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因爲忽然有了弟弟,回到房間後,就一直很興奮。
她到不是多麼的重男輕女,她是替夏氏高興。
這些年因爲兒子的問題,夏氏哭過不知道多少次。
而因爲沒有兒子,她爹也一直在經受她爺的逼迫。
關於兒子的問題,一直是壓在她們全家人身上的一座大山。
受時代的限制,雪花沒有能力去和一個朝代抗衡,她沒有能力去一下子就轉變了人們的思想。
於是,爲了安慰夏氏,雪花一直用夏氏肯定能生兒子,做爲熱罐子給夏氏抱着。
好了,她覺得給她娘抱了這麼多年的熱罐子,終於成真了。
深深的鬆了一口氣,雪花覺得渾身輕鬆,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
不過,想到弟弟的名字,雪花又滿頭黑線。
“爺,我弟弟的小名,竟然叫狗蛋。”雪花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對於這個名字,雪花覺得很無奈。
“嗯。”韓嘯淡淡的應了一聲,大手一下一下的撫着雪花的秀髮,對於狗蛋這個名字,並不關心。
“爺,你說……爹不會給我們的兒子,也起個諸如鐵蛋、驢蛋什麼的名字吧?”雪花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她弟弟特意起個賤名,是爲了好養活,可是她肚子裡的這一胎,也是定國公府的命根子,不會爲了好養活,也起個賤名吧?
聽了雪花的話,韓嘯的手驀然停了下來。
“不會吧?”韓嘯的語氣中,有些不確定。
“怎麼不會?”雪花立刻皺着小臉說道:“爹萬一和我爺、我爹一個想法,爲了好孩子養活,也起一個賤名,那誰說的準?”
“爹不是一直在查着古籍起名字嗎?”韓嘯思忖了一下,說道。
“那可不一定!”雪花眨着眼睛,看着韓嘯,一臉的認真。
“雖然爹是查着四書五經什麼的在給孩子起名字,可那都是起的大名,至於小名,爹難保不會也爲了好養活,起個特別難聽的。”
“這……”韓嘯有些語結。
想到雪花肚子裡的孩子的重要性,韓嘯也不能確定定國公的想法。
畢竟,雪花能懷了這一胎,是天大的驚喜。
他爹一高興,也沒準會起個什麼名字。
想到兒子將來沒準叫驢蛋什麼的,韓嘯的眉頭也有些糾結在一起了。
不過,長者賜名,無論如何不能不叫。
想到這兒,韓嘯說道:“其實,小名叫什麼都無所謂,就算是叫豬呀、狗呀的,也不過是我們自己家知道,不當着外人的面叫就是了。”
雪花聽了韓嘯的話,有些喪氣。
她也知道韓嘯話裡的意思,也知道無論定國公給孩子起個什麼名字,他們夫妻都不好不同意。
畢竟,定國公是孩子的親爺爺,而且還爲了韓嘯失了一條胳膊。
“好吧,希望爹就是起個賤名,也起個文雅些的,比如……”
雪花說到這兒,側起身,看向韓嘯,眼睛亮晶晶的道:“爺,你說,比如什麼?”
考驗一下她家男人的想象力。
韓嘯看着雪花興奮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重新把雪花摟進懷裡,撫着雪花的頭髮,低聲道:“等回到京城就知道了,別瞎想了。”
切!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
雪花不僅鄙視了一下韓嘯。
“爺,生孩子,真的……很嚇人。”
雪花窩在韓嘯的懷裡,想起了夏氏生產時候的情景,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韓嘯的大手,再次一停,隨即又一下一下的輕撫着雪花的頭髮。
“別怕,到時候爺會陪在你身邊的。”韓嘯的聲音,沉穩有力。
“纔不要!”雪花立刻反對。
她纔不要韓嘯看到她挺着大肚子生孩子的樣子。
醜死了!
