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琚此時已經站到了碼頭處,手上拿着從女兒那裡要來的望遠鏡,看向過來的水路,這望遠鏡他也僅僅有一個,還留在別處,需要備案。
官服也穿在身上了,就等着皇上過來,正看着呢,突然見一小船,離開了大船隊,飛也似的朝着這邊快速而來。
“這是……小寶和鵑鵑,呵呵,看,看看我的外孫子和孫媳琚雖然沒有見到過張小寶和王鵑,但也看過畫像,而且從那穿着上,也能判斷出個一二。
一手拿着望遠鏡,一手指向那邊,對身邊的人說着。
他身邊的人只能隱隱瞧見有個小黑點過來,離得還遠呢,根本看不清楚船上是什麼人,卻也不影響他們跟着誇讚。
各種好話說出來,反正就是一個好。
大船組成的船隊這時刻意放慢速度,不然一會兒不好靠岸,張小寶和王鵑的小船就先到了,不等着小船在旁邊那個專門停靠小型船隻的地方停穩,二人便一前一口跳了上來。
從那裡到王琚之間的路上,所站的人很自然地讓開一條路,讓兩個人能方便通過。
張小寶兩個步地走過來,不用刻意去看,也知道誰是王琚,離着還有五步遠的時候,幾乎同時跪下來磕頭。
“外孫拜見外祖父,外祖父大人安好。”張小寶大聲地說着。
這下給王琚高興壞了,笑呵呵地去攙扶張小寶,王鵑那裡也跟着起身。
“好,真好,一看就知道是我外孫,別人的外孫長不了這麼好,鵑鵑也好,好一對兒金童玉女,拿着,拿着,外祖父給的。”
王琚嘴上垮着,手也不閒着,從懷中掏出來一羅紙,送給張小寶,算是見面禮。
張小寶不用看,也知道是地契,還是好地方的大面積的土地,否則的話,王琚也送不出手。
手一轉,地契被張小寶遞到了王鵑的面前,說道:“外祖父給咱的,拿着。”
王鵑笑着接過來,同樣也沒去看,哪地方的地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她和小寶也不缺地,只是想到王琚拿出手的,絕對不是面積少的土地,認爲這一下子王琚就得把家底給拿出來至少三分之一。
弄不好二分一家產也說不定,因爲這個不僅僅是給自己和小寶的見面禮,還包括補償張王氏的那一份,也就是嫁妝,當初張王氏過來的時候,可僅僅帶着自己的私房錢還有首飾什麼的,家中沒有給任何東西。
現在王鵑知道王琚是看自己跟小寶基本上屬於當家的人,給自己兩個,算是彌補一下,以後再見面,看到張忠的話,也好說。
張小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王琚打量,等着大船的船隊逐漸接近的時候,王琚還沒有打量完。
對他來說這個外孫子可是跟白撿的一樣,而且還是天下人都想撿的,只要對方能夠承認自己這個外祖父的身份,給出去再多的好處也無所謂。
“外祖父,陛下馬上就要下來,我還是先去看看我娘,我娘沒在人羣中。”張小寶見時候差不多了,對王琚輕聲說道。
“沒,你娘有身孕,不方便見外人,好,好,你和鵑鵑先過去,來人啊,領路。”王琚連連點頭,心中更是滿意了。
看看自己的外孫子和孫媳府,明明是皇上要過來,人家居然可以扔下皇上不管,換成其他的人,哪怕也是一路跟着過來的,也必須要站在碼頭重新迎接一下。
張小寶和王鵑被人領着朝杭州王家的宅院走去,至於王琚見了李隆基之後的事情,他們兩個就不去管了,人家的事情跟他們兩個沒有什麼關係,是好是壞的,他們也做不了主。
領路的是一個丫鬟,一邊走一邊偷偷地看張小寶和王鵑,心中充滿了喜悅,就好象是能夠給張小寶二人領路都是個好事情一般。
此時的街道上沒有閒雜的人,除了當地官府派來的士兵,就是張王兩家還有王家的護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不僅僅地街道的兩邊,就連屋子頂上也同樣站了人。
各種買賣的店鋪沒關,裡面的東家或者是掌櫃的卻是不允許出來,只能扒着門看,自然,也不會有人進去買東西。
主要是店鋪關了的話,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冷清的感覺,所以纔開着,萬一皇上溜達着過來的時候,突然來了興趣,想要進到哪個店鋪中看看,也好方便一些。
是的,隊伍到來之前,已經先把消息傳過來了,說是皇上不會乘輦,而是安步當車地過來,一邊走一邊看。
“這就是當地的官員害怕,換成在京城的話,皇上想要去什麼地方溜達,根本不需要讓別人戒嚴,直接就過去了,至於有什麼人做什麼事情,兩不影響,在京城的話,不是比這裡人更雜?
