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剛一出現在香滿樓前,包子就激動大喊,“雪花!”
雪花掃一眼夏氏等人,見她娘果真左手牽着梨花、右手牽着荷花,旁邊站着包子,還有柳枝,對,柳枝,有什麼在雪花心裡一閃而過,但她來不及去想就越過夏氏等人向金花出事的地方跑去。
蘭花燈仍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李達和饅頭卻不見身影。
雪花跑過去,撿起花燈,放到如花鼻子下,拍了拍它的頭,“如花,找大姐!”
如花“嗚嗚”兩聲,大鼻子嗅了嗅,轉頭向黑暗裡跑去。雪花等人連忙跟上。
高低不平的路,彎彎曲曲的小巷,有幾次雪花差點撲到地上,腳踝隱隱傳來疼痛,她知道她的腳肯定扭到了,但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只要一停下,她的腳可能就走不了了。
咬着牙拼命地跑,耳邊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聲,象風箱一樣,吵得她耳膜疼。她知道她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已經開始耳鳴了。
“爹!饅頭哥哥!”影影綽綽地前面有兩個身影,銀花立刻大喊一聲。
銀花畢竟大兩歲,比雪花身體要強壯,雖然也是氣喘吁吁,但還能發聲,雪花現在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銀花!”一個身影轉回身激動地喊了一聲。
是她爹!雪花跌跌撞撞,被楊成半拖着跑過去,“……呼哧,爹……如花?”雪花拼了命也只擠出這幾個字。
看到兩個女兒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李達道:“爹知道,爹和饅頭帶着如花去找,你和你二姐別急,先歇一歇。”說完,又快速嚴厲地對楊成和周立道:“你們兩個看好了兩位姑娘。”
大女兒被人擄走了,可不能再把二女兒和三女兒丟了。
“是,老爺。”楊成和周立連忙想扶雪花和銀花找地方坐坐。
雪花卻知道劇烈運動後不能立刻坐下,拼命喘着氣擺了擺手,順着李達和饅頭、如花的方向慢步向前走。
走了十幾米,略微能喘上氣來了,腳踝傳來劇烈的疼痛。雪花強忍着,大姐還沒有找到,她還必須要跑起來。
李達和饅頭緊緊地跟着如花,如花就是他們最後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了。如花找人的本事李達是見識過的,饅頭雖然沒親眼見過,他爹卻也和他說過,他被搶劫的那次,如花硬是從縣城一路找到了小河村。
兩人雖然現在仍是懷着巨大的恐慌,但心中卻對找到金花充滿了希望。不象沒頭蒼蠅似的,六神無主,找都不知該往哪兒找。
又跑了一段路,如花對着一個破舊的暗巷大叫一聲,一頭衝了進去。
饅頭和李達對望一眼,緊隨其後的也衝了進去。
饅頭畢竟要年輕,體力要好些,跑得也比李達快些,隱隱地前面出現幾個人影,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如花也開始不常有的大叫。
饅頭快步衝過去,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幾個站立的人影,黑暗中看不清模樣。
“饅頭哥哥!”驚喜嬌嫩地聲音傳來。
饅頭如聞天籟,猛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小巷的角落裡,跌坐着一個纖細的身影,饅頭飛快的衝過去,身影也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他跑來。
伸臂一摟,暗香盈鼻,嬌香滿懷,緊緊地抱着失而復得的珍寶,高大少年差點哭出來。
饅頭沒哭,金花卻哭了起來。被饅頭緊緊地抱在懷裡,她才感覺到自己又活過來了,但恐懼還沒消失,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李達這時也跑了過來,看到被饅頭緊緊摟在懷裡的女兒,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看向旁邊站立的人,清朗的月光下,眼若寒星的少年站在那裡,即使月華如練,也遮不住他渾身的光華,反而被他搶了鋒芒,失了光彩。
李達忙上前一步,大禮道:“見過世子爺。”
不用問也知道是這位爺救了自己的女兒,旁邊地上“哼哼唧唧”地兩個人,正被這位爺的兩個手下踩在腳底下呢。
韓嘯略一頷首,清冷地聲音道:“李掌櫃不必多禮。”
聽到說話聲,金花醒過神來,滿臉羞澀地從饅頭懷裡掙脫出來,輕聲道:“是世子爺救了我。”
饅頭立刻走到韓嘯面前,撩衣跪地,“張青松謝過世子爺!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金花是他的未婚妻,救了金花當然就是救了他的命。饅頭心中是滿滿地感激之情。金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活下去。
後面跟來的雪花猛然聽到如花兇猛的叫聲,心裡一驚,如花肯定是有了重大發現纔會如此,很可能是已經找到擄去金花的賊人了。
想到這兒,雪花快速地道:“我們快去,如花可能發現賊人了。”說完,咬了牙又跑了起來,腳踝的劇痛使她猶如跑在刀尖上,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即便這隻腳廢了,她也不能讓大姐遭遇不測。
跌跌撞撞,心急如焚地終於跑進了暗巷,看到了迎過來的如花,站在一旁的爹,饅頭哥哥,還有雖然頭髮散亂,但衣着好好地穿在身上的完整無缺的大姐,雪花長鬆了一口氣,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後,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疼!疼死她了!
