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和韓嘯到達王府正院的時候,夏氏等人已經到了。
因爲王府下的帖子是請全家,連饅頭和金花也請了,所以雪花進屋的時候,屋子裡很是熱鬧,一衆人都在逗弄寶寶玩兒。
寶寶一見到雪花,就大聲喊着“毛毛”、“球球”,跌跌撞撞的往雪花面前衝。
雪花覺得她被自己的外甥蔑視了,在寶寶的眼裡,明顯的她沒有小毛球重要。
不過,雪花並沒有把小毛球帶來,畢竟是來王府,哪能帶着幾隻狐狸。
寶寶很失望的沒有在雪花身後找到小毛球,只好把注意力又轉到了雪花的身上,伸着小手對雪花喊“姨姨”。
“纔剛還在說你的那幾只雪狐忒是通靈性,竟然能從青河找到京城來。”靖王妃滿是驚奇的對着對雪花道:“我正說要看看,你竟然沒帶來?”
“義母若是想看,趕明兒我就帶了來給義母看。”
雪花先是對着靖王爺和靖王妃等人施過禮,請過安,這才抱起寶寶和靖王妃笑着說話。
“你現在還是新媳婦,哪能總往外跑?”靖王妃慈愛的道:“還是過些時日再說吧。”
雪花知道靖王妃說的是實情,連忙答應着過些日子把雪狐帶來給靖王妃請安。
反正小毛球被她訓練的會作揖了,正好可以哄靖王妃開心。
對於既是義母又是姨母的靖王妃,雪花是從心裡尊敬喜歡的。
雪花來了不久,銀花也來了,蘇明軒因爲不是休沐的日子,並沒有跟來,所以只有銀花帶着冬青和冬梅來的。
銀花一來,不由的就讓人想起了雪花回門那天,銀花在王府被發現有了身子,然後引發的那一系列八卦事情。
靖王妃想起了太后送來的那些賞賜,靖王爺想起了皇上傳來是恭賀之詞,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異樣的感覺。
靖王爺想的是,他今天晚上必須要努力一下,沒準他家媳婦真能再有了呢?
靖王妃想的是,若真是自己有了身孕,該多好?
今天晚上,是不是好好試一試?
好吧,這夫妻二人還真是想到一塊去了。
李家和靖王爺一家也算是熟悉了,更兼之兩家是已經心照不宣的兒女親家了,所以午飯擺在花廳裡,男席和女席只隔了一架屏風。
“要說這魚,也就是雪雪做得好,別人做得都有一股子腥氣。”靖王妃指着剛剛端上桌的一道麻辣魚塊說道。
夏氏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附和的點了點頭。
靖王妃沒注意到夏氏的異樣,拿着瓷白的象牙筷子夾了一塊魚塊,“今天這個做法到是新穎,我倒要嚐嚐。”
靖王妃的話音剛落,銀花猛地站起身,捂着嘴跑了出去。
雪花和梨花、荷花連忙站起來,追出去照顧銀花。
“趕快撤下去。”
靖王妃雖然滿心遺憾,還是連忙吩咐上菜的丫頭把魚端下去。
孕婦最大,桌上有個孕婦,吃東西當然要照顧孕婦的口味了,否則,大家也都吃不好。
丫頭端着魚往外走,經過金花的時候,一直緊皺着眉頭的金花再也忍不住,也站起來跑了出去。
銀花跑出去吐,那是明擺着的孕吐反應,可是金花這一跑,靖王妃嚇了一跳,連忙看向夏氏,“妹子……”
只說了兩個字,靖王妃就說不下去了,因爲夏氏緊皺着眉頭,一副特別難受,但是強自忍耐的樣子。
靖王妃大驚,這母女不會是同時中毒了吧?
她本來以爲金花會不會是有孕了,可是連夏氏都如此,那就……
那就……,靖王妃猛地大叫一聲,“快去請太醫!”
靖王妃這淒厲的一嗓子,屏風那邊的靖王爺等人,嚇得都衝了出來。
他們本來不知道屏風這邊發生的事兒,如今一看這情形,饅頭直接向外面衝,去看金花怎麼了。
李達剛想跟着向外衝,去看兩個女兒,可是——
“她娘!”
