吧。”
席莫寒對着雪花頭上就是一個爆慄,“真該找人教你規矩了。”
雪花吐了吐舌頭,其實她就是想體會調戲男神的感覺。
她記得現代人評價“以身相許”這件事是看顏值的,顏值高那是“知恩圖報”,長得醜那叫“恩將仇報”。
她的男神大叔那顏值可是快爆表了,絕對稱得上是“知恩圖報”。
看着一向溫潤如玉的男人臉上那絲微紅,雪花忽然有了一種大灰狼調戲小白兔的爽快之感。
從現代帶來的惡劣因子,看來並沒有被古代的束縛消磨掉。
雪花暗自慶幸。
其實這該感謝她有一對疼愛她的父母,也之所以,雪花纔要拼命保護現有的一切,在她看來,爲了這些疼愛她的人,受再大的傷也值得。當然,這些話不能跟席莫寒說。
有了雪花調皮一鬧,席莫寒又恢復成了那個儒雅俊朗的淡然男子,看着遠處那一片鬱鬱蔥蔥輕聲道:“小丫頭,你真捨得?”
“嗯,沒有什麼捨不得,只我一家又能種多少棗樹?”雪花的目光隨着席莫寒,落在遠處,“棗樹種得越多,才能吸引更多的人來此處買棗,才能形成大規模的銷售網,我也才能更快的積攢財力,保護家人。”
“我會盡快去說服人們栽種棗樹,一定會把整個青河縣變成成綠樹遍地。”淡然的口氣中有了不容錯辨的肯定。不僅僅是爲了他的責任,也是爲了小丫頭的夢想,和那幼小的雙肩上所揹負的東西。
雪花眨了眨星星眼,她知道她的男神大叔一定能辦到,“其實,席大哥,勸人們栽種棗樹不難,你只要在各個鄉鎮先搞試點,先把這些快結棗的樹分別栽到各處,等明年或者後年,人們看到了實際的成果,知道種樹比種地強了,人們自然就會搶着種樹了。”
“試點?”席莫寒望着雪花不解地道。
“嗯,就是先在各個鄉鎮找幾塊地種上棗樹,我們家負責免費提供棗樹苗,負責免費去教人們施肥、開甲、剪枝、捉蟲,等棗子成熟了,我家再把棗全部買回來,這樣,附件的人都看到了栽種棗樹的好處,既有實惠,又沒有後顧之憂,那麼不用你去勸說,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全縣的人就都知道栽種棗樹的好處了,自然而然就會搶着種棗樹了。”跟風可是古往今來的一大民族特色。
席莫寒眼神明亮,裡面有着不容錯辨的驚喜,“好!就這樣,你的損失,席大哥給。”
雪花嘻嘻一笑,“我纔沒什麼損失,給他們的棗樹,等結了棗子我要收二成的利,連收三年。”
她這些棗樹苗足足種了三年了,好不好?況且,公歸公,私歸私,她只是個小女子,暫時除了想發財,還沒有憂國憂民的抱負。
席莫寒聽罷,哈哈大笑,“我怎麼忘了,你是個不肯吃虧的小丫頭了?”
席莫寒雖然語帶戲倪,但目光中的溫柔卻看得雪花心中小鹿亂跳。
平復了一下花癡心,雪花又道:“席大哥,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種棗樹,而是怎樣賣棗?”
