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香雪,雖然對村子裡的人都很和氣,但總是垂着眼睛,不敢與人對視。
大家夥兒也都知道,香雪爲人軟弱。
此時見她俏生生地站在院子裡,單薄的身子擋在妹妹的前面,周樹根夫妻倆卻是個頂個地壯,都不由得爲香雪擔心—跟着這樣的爹孃,又遇上了退親的事兒,往後這姐妹二人的日子,恐怕更難熬了!
香雪淡淡地瞥了一眼曲氏,眼中露出嘲諷。
這個潑婦!哪個男人不愛臉面?
你在家裡怎麼折騰,周樹根不管是不管。
你當着那多人說家裡醜事,他能高興纔有鬼!
想到這裡,她忽然興起了惡作劇的興致。
使勁兒揉了揉眼睛,讓眼眶看上去更加紅腫,半轉過身子對着院門,悽悽慘慘地說道:“我一向安分守己,被人退親又非我所願!我自知給家裡帶來了恥辱,昨兒本想跳虎頭崖明志,誰知閻王不收,讓我依舊苟活!爹爹阿孃若是怪我,我也沒有別的法子,唯有忍氣吞聲而已。可是後孃不該折磨二丫!她還只是個孩子,論起來六歲都不到,後姨娘縱然心裡有氣,又怎麼能忍心讓她在這樣小的年紀就引火做飯!”
果然,外頭圍觀的人都指指點點起來。
說的,無非也就是曲氏心狠,二丫可憐沒了親孃護着可憐之類的。
周樹根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想來也是聽見了外邊的議論。
他上前一步扯起了曲氏往屋子裡推搡,怒氣衝衝地斥道:“別他孃的號喪了!老子還沒死呢!”
曲氏哪裡受過這個?
當下掙扎着,嘴裡不乾不淨地罵:“好呀,你們周家人合起夥來欺負我是不是?那臭丫頭做點飯怎了?又不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怎麼就不能使喚了?想舒舒坦坦地坐着,就怪自己沒長好眼睛來投胎!”
卻說曲氏捶胸頓足地乾嚎着撒潑,死活不進屋子。
“行了,你也夠了吧!”周樹根拿着自己的媳婦也是真挺無奈。
她孃家兄弟多,怎麼着也得顧忌些。
再說了,就曲氏本身,那身子板也不輸於他自己。
她要真是鬧騰起來,周樹根還確實沒轍。“這一大早的,你心裡不痛快,罵兩句就得了,還沒完沒了了……”
曲氏尖聲嚷:“我沒完沒了?你以爲我願意丟人哪?”
又指着香雪鼻子罵道:“沒有一點子良心的小賤人,活該你被人退親!在我家裡好吃好喝地長到這麼大,我們反倒要讓你連累了名聲!”
“不許罵我姐姐!”
二丫年紀不大,還不太明白退親兩個字代表着什麼。
但是,她知道,昨個兒晌午有人來跟姐姐退親,晚上姐姐就差點跳虎頭崖了。
退親,是會讓姐姐離開自己的。
因此,二丫雖然怕曲氏,還是忍不住從香雪背後探出腦袋來出聲頂了一句。
“好呀,你瞧瞧,你瞧瞧啊周樹根!這就是你的好女兒!”曲氏聲音越發尖利。
總算她還記着剛纔被香雪扭了手臂那一下子,真是疼到了骨頭裡,沒敢再動手,就顫巍巍指着二丫,“壞透了的小丫頭片子,都敢跟我頂嘴了!要不是我好心,就你們這克爹克孃的命,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