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中間擺着一張小炕桌,上邊還有個針線笸籮,裡邊放着各色的絲線,想來是香雪做繡活用的。
炕桌旁邊,還有一塊兒剛剛裁剪完,尚未縫製的料子,看那顏色,就是昨兒在蘇老店裡買的。不過那大小……
朱子鑑眼神暗了一下,隨即斂去。
“讓朱少爺見笑了。”香雪快手快腳地把東西收起來,“您請坐下。”
“多謝。”
說話間外邊高奶奶匆匆過來,手裡端着一隻老木頭托盤,放了茶壺茶杯等物。
香雪趕緊迎出去接了托盤。
高奶奶小聲問香雪:“來的是什麼人啊?這麼大陣仗,可嚇着人了!”
香雪領着她進屋,對朱子鑑介紹:“朱少爺,這位是我的幹奶奶,就住在隔壁。”
又對高奶奶說道:“這位是縣裡的朱少爺,過來談生意的。”
朱子鑑毫無架子,起身對高奶奶行了一禮,含笑道:“老人家好。”
高奶奶嚇了一跳,有點發窘,她就算是個爽快的,可是這一輩子裡就沒有見過這樣的貴公子啊,一時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只得胡亂福了一幅,“朱少爺好,你們聊着,我也並不懂,外邊去給你們燒水。”
這裡朱子鑑才又坐下,香雪洗了手,過來將托盤上的茶倒了一杯遞給他,“沒什麼可招待的,朱少爺別嫌棄。”
朱子鑑接過了啜了一口,溫聲道:“方纔我說的,不知道香雪姑娘意下如何?”
現下來看朱子鑑,香雪倒覺得他真不愧是個商人。
明明出身富戶,但是對人沒有一絲兒架子,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周到的笑臉。
無論是坐在蘇娘子家的客廳裡,還是在自家這個簡陋的小屋子裡,都是安之若素。
就衝這份兒淡定,他就不容小覷。
香雪問道:“不知道朱少爺說的合作,是怎麼個合作法?”
朱子鑑放下茶盞,笑道:“我出本金,姑娘出技法入乾股,得了紅利八二分成,如何?”
香雪笑了,“八二分成?朱少爺在說笑嗎?據我說知,北地並無我這種繡法。就算是江南,繡法也多是家族式的,傳兒傳媳不傳女,怕的就是技法外傳了。我這繡法雖然比不上江南繡法精細,但是勝在新巧。若是我不願意,相信這種技法就到我這裡爲止了。既然這樣,朱少爺所說的兩成股份,是不是太少了些?”
朱子鑑覺得她比昨日更多了幾分自信,整張小臉上神采飛揚,雖然只是布裙荊釵,卻難掩半分光彩。
“那姑娘以爲,如何分股更合適呢?”
他的聲音裡帶了些許自己都沒發現的包容。
朱子鑑本人,遠不如他看上去的那樣溫和無害。
其實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若是他真的如外表一樣純良斯文,那外有旗鼓相當的生意對手,內有虎視眈眈的庶弟堂弟,哪裡還有他立足的份兒呢?
他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僞裝,用自己無害的外表騙過別人,然後給人狠狠一擊。
現下,香雪如此犀利,他非但不以爲忤,反而寬容至極。
香雪想了想,“四六!”
朱子鑑也笑了,“姑娘胃口不小。”
香雪不以爲意,“難道朱少爺胃口就小了?在其位謀其政,若是朱少爺不來說合作,我或許真沒什麼想法。但是既然說到合作了,自然是多多益善不是嗎?人麼,總是要爲自己多爭取一些的。”
朱子鑑右手食指無意識地點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半晌笑道:“實不相瞞,這次的生意,是我自己要做的。與朱家本家無關。開始的規模估計不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