那可是有着從各個地方過去的人,也沒見皇上受到什麼傷害,百姓見到皇上還很高興呢,來的時候,皇上可是刻意強調了一下,結果下面的人還擔心。”
張小寶跟着丫鬟走着,與王鵑說道。
他的意思是說當地的官員弄不好會倒黴,李隆基過來爲了什麼?還不是能夠顯示一下他的親民的態度麼,結果還是給戒嚴了,是說明當地的治安不好,還是官員不聽話?
王鵑無所謂地笑笑,說道:“我估計,李……皇上看到了這個情況之後,會想辦法做出來一個讓當地官府害怕的事情,那便是非要在別人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帶上我們出來溜達,哎~!
他是不擔心了,擔心的工作全由別人去做了,要麼怎麼說身份太高了有時候也不方便呢,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難,不僅僅皇上,我們也是一樣,以前可以隨便出去玩,現在身邊不跟人能行麼?”
“是的是的,還有小貝他們,他們出門同樣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那麼自在,唯一好點的地方是他們的年歲還小,能夠與相同年齡的孩子一起玩。
咱這邊的孩子又不像別的地方那樣從小就要練習打拳,攻擊力不大,相對來說還算安全,看看,咱們的外祖父都把什麼地方給我們了?”
張小寶說話的時候用眼睛瞄王鵑挎着的包包,地契就裝在那裡。
“有什麼可看的,給哪個地方,我們也不可能親自過去,若是我們想到什麼地方去呆着,沒有地,也會有人想辦法給我們安排,這也算是失去了自 由的身份地位帶來的另一方面的好處。”
王鵑沒有去碰挎包,眼睛在路邊的店鋪上打量着,他們以前也只不過是路過而已,當地的風土人情,瞭解的不多。
當然,她也看不到太多希奇的東西,現在就是去紹興,也無非是能夠喝到紹興的黃酒,絕對尋找不到什麼咸亨酒館,裡面可以出現茴香豆,但名聲卻不會大,更不可能賣到幾百文一小碟的程度。
領路的丫鬟聽着二人說話,心中越發的激動,這可是聽到秘密了,原來過來的時候,皇上是要見到當地的百姓生活的樣子,而不是讓街道變得冷清,還有就是皇上到了,還有可能出來溜達。
如果自己能夠跟張小寶和王鵑說上幾句話,是不是到時候熟悉了,也能讓自己來領路呢?