“呼哧……,就、就是這裡了。”隨在雪花等人身後,又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瘦子四處搜尋,發現了金花,眼睛一亮,興奮地道:“大姑娘!”隨即,又眼睛一暗,他來晚了。
剛纔看到雪花姐妹那慌亂的樣子,趙穆卿略一思忖,就想到是雪花家出事了,所以就追着雪花跑了過去,等看到夏氏等人,一問才知道是金花出事了,然後心急如焚地就跟着跑,奈何他一個書生,本就不如雪花跑地快,在夏氏那一耽擱,就失去了雪花等人的影子,後來也是聽到如花的叫聲才跑過來的。
遺憾的是,金花根本沒注意到來人,她的目光都放在了剛剛坐到地上的雪花身上。
一見妹妹跌坐在地,她連忙跑了過去,“雪花。”說完,摟過雪花安慰道:“大姐沒事,別怕。”看到雪花滿臉淚痕,金花以爲雪花是嚇到了。
“哇!……,大姐,我疼!”雪花再也不想裝堅強了,放聲大哭。見到金花的放鬆,使腳踝的疼痛成倍增加,她本來就是小孩子,她幹嘛要忍着不哭呀?況且,她根本就忍不住了嘛。
“雪花,哪兒裡疼?”金花一聽慌了,鬆開雪花,手忙腳亂地在她身上到處摸。
雪花一哭,李達和饅頭也嚇得跑了過來,當然,還有韓嘯,不過,韓嘯是穩着步子走過來的,腳步快一些罷了。
雪花指着扭到的腳踝哭着說道:“大姐,我腳疼。”
金花連忙伸手去摸,雪花“啊!”地一聲,“大姐,疼!”
金花嚇得一哆嗦。
“雪花,爹、爹……看看?”李達見一向象個大人似的懂事的雪花竟然哭成這樣,也慌了,手哆嗦着想去摸雪花的腳踝,可是又不敢。
“顧叔!”韓嘯冷靜地喊了一聲。
“是,爺。”
顧賢走上前來對李達道:“李掌櫃,容在下給三姑娘看看。”
李達連忙感激地讓到一邊。
顧賢伸手輕輕在雪花的腳踝上按來了按。
雪花“啊!”地一聲,可憐兮兮地哭道:“顧叔,我的腳不會廢了吧?”
別看找金花的時候她寧可腳廢了,也不肯停下,現在看到金花沒事,她真的腳廢了,她還真接受不了,廢不了瘸了她也受不了。
“哼!現在知道怕了?”冷哼一聲,韓嘯清冷的眸子射向雪花。
在大家都關心她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雪花的眼淚一下子停住了。
話說,她雖然看到了顧賢,也喊了顧叔,可那都是直接反應,根本沒意識到旁邊還有韓嘯。現在擡頭看到那張清風朗月般地小俊臉,以及臉上冷冷地表情,在雪花看來那沒有表情的表情,就是幸災樂禍的表情,不由地怒從心頭起,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冷聲道:“爺……啊!——”
骨節復位的輕微聲響被雪花的尖叫聲掩蓋了,當然,也把她即將出口的能把韓嘯氣個半死的話吞了回去。
“顧叔,我沒得罪您老吧?”雪花簡直涕淚橫流。
顧賢微微一笑,沉靜地道:“三姑娘的腳踝扭傷的太厲害,不趕緊救治怕難以完好如初。”
那是說她可能會成爲一個跛子?