種棗樹最好的時間是明年春天,現在可是賣棗的時機。
席莫寒嘴角微挑,“說來聽聽。”
就他對雪花的瞭解,小丫頭一定有什麼想法。
“席大哥,你想呀,人們種棗樹簡單,但棗子不是糧食,人們最終還是要把它變成銀子,然後再換糧食。我可以把他們的棗子買來,然後加工成各種棗品再去賣。但我能力有限,可能在短時間內無法辦到收購太多的棗子,一是沒有本錢,二是沒有大的銷售渠道,當然,給我一定的時間,我相信我能做到,但現在,我需要席大哥幫助。”
席莫寒點了點頭,“說下去。”
“我想現在就開始在縣裡和鎮上的富人、商人間把棗品的牌子打出去,我想通過他們的嘴把棗品向外傳遞。”
“你想利用商會的關係?”席莫寒一語中地。
雪花點了點頭。
各處的商會都自成一派,她想融入進去很難,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有席莫寒的幫助就不一樣了。
席莫寒低頭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件事交給席大哥吧。”
青河縣的商會這些年來*不堪,他本想把商會那些人晾一晾,現在看來要提前和他們打交道了。
“席大哥,要抓緊喲,中秋馬上要到了,現在可是走親戚、送禮品的時候,正是棗品創牌子,打銷路的最好時機。”雪花眨着眼睛催促。
她等不及要棗品大賣了。
她的棗行也該開張了。
“好。”席莫寒微微一笑,“又想叫席大哥以權謀私了,是不是?席大哥回去就辦這件事。”席莫寒看着雪花,眼中一片溫柔。
真難想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僅十歲的小丫頭。
“什麼嘛,席大哥這叫‘愛民如子’。”雪花笑嘻嘻地拿席莫寒以前說過的話堵他。
席莫寒悠然一笑,淡定地接下了這頂高帽。
*
雪花勉強又在家裡裝了一天虛弱,就又忙碌了起來。
幾個鎮上的包子鋪子要開張,棗行也要開張,現在中秋將近,正是好時機。
因爲有了鋪子開張的經驗,各個包子鋪的開張雪花沒費什麼心,全部交給了李達和饅頭。
雪花又把買的人分派了下去,李達也有了時間,不用守在一處了,各處的包子鋪開起來,他就只是到處查查賬目就行了。
雪花要做的則是打入青河縣的商會,並把棗行開起來。
席莫寒也沒有食言,回到縣城後雖然仍是拒不收禮,但卻開始接下青河各層人士的拜帖。
神秘的縣令大人終於接待拜訪的人了!
這個消息象雪片一般四處飄散開來,瞬間整個縣的高層人士沸騰了,都紛紛拿着帖子上了門。冷清了多日的縣衙門前終於熱鬧了起來,來往交談之間,席莫寒就漫不經心地把“李記棗行”幾個字露了出去。
你想想,那些都是什麼人呀?那都是一根根老油條了,那嗅覺已修煉入臻境,聽到了“李記棗行”幾個字,能不聞風而動嗎?
於是,雪花的棗行開張這日,簡直成了一次富人大集會。你來我往,熱鬧非凡。這個領着一夥家丁買二十壇蜜棗,那個帶着一羣人買三十罐阿膠棗……
唯一讓人感到可笑的是,每一個買棗的人都拿了帖子前來。買完棗走時,不僅留下銀子,還留下帖子。
雪花誰來都是笑着接待,人走她就數銀子,最後數銀子那是數到了手軟。
對,是銀子,不是銅錢。
這麼好的送禮機會,誰會送銅錢呀?丟不起這個人呀。
一整天,雪花都面帶笑容的接待有錢人,直到黃昏時,來了一個特殊的人。
“四平哥哥,你怎麼來了?”雪花驚喜地道。畢竟是熟人,雪花猛然看見還是很高興的。
其實也不能說熟,並沒說過話,但他們幾個出出進進的跟着韓嘯,雪花就是眼瞎也認識了。
四平憨憨一笑,“我來買些阿膠棗帶回去。”
雪花連忙搬過一個上等的小罈子,“這是最好的阿膠棗。”
四平接過罈子就要掏錢,雪花連忙止住了他的動作,“不用了,四平哥哥,這是我送你的。”隨後又疑惑地道:“四平哥哥,你來了,那爺?”
雪花並不是真的想問,那個小世子爺雖然幫過她幾次,可性格着實不可愛,但她不知怎麼就問了出來。
四平瞅了瞅四周,低聲道:“爺在外面的車上。”
啊?在外面?