李達大叫一聲,改成了跟着夏氏向外衝。
夏氏覺得胃裡翻江倒海,捂着嘴疾步向外跑。
一時間,屋裡屋外亂成了一團。
太醫這次可謂是被王府的侍衛一路抗着跑進王府內院的,靖王府的門外,許多若有若無的八卦之眼,也都盯上了靖王府。
靖王府的新聞,這些年來一直是京城的熱門新聞,即便是從靖王府傳出的雞毛蒜皮的事兒,也是爲京城的廣大人民津津樂道的。
無它,因爲靖王府從來沒讓人們失望過,即便是雞毛蒜皮,和別家的雞毛蒜皮也是大不同的。
靖王府這次也不負京城廣大人民羣衆的期望,果然又爲京城人民的八卦生活提供了許多樂趣。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先說靖王府裡的事兒。
太醫被侍衛一路抗進王府內院,氣沒喘勻面前就多了一隻纖柔皓腕。
老太醫深吸了幾口氣,擺出高深的樣子,開始診脈。
脈象雖然不是太明顯,但是老太醫詢問了金花幾句,就給了衆人一個肯定的答覆——
金花,有孕了。
對於金花有了身孕,衆人雖然欣喜,但也是在意料之中了,因爲金花和銀花一樣,只是聞到魚腥味吐了幾口就沒事了,再一掐算月事,恰好過了幾天,所以,大體上就能推斷出差不多是有了身孕了。
至於夏氏,跑到門口,被風一吹,臉色就恢復了正常,什麼事都沒有了。
李達和夏氏內心深處說不失望是假的,夏氏甚至覺得,她怎麼就不吐幾口呢?
可是,她沒有想吐的感覺了,也不能硬往外乾嘔吧?
懷着這樣失望的心情,夏氏還是在靖王妃和一衆女兒的強烈要求下,把手腕放到了老太醫面前。
太醫凝神閉目,然後把了夏氏的右腕把左腕,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衆人因爲金花有孕的欣喜,隨着老太醫的表演開始消退,心裡開始敲鑼打鼓,忽上忽下的了,深恐夏氏得了什麼病症。
“嗯,恭喜,這位夫人有喜了。”
老太醫睜開眼睛,笑米米的扔出了一磅重彈。
花廳中驀然一靜,好像連呼吸聲都停止了,隨即——
“太醫,您再說一遍?”李達哆哆嗦嗦的對着太醫道。
“呵呵,恭喜,尊夫人有了身孕了。”太醫摸了摸鬍鬚,笑呵呵的等着收紅包。
李達聽了太醫的話,“撲通”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隨即就猛地站了起來——
“她娘!”
李達滿臉激動,看着夏氏說不出話來了。
“娘!”
“娘!”
……
喊娘聲此起彼伏,幾個女兒一起面帶激動的圍到了夏氏旁邊。
夏氏這時才反應過來,她真的有了身子!
“我……我……”夏氏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仍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接下來的情景是喜極而泣,涕淚漣漣了。
不僅李達和夏氏,就連雪花姐妹都覺得彷彿一時間卸下了千斤重擔,連呼吸都輕鬆了。
雖然不知道夏氏這胎是兒是女,但經過了十多年紅,夏氏的肚子終於有了動靜不是?
終歸,有了動靜就有了希望。
靖王妃看着李達一家激動的樣子,也是感慨萬千,連忙吩咐下人給太醫包了厚厚的封銀,把太醫送了出去。
李達一家子,早就把等着拿喜錢的太醫忘到腦袋後頭去了。
當太醫滿臉帶笑的揣着厚厚的賞銀走出靖王府大門的時候,立刻開始自己大聲宣揚,他是給靖王府宴請的兩位夫人診出了喜脈,特別強調了一下,不是給靖王妃。
沒辦法,上次的烏龍事件後,他被太后叫去狠狠的申飭了一頓,所以,這次他一出王府大門,就自己先說明了,免得傳出其他說法,太后又怪罪到他頭上。
靖王府再次傳出喜訊的說法,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當然,版本不同了。
靖王府這次變成了,堪比送子娘娘廟還靈驗的所在。
回程的路上,雪花坐在馬車裡,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在韓嘯的懷裡左扭右扭,不時的嘿嘿傻笑,更兼小嘴喋喋不休。
韓嘯無奈的看着懷裡不時點火卻猶不自知的小女人,真想把人狠狠的懲治一番。
“爺,這事兒簡直太……”坑爹兩個字,被雪花嚥了回去。
說出來,韓嘯也聽不懂,不過,雪花確實有那種感覺,她們一家昨天還爲了孩子的事兒絞盡腦汁,她娘甚至都決定給她爹納妾了,而她也決定早日生孩子了,可是今天,情況逆轉,她娘竟然有了身孕?