雪花老實了。
顧賢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說道:“三姑娘忍着點。”
“顧叔,我來吧。”韓嘯說完,拿過顧賢手裡的瓶子,在雪花面前蹲了下來,飛快地掃了一眼那張涕淚交錯的小臉。
顧賢起身讓到一旁。
月朗星稀,銀輝遍地,沁涼的液體在雪花的腳踝上流淌,使火辣灼熱的疼痛消散不少,但是——
“啊!”雪花真的不想在韓嘯面前尖叫,但是條件反射她也控制不了。
韓嘯的眉尖蹙到了一起,手上力氣分毫不減,“忍着。”
冷淡的兩個字,使雪花聽了火冒三丈,“忍着?我把你腿打斷了,你忍忍試試?站着說話不腰疼,坐着吃飯不怕撐……”
“三姑娘,坐着吃飯也怕撐。”又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雪花的話。
雪花擡頭看向月光下趙穆卿那張清瘦有餘,機靈不足的書生臉,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大哥呀,你想在佳人面前刷存在感,也不用得罪人家親妹子吧?她就是順嘴一說好不好?
真真是醉了,幸虧大姐沒看上他,否則她一定會給攪和散了。
“三姑娘,爺在用內力把藥催進去,還請三姑娘忍耐一下。”顧賢在雪花繼續張嘴之前開口說道。
雪花撇了撇嘴,早說呀,她腳上的疼痛好像真的減輕了。不過,她貌似又把這位小爺得罪了。雪花有點小後悔,當然,是一小冪冪點。疼痛一輕,她腦細胞一始活動,就明白了今天這情形,肯定是這位爺救了大姐,她剛剛那樣說確實不太合適,可那也不能怨她呀。
“世子爺,雪花年幼,您別和她一般見識,我代雪花向您賠罪。”李達看了看韓嘯那緊緊蹙在一起的眉頭,以爲雪花把韓嘯惹惱了,連忙對韓嘯施了一大禮。
韓嘯沒應聲,只掃了一眼顧賢。
顧賢連忙扶起李達,“李掌櫃不必如此,爺不會介意的。”隨後又呵呵一笑,補充了一句,“三姑娘惹惱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什麼嘛,顧叔,她哪兒有?雪花剛要反駁,不過,貌似,好像,真的她從一開始認識韓嘯,就一直在不小心地惹到這位小爺。但,那也不能怨她呀,都是這位爺在找茬嘛。
雪花不服氣地噘起了小嘴。
韓嘯掃了雪花一眼,伸手接過顧賢遞過來的白布,把雪花的腳踝整個包了起來。
“爺,這兩個人怎麼處置?”顧賢看韓嘯站了起來,指着仍在趙文、趙武腳底下哼哼的那兩個人問道。
“當然是交給衙門處置,這件事一看就不簡單,肯定有幕後之人操縱,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趙穆卿瞅了一眼韓嘯,又偷偷看了一眼金花,正氣凜然地說道。
韓嘯清冷的眸子射向趙穆卿,趙穆卿一抖,隨即挺了挺腰桿,毫無懼意地迎向韓嘯的目光。
韓嘯的目光淡淡移開,冷聲道:“帶回府中。”
“是!”趙文、趙武應了一聲,拎起那兩個人就要走。
“等一等!”雪花連忙道。
趙文、趙武停下身,看向韓嘯。
韓嘯沒說話,看向雪花。
不但韓嘯,所有人都看向雪花。
“三姑娘也同意把人交給衙門吧?”趙穆卿有些得意地道。
雪花沒理會趙穆卿,對饅頭道:“哥哥,你替我去狠狠地踹那兩個人幾腳,不但劫持大姐,還害得我快疼死了,哥哥,你一定要狠狠地給我們報仇!”雪花說的是咬牙切齒。
她纔不管人交給誰呢,不管交給韓嘯還是交給席莫寒,她相信他們都能查出要查的東西。
“好!”饅頭早就想打那兩個該死的人了,礙於韓嘯一直沒動手罷了。
很快,哼哼聲變成了“哎喲!”、“啊!”……的慘叫聲。
金花捂上了耳朵。
雪花被李達抱着,揮舞起了小拳頭。當然,銀花也在旁邊比劃。
韓嘯看着雪花的樣子,眉頭又皺了起來。
“好了,饅頭。”李達瞅了瞅韓嘯,喝住了饅頭。
“帶走吧。”韓嘯見饅頭停了手,冷聲吩咐道。
趙文、趙武應了一聲,轉瞬沒了身影。
“你怎麼能……”
“趙兄,這位爺一定會處置好這件事的,你就不用費心了。”趙穆卿剛一開口,就被和他同來的胖子打斷了。
胖子說完,對趙穆卿搖了搖頭。人都已經被帶走了,你還說什麼呀,況且那位爺是你惹得起的嗎?