韓嘯不明白雪花心裡所想,不過,他也不會和雪花爭執。
反正離雪花生產還有好幾個月呢,到時候在說吧。
“爺,到時候你就外面等着,讓我能感覺到你就行了。”雪花說着,打了一個哈欠。
隨即,就閉上了眼睛。
雪花幾乎馬上就睡着了。
這一天的經歷,簡直是驚心動魄。
若非是因爲夏氏生了個兒子,雪花太激動了,所以才熬到了現在。
否則,她早就睡着了。
韓嘯的眸光,如同暗夜裡的星辰,撒落在懷裡的女人身上,
星辰閃爍中,是化不開的憂慮。
夏氏生產的情形不僅嚇到了雪花姐妹,更讓韓嘯的憂慮增大了。
大手輕輕的放到雪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必須要儘快的找到智善道長!
無論用什麼方法!
雪花生產的時候,必須要讓老道在!
若是他推算的不錯,雪花肚子裡的孩子,應該是他們在南夷時,控制住蠱王的那一晚懷上的。
想到那一晚的情景,韓嘯的眸光變得有些暗沉。
**
第二天,李家的大門口是熱鬧非凡。
差不多整個小河村的婦人們都來了。
有的挎着一籃子雞蛋,有的提了二斤紅糖,有的拿了一尺花布。
總之,都是到李家前來道賀的。
鄉里鄉親的,誰家有個喜事,特別是添丁增口的,大多數人都會去恭賀一聲的。
而雪花家又不同了,不提雪花的身份地位,就是李達這幾年也爲小河村做了不少事兒。
最起碼,哪家日子緊了,張口向李達借錢的,李達還沒有拒絕過誰。
當然,敢找李達借錢的,那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家裡也確實有困難的。
那些地痞無賴,還沒有人敢去找李達訛錢財。
因爲夏氏在做月子,金花的產期也快到了,梨花和荷花年紀還小,所以,雪花雖然也有了身孕,但是管家的權利,還是落到了雪花的手上。
雪花吩咐下人,大門洞開,把前來道賀的奶奶、大娘、嬸子們,都招呼去了偏院。
丫頭婆子們在一旁,茶水、糕點的伺候着。
雪花並沒有讓前來道賀的人進正房打擾夏氏和孩子,無論外面多麼熱鬧,夏氏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安心的坐月子。
前來道賀的人,諸如雪花的大奶奶等人,雪花是要陪着去說會兒話的。
雖然她是郡主,但是這些人都是本家的長輩,無論如何雪花也要陪一會兒的。
對於能得到雪花親自相陪,雪花的這些奶奶們都是相當的激動。
雪花的身份不同於以前,就連自家老頭子都要跪拜的,現在雪花出來陪着她們說話,這些奶奶們立刻感覺到臉上特有光彩。
“我就知道,老大是個有福氣的!”雪花的三奶奶周氏,拍着巴掌,大聲說道:“這不,想兒子,這兒子就來了!”
說完,周氏連忙拿起桌子上的一塊蛋黃酥,一口放進了嘴裡。
“老大和她媳婦心慈仁善,老天爺是會眷顧好人的。”雪花的大奶奶一臉溫和的說道。
“可不是嗎?”雪花的二/奶奶也說道:“這就叫好人有好報!”
“就是!我早就說了,我們老李家,最出息的就是老大一家子了!”雪花的四奶奶也不甘落後,趕緊說道。
雪花臉上掛着淺淺的笑,用眼神示意丫頭們給幾個奶奶們緒茶點。
“雪花呀!不,你看我這張嘴!應該叫郡主!”周氏說着,用手“啪!”的拍了自己一巴掌。
雪花感覺替周氏臉疼。
這一巴掌可是真響亮。
“三奶奶您有什麼話儘管說,叫什麼都行的。”雪花淡淡的道。
對於周氏的爲人,雪花很清楚,眼皮子淺,嘴碎,還愛沾小便宜,所以雪花對周氏有些冷淡。
聽了雪花的話,周氏很是高興,一臉討好的道:“我們老李家,真是飛出了只金鳳凰,你看看郡主這風範、這氣度,真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一不小心落到了凡間。”
雪花一挑眉,這是哪跟哪呀?
雪花的大奶奶,不着痕跡的瞥了周氏一眼,看向雪花,溫聲說道:“肚子裡的孩子,幾個月了?看着要有五個多月了吧?”
