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連氏母子說的是真的,他倒是不反對再把李秀蘭接回來,畢竟,那樣說明他們家以後不要說是在村裡了,就是在縣裡也沒人敢惹了。而且,這兩年李秀蘭沒少從孃家往回拿東西,若她孃家越過越富,他家隨便沾點他就可以過過前呼後擁的日子了。
可是一會兒,高小六就又想到了張寡婦那高高的胸脯,大大的屁股,他心裡又有些猶豫。雖說張寡婦人長得醜了點,可吹了燈看見什麼了?還不是全靠手感?張寡婦那手感比李秀蘭好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高小六在這兒糾結着,高佔成回來了。
“親家母,她二舅。”高佔成一進屋就滿臉笑,“這大冷天的,你們還親自跑一趟,快!快!給親家母和她二舅換好茶!”
高佔成說完,就對趙氏和高小六使眼色。
趙氏和高小六立刻明白了高佔成的意思,看來連氏母子說的是真的,她們家真的巴上了貴人。
母子兩人對視一眼,剛纔那虛假的笑,立刻變成了真誠的笑。
“岳母、二哥,快!快!炕裡坐!”高小六說着,殷殷地把連氏和李貴往炕裡讓。
趙氏則開櫃子,拿好茶,吩咐換弟趕緊重新泡茶。
連氏和李貴也對視一眼,母子兩人心裡也都有了底,今天沒白來,事成了。
事成了,連氏眼眉徹底挑了起來,頭昂得高高的,神態倨傲地道:“不坐了,我們來了這麼會兒了,也該回去了,今天你們家不是還有喜事要辦嘛,我們也不打擾了,咱把秀蘭當初帶來的嫁妝折算折算,給我們算清了,我們母子就回去了,以後我們家秀蘭沒準還能當個富家太太什麼的。”
高家三人一滯。
“雖然我們家看不上這點東西,可這畢竟是我妹妹帶來的,我們就是扔了,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李貴也是一副高傲不屑的樣子。
高家三人互相瞅了瞅,趙氏開口道:“親家母,她二舅,這是說的哪裡話,這不都是誤會嘛,秀蘭呢不過是讓她回家住些日子,好好孝敬孝敬父母,這不,我們家正商量着哪天把她接回來呢。”
“哎喲!接回來?你們家不是正張羅着娶兒媳婦嗎?接回我家秀蘭來幹什麼?”連氏聲音拔高,三角眼高高挑起。
一想起高家正準備娶新媳婦連氏的火又上來了。雖說高家要是真娶,她一點辦法沒有,但現在高家明擺着後悔了,她當然要拿捏一把。
“啊?……呃?……”趙氏語結,隨即一拍巴掌,“那不是要給小七娶嘛。”
“小七?”連氏和李貴都楞了,高傢什麼時候又出來個小七?
“對!是小七。”瞎話一說開,趙氏的口才就又回來了,“這不,我前些日子新認了個乾兒子——小七。人家算命的說了,我們家小六之所以一直沒兒子,就是因爲我們家陽氣太少,說只要我認個乾兒子,帶點陽氣來,小六下一個孩子一定是兒子,這不,我們正想着把秀蘭接回來生兒子呢。”趙氏說完,滿臉喜色,那表情要多真有多真。
“這乾弟弟娶媳婦,妹夫你穿的可夠喜慶的。”李貴掃了一眼高小六身上的大紅喜服。
“這、這不是爲了圖個吉利嘛。”高小六尷尬地道。
“哼!”連氏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過沒說什麼。
明知道高家是騙人,她們也不能揭穿,她們要的是高家收回休書,把李秀蘭接回來,真把什麼都挑明瞭,事就不好辦了。
一見連氏母子沒再抓着這件事不放,高家幾人也放了心。
“小六,這吉時快到了,還磨蹭什麼?趕緊走了!”屋外一嗓子傳來,高家幾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我、我出去看看,這乾弟弟下聘,哪就非用大伯哥跟着的?”高佔成沒等高小六說話,對他使了個眼色,站起來就向外走。
“其實我妹妹畢竟是帶着休書回去的,這四村八里的都知道是給休回孃家的,這要是再回來,也不能悄無聲息地回來吧,這聘禮嘛,反正已經準備好了,我看,不如就送到小河村去吧?”