如是想着,丫鬟壯了壯膽子,小聲地對張小寶和王鵑說道:“小公子,小娘子,這裡的西湖是最好的地方了,上面的船也漂亮,還有裡面的園林,我平時就總在外面做事情,各個地方全熟悉。”
王鵑笑着看了一下丫鬟,把丫鬟嚇一跳,好象心中想的事情被人給識破了,又是擔心又是期待。
“好,既然你熟悉,我們呆的這些天,就麻煩你幫着領路,四處看看,你叫什麼名字?”王鵑沒有難爲丫鬟,反正讓誰領路都是一樣的,既然對方推薦了自己,那就叫上她吧。
“回小娘子的話,我,我叫王綠荷,就是按照西湖中的荷花來取的名字。”丫鬟高興地回答道。
一聽這個名字,張小寶和王鵑就知道丫鬟的身份並不低,在王琚的家中有點地位,否則不會給起出來個全名,一般單字的就不錯了。
想想也是,能夠派來給自己二人領路的,自然不會是尋常家中隨便一個丫鬟,還有站在碼頭處迎接的人,一個個同樣不簡單。
王鵑頷首道:“好名字,那你現在就跟我們說說這西湖的事情,有什麼有趣的故事也給我們講講。”
“好的,要說這西湖啊,原來吧,並沒有,後來是天上……。”丫鬟更興奮了,一面在前面不快不慢地走着,一面給張小寶和王鵑講着她聽到的關於西湖的各種傳說。
一直走到王琚在杭州的宅院的時候,丫鬟還沒有說完,說了那麼多話的她卻不覺得有絲毫的疲憊,看情形,似乎再講上兩個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任何問題。
張小寶二人剛一見到宅院當中,便看到了雙方的母親正在最外面的一進院落中指揮着人種花呢,有的花是種子,有的則是連着泥土一起從京城帶過來的。
是司農寺嫁接出來的新品種,還有的則是其他商隊從別處尋來的不同種類的花,把原來的其他花全給弄走了,新的種在院子中,會給進來的人一種新的感覺,至少身份就顯得不同。
而這種新的花,並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張小寶已經和司農寺的說好了,不輕易向外賣,而是在某個地方舉行花會的時候,才送過去,別人看着好,像拍賣一樣地賣掉。
這麼做纔可以都賺錢,反正一個花,又跟日常的生活沒有什麼關係,能買的人全是有閒錢的,不賣貴點,他們還未必會珍惜呢。
張小寶和王鵑進來的時候,張王氏兩個人還沒注意,正打算幫把手,現在剛剛懷孕,不影響做事情。
見到自己二人的母親也要去碰花土,張小寶連忙快步向那邊走,並出聲阻攔:“娘,您現在不能碰花土,裡面有什麼寄生蟲,沾到身上就不好了,如今不比以前,很多藥都不能用,否則對寶寶有影響。”
“小寶和鵑鵑來了,陛下呢?”張王氏一聽兒子說不行,馬上停下了動作,她還是非常相信兒子和兒媳府的話的,誰讓人家是小神仙呢。
問着話,張王氏兩人的眼睛看向門口,皇上她們也不是沒見過,只要小寶和鵑鵑在家,皇上就會偶爾過來看看,還會帶着王皇后或者是武惠妃,到時候一起吃飯,因爲有誥命的身份在,也可以在旁邊陪同。
受張小寶和王鵑的影響,張王氏二人對李隆基的態度也不是像其他人那麼敬畏,似乎就是一個平常人一樣,尤其是張王氏,她以前就跟着父親見過李隆基,只不過那個時候她卻很怕。
見母親張望,一副要迎接的架勢,張小寶忙說道:“後面呢,我外祖父在迎接,估計得等一會兒才能過來,事情煩瑣,走的也不會快。
娘,您二位若是想在杭州多留幾日,我便讓人給做出個沙灘的好地方,天再暖和暖和,就可以去水邊轉悠了,每天心情好的時候再聽聽歌曲,我和鵑鵑專門爲寶寶讓人作的曲子。”
王鵑也在一旁勸:“在這裡儘量少吃海鮮,偶爾吃一點,尤其是螃蟹,哪怕是有肉的能不碰就儘量不碰,等着寶寶出來了,便不用像現在這般擔心。”
“好,好,聽你們的,一會兒陛下過來……?”王鵑的母親王氏點點頭,又看向門口。
“陛下來了不管他,我們先進去,陛下到來之後,還應該與外祖父有不少話要說,或許來了興致,也要召見下地方的官員,詢問詢問當地的情況。”
王鵑纔不會讓母親等待李隆基,說着話的工夫,過來扶着母親的胳膊向裡走,其母親無奈地說道:“早着呢,纔多長時間啊,能走動,看,還沒顯懷呢,你這丫頭。”
等着換過了兩進院落,張王氏二人坐下來之後,張小寶馬上就離開了,去後廚,給兩個人的母親做東西吃,這是他養成的習慣,只要他在家,就不需要別人給家中的長輩做飯做菜,一律由他來管。
現在離着吃飯還有段時間,正好用來做湯,慢火熬的豬腳湯,少放一點鹽,等着熬好了,可以成凍,吃着爽口。
“小寶這孩子啊,就是閒不住,從船上下來,不說安穩安穩,又去忙着做吃的東西,打小就管不了。”張王氏對着王鵑的母親說道。
王鵑的母親露出幸福的笑容,跟着說道:“姐姐,有小寶這樣的孩子,那纔是真有福氣呢,當初也不知道怎回事兒,兩個孩子就是投緣,沒滿月呢,見了面便非要在一起,不然哭的震天啊。
等往後再大大,成親的時候,家中還不知道怎麼安排嫁妝,人家兩個賺來的錢,難道用這個錢給?”