雖然不想,可是也沒有不去打招呼的道理,何況還有叮叮那一層關係,再怎麼說也要去露個面。
雪花跟在四平身後,邁步走了出去。
門前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普普通通地青布馬車,四平走過去低聲道:“爺,棗買回來了,啊,不,三姑娘沒要錢。”
雪花差點樂了,抿了抿嘴對裡面輕聲道:“雪花拜見爺。”說着,對着馬車福了一福。
馬車窗子上的青布小簾被慢慢掀了起來,露出了韓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依然是那張在雪花看來故作老成的小俊臉,但雪花沒忽略掉那上面不同以往的那種蒼白。
那種不正常的白她看得太多了,她娘因爲氣血不足白了好幾年。
“爺,您……”
韓嘯一擡手止住了雪花的話。
“你們家的家境在青河縣也算殷實了,雖然比上不足,但也比下有餘,你一個姑娘家爲何還要如此拋頭露面?你這樣置姑娘家的聲譽於何地?”韓嘯說着,兩條英挺的小眉毛緊緊蹙了起來,“這些事交給下人打理也就是了。”
雪花一聽,剛剛對這個小爺的那絲擔心,立刻橫渡太平洋,不知飛哪兒去了。
人,有不可愛的,但是——
她就沒見過這麼不可愛的!
“爺,雪花靠手吃飯,沒覺得現在這樣有何不妥,有何丟聲譽的地方?雪花不偷不搶,行得正做得直,既沒辱沒祖先,也沒愧對爹孃,雪花甚至爲沒有無所事事的活着,整天浪費米糧而感到驕傲。”雪花強壓着怒氣,繼續道:“雪花不象爺,從小錦衣玉食,身份高貴,不用擔心挨餓受凍,借祖先的蔭庇就可以一世衣食無憂,雪花沒有爺那種好命!”
最後幾句話,雪花是面帶嘲諷說的,聲音也是重重的,就是傻子也能聽出裡面的不屑。
“你!……咳咳……”韓嘯剛一張嘴,就咳了起來,臉上也涌上一種不自然的嫣紅。
“爺?”四平大驚,立刻就想跨進馬車。
雪花也一驚。
韓嘯一擡手止住了四平,“我沒事,上路吧。”說完,撂下了車簾,沒再看雪花一眼。
四平望着雪花,目帶複雜,低聲道:“還請三姑娘不要把見到爺的事告訴任何人。”
雪花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
四平對雪花一抱拳,跳上車轅,趕着馬車向前走去。
雪花這才反應過來,這次這個小世子爺並沒帶着他那一大堆排場,只有他和四平兩個人。
傍晚關門後,雪花拿着一大摞帖子回了縣衙。
“席大哥,給,你的。”一見到席莫寒,雪花開始“咯咯”笑,並把手裡的那一大摞帖子放到了席莫寒的手上。
席莫寒看着手上的帖子:青河商會會長劉元恆、樑記綢緞王爲聲、張記米行……
整個縣城有錢人的帖子都全了。
席莫寒把帖子扔到一別,望着雪花那彎成了月牙的雙眼,不禁也笑了,“這下高興了?席大哥這次可真是‘以權謀私’了。”
“什麼嘛,都說了這是‘愛民如子’了,你這確實是爲全縣人民謀福利。”雪花還真怕席莫寒有了什麼包袱。
席莫寒彷彿看穿了雪花的想法,呵呵一笑道:“小丫頭,名利對席大哥來說不過是浮雲,席大哥從未放在心上,明白嗎?”
“那你爲什麼還要一心帶領全縣百姓脫貧致富呢?”雪花不解地道。不會是真的到了那種大公無私、憂國憂民的境界了吧?
席莫寒想了想,說道:“在其位,謀其政,席大哥總要對得起所領的俸祿吧?”雖然那些俸祿少的可憐。
雪花放心了,她就說嘛,能說出讓她把天捅個窟窿也會替她補的人,一定不會是迂腐死板之人。
或許是白天賣棗太興奮了,吃過晚飯雪花躺在牀上,說什麼也睡不着,翻來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雖是將近中秋,室內卻沒有月光照進來,整片的烏雲遮住了一切發光的東西,星和月都陷入了沉睡,整個天地都暗沉沉的,空氣中甚至一絲風都沒有,那種壓抑的感覺使雪花在睡夢中猛然驚醒。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