還有比這兒更令人欣喜的嗎?
“爺,我決定了,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先不生孩子了。”雪花眨着晶亮的眼,開始宣佈她的最新決定。
她娘那裡已經不着急了,她也就不着急了。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不過,生個孩子好像也滿好的……要不……唔……”
某人的嘴,終於被狠狠的堵上了。
因爲有了上一次馬車在二門停留時間太長引發的風波,這次就連煙霞和籠月都做好了準備,只等馬車一停就硬着頭皮喊主子下車。
不過,雪花自己也有了戒心,馬車一停,立馬從某人懷裡掙脫出來,推着某個意猶未盡的男人下車。
韓嘯濃眉蹙起,看着某個又攏頭髮又抻衣服的小女人,眸光一暗,耳朵動了動,沒有停留,乖乖的鑽出了馬車。
雪花被韓嘯扶下車後,很慶幸的發現,幸虧兩人沒在車裡膩歪,否則就真的丟醜了,因爲車外竟然有人。
“雪妹妹。”
面對席莫語滿臉笑容的親熱喊聲,雪花只是挑了挑眉梢。
席莫語的臉色微不可察的一僵,隨即對着雪花彎身福了一禮,“見過郡主。”
“席姑娘不必多禮。”雪花淡淡的道。
雪花說完,對着慶國公府的老夫人於氏略微彎了彎腰,“老夫人。”
於氏臉上故作的笑容和席莫語一樣,有點維持不住了。
雪花對她們母女,明顯的是沒有念舊交的樣子,擺出的是郡主的身份。
要說雪花對她們擺郡主的身份,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不過,若是念及舊交,特別是雪花是席莫寒的義妹這層關係,雪花就該拋開郡主的身份,對於氏執晚輩禮,對席莫語姐妹相稱。
可是,很明顯,雪花對兩人的態度冷淡,高傲矜貴之氣盡顯。
於是收起臉上的笑容,也擺出了一品夫人的架勢,對着雪花點了點頭,領着席莫語轉身踏上了馬車。
於氏的馬車走遠了,雪花卸下臉上的僞裝,對一直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的韓嘯道:“爺,她們來幹什麼?”
韓嘯看了雪花一眼,沒有說話,轉身緩步向門裡走。
雪花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她問的是廢話,韓嘯不可能知道席家母女的來意,因爲內宅女人互相走動是禮節往來,很正常,多數時候是來說幾句廢話,聯絡一下感情的。
不過,她不是喜歡和自家男人不動腦筋的說話嘛?
兩口子在一起,哪有那麼多有用的話呀?當然是廢話更多一些呀。
雪花對於自己說廢話的行爲很是理直氣壯,特別是,她覺得對着一個惜字如金的男人,她若是不說廢話,兩個人豈不是除了親熱,沒幾句話可說了?
雪花也漸漸發現了,她和韓嘯在一起呆的時間越長,她的話就越多,而某個男人,依舊多數時候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
雪花眼珠轉了轉,覺得她是不是要改變一下,男人據說都不喜歡話多的女人。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必須要時刻保持在某人心裡不俗、聰慧、嫵媚、嬌豔……
雪花想了一大堆的詞,以至於太投入,沒發現前面的韓嘯已經停下了,直直的就向韓嘯背上撞。
韓嘯背後彷彿長了眼睛,側跨了一步,長臂一伸,雪花就被韓嘯穩穩的攬住了。
“爺?”雪花終於回神,不過,她不知道,若不是韓嘯錯開一步,她就撞人家背上了。
韓嘯沒有看雪花,只是目光冷冷,毫無感情的看着前面。
雪花順着韓嘯的目光看過去,原來,在不遠處的花徑旁,立着兩個人。
哀怨的聲音順着風隱隱傳了過來。
“……你好狠的心!……我當年不惜拋開郡主的身份,甘願委身進府做妾,在她死後,更是苦苦等了你十年!……現如今,你竟然連把我扶正都不肯?”