李貴的一句話,高佔成止住了腳步,趙氏和高小六也楞了。
連氏卻是心花怒放,對呀,這樣不但秀蘭,自家人也都有面子。
“就是,我家閨女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也不是小狗、小貓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攆走的。要不是看在這幾個孩子的身上,隨便再嫁一個,那也得是各村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過門後,那就是去享福。”連氏說到這兒,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現在,也就是我那閨女是個當孃的,舍不下孩子,想着幾個孩子都大了,這現在有他舅舅家帶落着,給幾個丫頭將來都尋門好親。”
連氏說完,疼愛地拉過換弟,“過些日子,跟你表姐去縣城裡,讓她帶着你去那些大戶人家串串門。”
要說高家幾人原先還有點猶豫,聽了連氏最後一句話也不猶豫了,這兒媳婦的孃家再有錢,也不如把幾個孫女嫁入高門大戶實惠。將來那些富貴人家的少爺,過年過節的都得來他們家送禮,那纔是真正的光耀門楣了。
“就聽親家母的,小六,準備一下,這就去你岳母家重新把你媳婦娶回來。”高佔成立馬拍板。
“是,爹。”高小六連忙答應。
連氏母子惷光滿面,得勝而還,高小六帶着送聘的人,懷抱着富貴夢緊隨其後。
只有張家屯的張寡婦,聽了這件事後,怒氣沖天,帶上她的五個兄弟氣勢洶洶地直奔高家而去。不過,張寡婦在差點砸了高家的鍋後,被趙氏拉入屋裡密談了一番,然後就喜笑顏開的帶着幾個兄弟回去了。
李秀蘭這次是揚眉吐氣了,被高小六拉入屋裡又親又抱,好一番哄,自從生了小五後,高小六還沒對李秀蘭有過好聲色,李秀蘭這次自是好好地拿捏了一番。
李秀蘭成功重返高家,並且地位直線上升,由在竈房吃飯,變成了上桌吃飯。
原來,當年雪花曾經對招弟幾姐妹說過,生不出兒子的是沒資格在桌子上吃飯的,並讓她們不信的話回去問她奶,招弟回去後,還真趁李秀蘭不注意問了趙氏,於是,李秀蘭生下小五丫頭後,就被趙氏趕去了竈房吃飯,一吃就吃了這好幾年,所以,李秀蘭對雪花是恨得牙癢癢。
李秀蘭的事成了,李秀蓮看到了莫大的希望,直催着連氏和李貴去鎮上找唐氏。
於是,第二天,連氏和李貴又開始了另一輪的廝殺。
不過,這次母子兩人挧殺而歸。
連氏等人想得簡單,以爲唐氏象高家一樣好對付,擺出縣令大人和侯府世子爺就能把唐氏鎮住。
可唐氏是什麼人?那是多年的人販子了!常年在鎮上甚至縣裡的大戶人家走動,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況且,當初唐氏可是對錢金寶打了保票,誇下了海口,紅口白牙地說一定能保成和李家媒。
最後媒沒保成,唐氏當時就把李秀蓮扔到了孃家,對錢金寶許諾,她家兒媳婦定能把張、李兩家的親事攪和散了。現在,張、李兩家馬上就要大張旗鼓地行文定之禮了,那是赤果果地打錢家的臉呀,這時候她若是敢把李秀蓮接回來,那就是擺明了她的態度,錢金寶能放過她?
唐氏明白,李家現在確實背後有縣令大人和鎮上的秋水別院撐腰,但那又怎麼樣?縣令大人不會平白無故地找她的麻煩,秋水別院更是不屑於搭理她,但錢家就不一樣了,捏死她就象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唐氏是個小人,所以她更瞭解小人,“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句話,她比誰都認可。也因此,連氏和李貴註定了會失敗。
不過,也不能說連氏母子完全沒有收穫,唐氏的態度好了許多,笑米米地,對連氏也是親姐熱妹的,只說讓李秀蓮在孃家多呆些日子,好好孝敬一下連氏和李富,等過些日子再把人接回來。
李秀蓮這事畢竟不同於李秀蘭被休的事,人家只說讓在孃家多孝敬父母一些日子,又沒撕破臉皮,連氏真是有火不好發,幹生悶氣。
看到連氏和李貴垂頭喪氣的回來,李秀蓮興奮了半天的心涼了下去。等聽到連氏說她婆婆讓她再在孃家呆一段時間後,李秀蓮頭髮都豎了起來,尖聲直奔李貴而去,“二哥,你不是說我婆婆聽了縣令大人和侯府的事後,一定會接我回去嗎?”
