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嘯嚥了咽口水,一股熱流直衝入腹,喉結上下滾動了下,連忙轉開了眼光,腦中卻還是劃過了幾個字:太小了。
就這三個字,某日竟被他不經意地說了出來,由此引發了一場口水大戰。
外室中,趙子沐急步在原地轉圈。
“肖家那個丫頭,真是該死!”趙子沐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
“不錯!肖家家教如此疏鬆欠妥,不規不矩,竟縱得女兒小小年紀欲害人性命,肖侍郎想升任禮部尚書,簡直是癡人說夢!正所謂‘一家不管何以管天下’,禮部尚書不能以自身爲表率,不能嚴苛教養自家子女,怎能擔任此職?”
靖王爺低沉的聲音中滿是威嚴,雙眉緊緊皺起。
哼!肖家丫頭如此一鬧,不僅差點害了自己義女的性命,還把雪雪和那個臭小子光明正大地綁在了一起,雪雪這次大庭廣衆之下被那個臭小子從水裡救出來,等於失了清白於那個臭小子,是無論如何都要嫁於那個臭小子了,更何況現在兩人……,靖王爺望了望室內,現在這番情形,那個臭小子純粹是把雪雪當成了自己媳婦了,唉,他本想體會那種“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覺,並且以此氣氣那個臭小子的事情,都泡湯了。
靖王爺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就跑去侍郎府指着肖侍郎大罵他教女不嚴。
“爺明天就進宮參他一本!”靖王爺臉上滿是狠戾。
肖侍郎若是知道他女兒爲爭男人毀了他一輩子的仕途,非得把肖玉容打死不可。
屋內衆人現在都知道雪花是因爲來初潮,被冷水一激,引起腹痛,生生疼昏了過去,能不對肖玉容滿腹怒氣嗎?
而且,雖然顧賢沒說,但是諸如靖王夫妻,能不擔心這件事會影響雪花將來的子嗣問題嗎?
女子經期遇涼水本就易引起宮寒之症,直接影響子嗣問題,何況現在雪花又是初潮,而且情形如此嚴重。
所以,現在就連靖王妃都是滿臉氣怒憂心,把肖玉容從裡向外的罵了八百遍。
“稟王爺、王妃,慶國公求見。”春桃硬着頭皮,走進來低聲回稟。
“不見!”
慶王爺的回答乾淨利落。
韓嘯剛纔一招呼顧賢,園中許多人就都猜出事情不對了,顧賢不僅是文人謀士,還醫術了得,所有諸如靖王夫妻等都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而席莫寒當然不能不來,不過來了也進不來罷了。
這時內室中傳來了腳步走動的聲音,衆人立刻把席莫寒拋到了腦後,一起轉向內室的門口。
雪花被煙霞和籠月動作輕柔地放進了牀榻上煥然一新的錦被之中,至於韓嘯,終於知道要回避一下了,沒辦法,他的神經略微一放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了,眼光控制不住了,體內的那股熟悉的燥熱就狂涌而來了,所以只得把雪花交給了兩個丫頭,自己暫時轉過了身去。
靖王夫妻被請了進來,後面跟着叮叮和趙子沐。
靖王妃看到雪花雖然仍是面無血色,但長長的眼睫低垂着,神色平和,呼吸平穩,不由地舒了一口氣,眼圈卻仍是紅紅的。
自己這個乾女兒,竟被生生疼暈了過去,那得疼成什麼樣了?