雪花微微一笑,說道:“四個多月,因爲懷的是雙胎,所以看着肚子要大一些。”
“哎喲!是雙胎呀!”雪花的三奶奶周氏,立刻大叫了一聲。
煙霞站在雪花的身後,聽了周氏一驚一乍的話,立刻飛過去一個眼刀子。
在煙霞看來,周氏如此的突然大叫,難保不會嚇到雪花肚子裡的孩子。
自家夫人的身子,可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若非周氏是雪花的三奶奶,煙霞不介意直接把人請出去。
周氏被煙霞的冷眼一掃,立刻感覺身上一寒。
雖然煙霞只是一個丫頭,但是雪花在連氏靈前說的那些話,她也聽見了,所以,對於煙霞,周氏是不敢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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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敢把煙霞當做普通的丫頭。
周氏的眼珠轉了轉,暗想,大戶人家的規矩,主母若是有了身子,大都會把身邊的丫頭給了自家男人,斷不會憋着自家男人的,這個煙霞莫非……
周氏這樣一想,看向煙霞的目光就有了一絲探究。
煙霞一皺眉,她怎麼覺得這個老女人的目光,這麼讓人噁心?
這時,雪花的大奶奶又說道:“雙胎好呀,一胎生兩個,這可不是一般的福氣。”
“是呀,也就是郡主這等有福氣的人,才能一胎生兩個。”雪花的二/奶奶連聲道。
雪花的四奶奶也在一旁附和。
周氏一見,立刻從煙霞身上移回了心思,把注意力放到了巴結雪花的上面。
雪花臉上掛着淺笑,靜靜的聽着。
這些奉承的話,她已經免疫了。
相對於聽這些,她覺得還不如去外面的棗樹林子裡走一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氏等人,雪花就誰也不見了,都託付給了黃氏接待。
反正黃氏陪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說話,說一天都不帶累的。
雪花命令家裡的下人去鎮上買了幾百斤豬肉,然後在院子裡架起了幾口大鍋,用大鍋燉肉菜。
雖然雪花家現在和村裡的其他人家離得遠了一些,不象在老房子時似的,蒸個包子別人家都能聞到肉味,可是那一大鍋一大鍋的肉散發出的香味兒,還是遠遠的四散飄開了。
於是,一些小孩子聞到肉香,就在雪花家門外轉悠。
雪花命令家裡的小廝,盛了幾碗肉,拿了些饅頭,讓那些小孩子們在院子裡隨便吃。
那些孩子們一聽,立刻跑了進來,個個興高采烈,不一會兒就吃得滿嘴流油。
院子裡一時間都是孩子們的笑聲和吵鬧聲。
前來道賀的婦人們,看到這種情景,都暗自吞了吞口水。
雖然現在自家能吃飽飯,但是吃肉還是很奢侈的。
也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兩口。
不過,看到院子裡的那一口口的大鍋,這些人心下也隱隱的有了猜測,暗自有了期待。
果然,中午時分,雪花命人給小河村各家各戶,都送了滿滿的一大碗肉去。
當然,各家還都送了幾個大白麪饅頭。
於是,整個小河村,這一天都跟過年似的,家家的午飯吃得興高采烈。
同時,令整個村子更加沸騰的是,青河郡主發話了,明天李家會開一天的流水席,全村的人都可以免費去吃。
一時間,小河村幾乎家家都有笑聲傳出來。
人們吃着今天的,已經開始幻想明天的流水席了。
雪花明白,對於老百姓來說,能吃上一頓好飯,比什麼都樂呵。
所以,雪花才用這種方式,來回饋小河村的村民。
不過,下午時分,雪花看着面前那一大摞精緻的拜帖,有些頭疼了。
這些帖子,都是青河縣城裡各個大戶人家遞來的。
雪花就不明白了,現在交通又不發達,也沒有網絡電話什麼的,怎麼她娘昨天傍晚才生了孩子,這些青河縣城裡的大戶人家今天就把拜帖遞過來了?
都說是恭賀李家喜得貴子,要來給孩子洗三。
雪花明白,這些人所謂的洗三,就是來她們家送禮的。
雪花隨手翻了翻帖子,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雪花認識的。
雪花以前在青河縣衙裡住着時,席莫寒就對外聲稱雪花是他的妹妹,當年雪花做生意,也沒有少借席莫寒的勢。
這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因爲席莫寒這個縣令大人的關係,對雪花無論真假,都很熱情。
席莫寒偶爾去各府回訪時,也都是帶着雪花去的。
於是,雪花也的確和這些人有些交情。
雖然,雪花知道,這些人的目標,都是席莫寒。
不過,爲了推銷她家的各種棗品,雪花也一直與青河縣城裡的這些貴婦們虛與委蛇。
如今,人家拿着拜帖來了,她難道拒而不見?