“這……,她不接我有什麼辦法?”李貴也氣惱。
“都是金花那個死丫頭害的,都是李達和夏雲那對窮命鬼害的,我找他們去!”李秀蓮操起掃炕的笤帚就向外走。
她滿心以爲她今天會象李秀蘭一樣地被接回去,特意打扮收拾了一番,把從連氏那弄來的渡金的墜子都戴上了,臉上還塗了胭脂膏,洗了頭,還偷偷把身上擦了一遍,這好幾個月沒有男人的日子,她早就熬不住了,這大半天她都覺得身上酥癢難耐,就等着回家好好快活一番。
她想得美美的,可結果卻是這樣,她能接受了嗎?滿身的浴火都變成了怒火。
“站住!”一聲,不,是三聲怒喝,把連秀蓮定在了原地。
“你們……。”李秀蓮回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爹、她娘、她二哥,“你們都不管我了?”說着,眼淚下來了。
李秀蓮一哭,連氏受不了了,“誰說不管你呀?你婆婆不過是讓你在家多呆些日子罷了。”
連氏這話說的也乾巴巴地,她也知道唐氏的意思,還是沒放棄金花和錢家的親事,可現在她哪還敢去李達家攪和?大閨女昨天才被接走,她要是不趕緊找機會修補和李達一家的關係,沒準哪天就又被休回來了。她不能爲了小閨女,不管大閨女,小閨女再怎麼說也沒被休不是。
“多呆些日子?呆到什麼時候?我不在家,那個死鬼還不知道天天去哪兒鬼混?還不知道天天往家領些什麼髒的、臭的?”李秀蓮說到這兒,心是真的疼開了。
聽了李秀蓮的話,李家幾口人都沉默了。
李富狠狠地吸了口旱菸袋,忽然就想起了雪花曾經說過的話:可見爺和奶挑女婿的眼光不咋地。
看來,他真的錯了,雖說當初兩個女婿都是連氏挑的,可他也沒攔着不是,現在又能怪誰呢?
李富一家愁雲慘霧,雪花一家歡天喜地。
“大姐,你真好看,簡直美若天仙!”雪花看着一身紅色喜服的金花,眼中直冒光,“怎麼辦?娘,我捨不得將來要把這麼漂亮的大姐嫁出去了,我想讓大姐天天在家裡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讓我看。”
雪花說着,就去搖晃夏氏的手臂,一副撒嬌甜膩的表情。
“娘,我們也捨不得。”銀花等人一見,也都圍了上來。
夏氏聽了女兒們的話,頓覺百感交集,她也捨不得女兒嫁人,幸好金花也不說現在就嫁人,怎麼也得等收完大秋以後了。
再說金花嫁人也就隔着一個牆頭,跟沒嫁也沒太大區別,可下邊這幾個可就不行了。夏氏看了看圍着她撒嬌的幾個女兒,又看了看在炕上坐着,臉色微紅,相貌絕美的大女兒,忽然就感到時間過得太快了。
一晃眼金花大了,馬上要嫁人了,再一晃眼,是不是銀花姐妹也要嫁人了,這女兒們將來要是一個個都嫁出去,她和孩子她爹還過個什麼勁?
夏氏想到這兒,就又想起了兒子的問題,這都好幾年了,她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可爲什麼遲遲沒動靜?
想到兒子的問題,夏氏的臉色就有些變了。
雪花敏銳地察覺了夏氏的變化,“娘,您怎麼了?”