“進府,是你自願的!等了十年,亦是你自願的!”低沉的聲音夾雜着冷風傳了過來。
雪花心裡低喝一聲,好霸氣!
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好無情!
桂姨娘看着面前這個她愛了那麼多年,又等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心如刀割,眼淚紛紛而下。
她當年因爲要執意進侯府做妾,鬧得爹孃不認,姐妹不再走動,可是換來的竟然是如此無情無義的話。
“韓縱,你到底有沒有心?”桂姨娘任眼淚流淌,咬着脣問道。
“我的心,早就給了一個人,早就被帶走了。”定國公的聲音裡暗含着言語無法表述的沉切哀思。
“十年了……她已經死了十年了,你竟然還是隻想着她一個人?”桂姨娘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十年嗎?……即便是百年,亦是如此。”定國公沒有看眼前的女人,只是看着遠方,一片落葉緩緩而下,彷彿那看不見的十年歲月,不過是一片葉子的飄落。
“你……”水紅的身影,帶着滿臉的淚跑遠了。
定國公目光如電,猛地轉頭向着韓嘯和雪花的方向看了過來。
對於聽自家公公的壁角,還被抓個正着之事,雪花的尷尬只是一瞬間,這又不是她想聽的,是聲音自己傳過來的。
“爹。”雪花遠遠的對着定國公彎了彎腰,打了個招呼。
定國公點了點頭,隨即和韓嘯目光交匯,父子兩人之間,瞬時“噼裡啪啦”,火花四濺。
雪花對於定國公和韓嘯之間的暗潮洶涌毫不理會,她知道人家是兩父子,即便韓嘯一直對定國公心裡有隔閡,但還是親父子,別人無可替代。
最終,還是定國公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爺,你也不希望爹把桂姨娘扶正,對不對?”雪花眨着聰慧的眼睛,狡黠的低聲道。
本來韓嘯和定國公之間雖然冷淡,但是還算和諧,今天韓嘯看見他爹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立刻態度變了,雪花敏銳的察覺到了韓嘯的心裡。
韓嘯看了雪花一眼,對於自己有個聰明的妻子,他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女人……有時候不要太聰明瞭。”
韓嘯淡淡的一句話,雪花立刻又想起了,剛纔被定國公打斷的她的那一堆理論——
“聰明”一條,刪除!
“爺,我明白了。”雪花立刻從善如流,露出了小白的樣子。
不就是裝傻嘛,她太拿手了。
韓嘯皺了皺眉頭,爲什麼他覺得自己彷彿說錯了話?
兩人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松鶴堂”。
一進門,老夫人就說道:“剛纔,慶國公府的老夫人和二姑娘親自來下的帖子,這月中旬是於老夫人的生辰,邀請我們前去玩樂一天。”
雪花明白了於氏和席莫語的來意,雖然她不想和她們打交道,不過官宦人家的走動是必須的,只得道:“孫媳到時全聽祖母安排。”
雪花的意思很明白,老夫人讓她去,她就去,不讓她去,她就在家呆着,絕無怨言。
老夫人聽了雪花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然,雪花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又是郡主的身份,國公府的任何事兒,都應該是雪花出面的。
如今,雪花把是否出面應酬的事兒交給了老夫人決定,老夫人當然覺得滿意。
老夫人心裡滿意,說話就更和藹了,“聽說你大姐和你娘同時診出了身孕?”
“是,祖母。”一提起這事,雪花就眉眼帶笑。
“這真是雙喜臨門。”老夫人笑米米的點了點頭,“老二家的,明天去庫房拿些補品藥材,你親自去親家走一趟,恭賀一聲。”
“知道了,娘。”王氏連忙答應。
“多謝祖母。”雪花對着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如此這般,纔算是給她體面。
雖然,雪花覺得老夫人百分百是因爲旁邊坐着一個——
一言不發的寶貝孫子。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