特別是,人家還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給她弟弟“洗三”。
這是錦上添花的事兒,萬沒有往外推的理兒。
想了想,雪花決定還是把決定權交給她爹孃。
畢竟,人家拜帖上都是說的拜會李夫人,恭賀李夫人喜得貴子。
雖然,雪花相信,這些人並不認識她娘。
“煙霞,把這些抱着,和我去老夫人的房間。”雪花指着桌子上的拜帖,吩咐道。
“是。”煙霞答應一聲,隨即抱起了桌子上的帖子。
李達和夏氏聽了闡述之後,也明白這些人都是衝着女兒來的。
自己家和這些人並沒有交情。
“雪花,這些事兒,你拿主意就行了。”李達說道:“你是青河郡主,青河是你的封地,這些人若是送得禮太厚重了,難免會惹人非議,影響你的名聲,所以,這件事,你就看着辦吧。”
“是呀,這些人名義上是來給你弟弟洗三,實際上還是來和你攀交情,你看着處理就行了,千萬別因爲這件事,讓人說出什麼不好的了。”夏氏也說道。
聽了李達和夏氏的話,雪花知道,她爹孃也看出了事情的輕重。
於是,雪花說道:“那我就親自寫回函,把這些帖子都回掉,就說我們家不大辦,就只請極爲親近的幾家親戚吃頓飯罷了。”
“行!就這麼辦吧。”李達立刻拍板,“你親自寫回函,也是對人家的一個尊重,想必這些人也就不會說什麼了。”
李達認爲,人家畢竟是上趕着來送禮的,怎麼也不能折了人家的面子。
雪花親自寫回函,就等於是給了這些人家的體面。
別說,雪花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以她的身份,大可以恣意而爲,隨便就把這些帖子扔旁邊,但是雪花並不想那樣。
青河是她的地盤,但也是百姓的地盤,青河的經濟,還需要這些大戶人家支撐。
就連當初席莫寒做縣令時,都和這些大戶人家保持着不遠不近的關係,她當然也要效仿了。
雪花回了自己的院子後,就讓煙霞和籠月筆墨伺候,開始寫回函。
“在幹什麼?”韓嘯走進來,看着雪花手裡的筆,問道。
“爺,我想……”
雪花於是把拜帖的事兒,和韓嘯說了一遍。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略一沉思,說道:“爲什麼要回了?她們願意給,你儘管接受就是了。”
“爺?”雪花一臉不解的看向了韓嘯。
她原本以爲,韓嘯聽後只會淡淡的應一聲,並不理會。
或者可以說,對於這種內宅小事兒,韓嘯是不予置評的。
可是,雪花沒想到韓嘯竟然如此的說。
她相信,她家男人不是看重那點禮物的。
不管多厚重的禮,也是入不了她家男人的眼的。
看到雪花不解的樣子,韓嘯說道:“你以前不是說過嗎?你把棗賣給京城的大戶人家,是爲了幫助青河百姓脫貧致富。”
韓嘯這話指的是,雪花當年在靖王府中推銷她的各種棗品時,說得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雪花當初那種大義凜然,侃侃而談的樣子,可是連戶部老尚書都給震懾住了。
以至於老尚書涕淚漣漣。
而且,雪花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言亂,還傳進了宮裡,引來了同晉帝的褒獎。
那在當時,可是引起了一番轟動的。
其實,對於當時的情形,雪花還是很心虛的。
她是想要帶領青河百姓致富,但前提是,她們家要先致富。
不過,那時候的情形,把她推到了一個大公無私的至高境地。
這讓雪花感到很心虛,不過,雪花表面上還是坦然自若的接受了那種高帽子。
韓嘯看到雪花的眼睛中,漸漸的有了一絲了悟,繼續道:“你現在收了這些禮,也可以拿來幫助青河的百姓。這些禮物,不要白不要。”
雪花的嘴角翹了起來,眼睛裡露出了促狹的笑意。
“爺,你真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