“啊哦?沒、沒什麼,娘高興。”夏氏連忙抹了抹眼,今天是女兒大喜的日子,她要高高興興地,不能帶的孩子們跟着傷心。
“金花娘。”隨着話聲,從門外進來一個人。
誰呀?王婆子。
要說這王婆子確實強悍,當初她家柱子求親那一出,雖說李達夫妻開始不同意,可後來柱子一說話,夫妻兩人也是瞬間抱了一絲希望的,沒想到,錢家兄弟一個眼神,這祖孫倆就都退縮了。過後,夫妻倆人對王婆子雖說沒看法,但總歸不如以前親熱了,可王婆子絲毫不覺,還是三不五時的來李家串門,比以前來的還勤。
“嬸子,快炕上坐。”夏氏連忙站起來,把王婆子往炕裡讓。
雪花姐妹也連忙和王婆子打招呼。
“哎喲喲!我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姑娘呢。”王婆子瞅着金花,拍着巴掌,兩隻小眼眯成了兩條縫。
金花身上穿着大紅色繡百花滾鑲了兔毛的對襟褙子,下面大紅色百褶裙,頭上梳着墜馬髻,插着赤金點翠的珠釵,鬢邊戴了一朵紅色絹花,臻首微垂,長長的眼睫不時忽閃一下,聽了王婆子的話,更是在白希細膩的肌膚上塗上了一層胭脂,小巧紅潤的脣輕啓,“奶奶說笑了。”
“可不是說笑,”王婆子想了想,“嗯,也就當年你娘剛嫁過來的那天能和你比比。”
“那是,想當年我們家小姑那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模樣好。”門簾一挑,又進來一個人。
雪花一看,樂了。
她的大舅媽——花氏,來了。
當初王婆子和花氏爲了掙金花可是差點沒打起來,結果最後兩家都被錢家嚇回去了,嚇是嚇回去了,可這兩家並沒斷了和李家的往來,也就最初那些日子持觀望態度沒來,不久就又開始往李家跑了。
雖然李達和夏氏沒說,可是對花氏還是有了看法,花氏不同於王婆子,王婆子一個外人,鄰居的面子事,花氏可是正經的親戚。當初那種情況下,花氏退縮,夏氏真是很傷心。
這也應了那句越是親近,要求也就越高的話。
王婆子一見花氏,臉色一變,雖說兩人經常往李家跑,可自從那次的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碰上。
“大嫂。”夏氏連忙招呼花氏。
雪花姐妹也紛紛喊“舅媽”。
花氏滿臉笑,看也沒看王婆子,只把手裡的包袱遞給夏氏,“這是我給金花扯的幾尺布,給孩子添件子衣裳。”
“大嫂,你還破費什麼,金花的衣裳不少了。”夏氏接過去,說道。
“金花衣裳再多,也不是她舅媽買的。”花氏親熱地嗔道:“這是我這當舅媽的一點心意。”
金花連忙對花氏表達感謝。
“姑姑。”一個略帶青澀的少年走進來對夏氏道。
“二旺來了。”夏氏看見侄子倒是很高興。
自從金花和饅頭說中親事後,陪花氏來李家的就由當初的大壯換成了現在的二旺。
“大哥沒來嗎?”夏氏猶豫地道。
她有小半年沒看見她大哥夏仁了。
“他有事沒來,叫我給小姑道聲喜。”花氏不在意地道。
那個死腦筋,非說自己對不起妹子,沒臉見妹子了,說什麼也不登李家的門。花氏想到這兒,心中暗氣。
夏氏遺憾地嘆了口氣,她瞭解大哥,大哥肯定是爲當初的事內疚。
王婆子見了花氏,想打招呼,抹不開面子,不打招呼,人家和李家是正經的親戚,正糾結着,門外進來一羣人。
打頭的是雪花的大奶奶,跟在後面的是雪花的二/奶奶、三奶奶……,最後是——連氏!
當然,連氏身後,還跟着方氏。
夏氏母女見到同宗的長輩們本來是笑臉相迎的,可當連氏出現在母女幾人眼中的時候,幾人的臉都變了。
雪花的臉更是一沉到底。她倒不是怕連氏來搗亂,她寧願連氏是來搗亂的,那樣她爹孃爲了女兒只會更加疏遠李富一家,可問題是,連氏肯定不是來搗亂的,肯定是又想來巴上她家的。
前兩天李秀蘭被高家大張旗鼓的接了回去,雪花就知道里面有問題,而且高家本來是要娶張寡婦的,結果連氏和李貴去了一趟,高家就半路改主意了。雪花明顯聞到了陰謀的味道,肯定是連氏和李貴利用了什麼拿捏住了高家。連氏手裡有什麼,肯定是利用了她們家。
現在看到連氏和方氏,雪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看她爹孃的態度了。
她奶來了,不知她爺來沒來?雪花心裡沒底了。
“金花娘,今天是張家來下聘的日子,咱老李家的長輩們都該全了。”雪花的大奶奶把夏氏母女的變化看到了眼裡,先把話放下了。
雪花的大爺爺是李家的族長,所以雪花的大奶奶在整個李家說話都是有些分量的。
聽了雪花大奶奶的話,夏氏連忙點頭稱是。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