李達抱着雪花,一行人開始向回走。
饅頭瞅了瞅走在李達身邊的金花,還是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不自主地就快走了兩步,拉住了金花的手,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踏實。
金花臉一紅,微微掙了掙,饅頭卻握的更緊了。
趙穆卿走在兩人後面,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心中一酸,慢了下來。
胖子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香滿樓門前人已經散了,王浩天正在夏氏面前說着什麼,好像是請夏氏等人去店裡坐。
夏氏哪兒坐得住,只是瞅着金花被劫的方向發抖,死死的攥緊手裡的兩隻小手。
包子、梨花和荷花早就哭花了小臉。
柳枝也在一旁“嗚嗚”地自我埋怨。
看到李達等人出現,母女幾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金花!”
“大姐!”
“娘!”
母女幾人抱頭痛哭。
哭夠了,夏氏才發現雪花被李達抱着,忙問,“雪花怎麼了?”
“娘,我疼。”雪花看到夏氏,不由自主的就用上了撒嬌的語氣,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眼圈一紅,伸着手往夏氏懷裡扎。
韓嘯眉毛挑了挑。
夏氏一見女兒這樣,連忙迎上去,抱是抱不動雪花的,只好握住雪花的手,緊張地問,“哪兒疼?快告訴娘!”
“雪花腳扭了。”銀花說着,指了指雪花的腳。
夏氏看到雪花被包成一個大冬瓜似的腳脖子,想摸又不敢摸,心疼地掉下淚來。
“都是爲了找我才害雪花扭了腳的。”金花說完,心疼摸了摸雪花的頭。自己這個妹妹,雖然是個孩子,可卻把一家人看得比命都重要。這一點,金花早就感覺到了。也因此,格外疼愛雪花。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去……,金花妹妹怎麼會遇到壞人?”怯怯地聲音傳來,隨即就是“嗚嗚”地哭聲。
衆人循聲望去,柳枝正用帕子捂着嘴,哭得是梨花一枝春帶雨,嬌媚堪憐。
“這怎麼能怨你?你這孩子,快別哭了。”夏氏連忙安慰柳枝。
“柳枝姐姐,只隔着一道矮牆,我大姐被人劫持,你一點聲音都沒聽見嗎?”雪花終於抓住了在她心中閃過的那道光。爲什麼她哥哥被人搶劫有柳枝的影子,她姐姐被人劫持也有柳枝的影子?
“沒有,我以爲是有人路過,嗚嗚……,都是我太粗心了,還好金花妹妹沒事,否則我也無顏活在世上了,嗚嗚……”柳枝哭得是肝腸寸斷,不知道的以爲出事的是她呢。
“你這孩子,這關你什麼事?幸虧你沒聽見,否則保不齊壞人就把你一塊劫走了。”夏氏邊說邊給柳枝擦眼淚。
雪花翻了翻白眼,沒發問下去了。
韓嘯淡淡地掃了柳枝一眼。
“哈哈,大姑娘能平安回來就是喜事,外面天寒,李掌櫃,不如去店裡一坐,喝杯熱茶去去寒?”王浩天說着,對李達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幾年不僅雪花姐妹,李達、饅頭等人和王浩天也算熟了,李達一聽王浩天的話,連忙道:“多謝王掌櫃好意,但夜深了,我們還要趕回去,改日再來叨擾。”說着,對王浩天抱了抱拳。
王浩天一笑,眼睛從韓嘯身上略過,“既如此,這些花燈就送給幾位姑娘吧。”說着,指了指門前仍掛着的幾盞花燈,當然,是最精緻的幾盞。
其餘花燈都被人猜走了,只剩下了最好的,燈謎的難易程度當然是和花燈的精緻程度成正比的,這些花燈上的燈謎都是從京裡流出來的,一晚上也沒有一個人猜出來。
雪花聽了王浩天的話眼睛一亮,鐵公雞拔毛了?不過,這毛拔的好,她早就看中了那盞蓮花燈。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