更何況——
靖王妃不願再想下去,子嗣問題,對於女人來說,等同於性命,靖王妃對此深有感受。
想她家王爺位高權重,她也生了兒子,但卻因膝下只有一子,不知被別有用心的人做過多少文章,就連當今太后都幾次暗示,說皇家子嗣單薄,若不是她家爺堅持不納妾,任憑別人亂嚼舌根,這王府中不知會被塞進多少前來爲王府開枝散葉的女人。
“嘯兒,雪雪這兒有姨母守着,你先去沐浴一下,換套乾爽的衣襪,喝點薑糖水,莫要沾染了寒氣。”
靖王妃看着自家外甥頭髮溼漉漉的,寒着一張臉,雙眉緊蹙,一身衣服雖已半乾,但終究皺皺巴巴的,顯出一絲落魄,雖然掩不住自家外甥俊朗的眉眼,靖王妃還是有些心疼,唯恐韓嘯受涼生病。
時近中秋,湖裡的水已經很涼了。
“姨母,我沒事。”韓嘯的聲音雖然平淡,但裡面卻有一絲堅持。
靖王妃知道自家外甥的秉性,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雪花牀邊坐了下來。
伸手輕輕摸了摸雪花的額頭,觸手冰涼,靖王妃心下一沉。
這時,顧賢端着一碗藥汁走了進來,煙霞連忙上前接過,籠月則把雪花扶了起來。
這藥是顧賢煎的,因爲過程繁瑣,火候差一點都不行,所以顧賢趁雪花泡藥浴的時候,自己跑去煎了來。
好在喝藥的過程還算順利,雪花閉着眼,迷迷糊糊地被喂進苦苦的藥汁,雖然細若勾勒的柳眉又皺了起來,但總算把藥汁一滴不剩的喝了進去。
事後雪花聽說了這件事,強烈要求煙霞和籠月趁她睡着了時喂她喝藥,兩個丫頭沒法,只得試了一次,怎奈第一口就把雪花苦得清醒了。
雪花不知道,她這次是因爲氣虛體弱,又加之失血過多,是處於昏睡狀態,也可以說是半昏迷狀態,當然藥汁再苦,她也醒不了,否則就不會暈過去了。
韓嘯一見雪花柳眉又皺了起來,眼中劃過一抹憐惜心疼,以爲雪花又感覺到了腹痛,走到牀邊坐下,手伸進棉被裡,按在雪花腹部,向雪花體內輸送真氣。
靖王爺嘴角抽了抽,這個臭小子,真把雪丫頭當成自己媳婦了,而且還是過了門的媳婦,否則,即便是定了親事,名分已定的男女,見了面都會羞答答的,距離隔着三丈遠。
這個臭小子倒好,已經對雪丫頭隨便摸隨便動了,而且還動作那麼自然,神情那麼理所當然,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老夫老妻呢。
靖王爺咬着牙暗自腹誹。
“爺,三姑娘目前已經沒有大礙了,您還是先去換套衣服鞋襪吧,三姑娘今晚或許會……發燒。”顧賢看着韓嘯說道。
韓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自動忽略了顧賢叫他換衣物的話,只聽到了雪花或許會發高燒。
其它人一聽,也都開始擔心,以顧賢的名氣,他說的可能就是一定了。
果不其然,晚飯後沒多久,雪花本來沒有血色的小臉開始泛紅,呼吸也變得急促。
韓嘯緊緊地盯着那張豔若桃李的小臉,心糾在了一起,“沒有別的法子嗎?”
韓嘯的話是對顧賢說的。
“爺,三姑娘自身體熱,有助於驅散體內淤積的寒氣。”
顧賢沒說,他給雪花喝的藥汁裡就有促使雪花高熱的藥物,他怕他若是提前告訴韓嘯,韓嘯不捨得雪花受罪,但是,若不如此,雪花體內的陰寒之毒會更猛烈,沉積越深,將來越難根治,當然,生命無虞,卻影響子嗣。
雪花肌膚已經燙手了,身體甚至開始驚鸞。
韓嘯緊握着雪花的手,薄脣緊抿,濃眉緊皺,一動不動地坐在牀邊,望着牀榻上那個時而嚶嚶哭泣,時而喃喃自語的人。
煙霞和籠月也是一臉擔心的樣子,她們不僅擔心自家姑娘,還擔心自家爺,因爲雪花已經燒得說胡話了。
說胡話就說胡話吧,喊爹叫娘,想姐姐妹妹,都行,可姑娘您別時不時地嗚嗚着喊席大哥呀?
煙霞後籠月偷偷地看了一眼韓嘯,開始在心裡求爺爺告奶奶,求她家姑娘千萬別再喊了。
不僅兩個丫頭如此,就連顧賢都暗自嘀咕,生怕他家爺一個氣不過,跑到慶國公府去,把新晉的慶國公暴打一頓。
顧賢倒是沒想他家爺會把雪花怎麼樣,反正他家爺在三姑娘面前從未佔過上風,就是被氣的吐血,也還擔心會嚇到三姑娘。
顧賢擦了擦額頭的汗,按說秋天的夜晚已經很涼爽了,可顧賢還是覺得向外冒汗。
沒辦法,三姑娘連着幾聲席大哥,他家爺臉上已經結冰了。
唉,幸好靖王夫妻等人因爲白天又驚又嚇又累,熬不住去睡了,他家爺還不至於太丟面子,不過——
顧賢還是爲他家爺鞠了一把同情淚。
當雪花體溫恢復正常,呼吸也變得輕淺綿長的時候,東方已經發白了。
韓嘯鬆了一口氣,把一直被他握在手裡的小手仔細地放進被中,站起身來,然而,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晃了晃。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