“不給嫁妝,他們有本事賺,就自己花自己的,真想給,我也不給彩禮了,反正是左手出右手進,他們自己去安排。”張王氏笑呵呵地摸着王鵑的手說道。
一說起假裝,張王氏突然想到自己的父親跟自己商量之後,非要堅持給出來的見面禮,那裡面可就包含着當初缺了自己的嫁妝。
想到父親拿出來的數目,張王氏很無奈,多,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正常嫁女兒,沒有人會給那麼多,以前要是給自己的話,哪怕拿出來十分之一,張家也要感激不盡。
但那時卻是分文皆無,現在再給,給的多又能如何?那時叫雪中送炭,現在是錦上添花,而且哪怕拿出了那麼多,也只不過是添了一朵小花,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有意思。
嘆息一聲,張王氏對着王鵑說道:“鵑鵑,碼頭的時候,外祖父可是給你們見面禮了?”
“給了,應該是土地的地契,我與小寶還沒看。”王鵑伸手取那羅紙。
“那可是你外祖父家中所有產業加起來的八成,折錢也有六百萬貫了,若是給旁人,家中一定會反對,但給你們,卻沒有人說什麼,想是你們也清楚裡面的意思。
可是,家產給了你們,六百萬的家產,對你們來說不算什麼,對這王家,可卻是不小的打擊,你們不收下,不好,收下了之後,希望你們能夠幫着想想辦法,不說發多大的財,只要也要讓王家的生活上有個保障。”
張王氏對王鵑說出了那一羅紙的價值,同時也告訴王鵑給出了錢之後,自己的父親這邊會在生活上有不便之處。
王鵑也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王琚會拿出來百分之八十的東西,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估計是不好馬上轉過來,許是跟別人有合作。
王琚是在用這個方式來表明態度,準確地說是在跟張家道歉,誰讓他當初選擇錯了,可這畢竟是小寶母親的孃家,真要是什麼都不說,收了財產,王琚家過的不好了,小寶的母親也會跟着難受。
捏着手上的這羅紙晃晃,王鵑沒有直接答應,一切得等小寶回來商量,不是商量給不給對方好處,而是商量具體給什麼。
首先是需要回報週期短,同時又要利潤高,不然王琚家中生活難以進行了,還省下兩成的產業,卻並不代表那兩成的產業能賺很多錢,除非是賣掉。
見張王氏看着自己,王鵑笑着答道:“娘~!您放心吧,小寶的主意多着呢,一會兒我便跟他說,看看什麼項目好,總歸不能差了就是了。
禮我們收了,裡面要是有土地,我們會處理掉,不留在手上,小寶的下一步動作就是把別人強圈去的土地給弄出來,否則大唐的百姓該沒有地種了,都去做手工業和服務業,對大唐的發展不好。”
有了王鵑的答覆,張王氏的心才落到肚子裡,很多時候,王鵑和小寶是一個想法,她還真怕兩個孩子不忿以前的事情,不原諒自己的父親。
又聊了幾句閒話,小寶轉身回來了,湯在那熬着,不用他管,小火,有人負責,罐子的口一封,連水都不用添。
王鵑自然是要跟張小寶說一下,張小寶正如母親想的那樣,很大度的不去提以前的事情,拉着王鵑到另一個屋子中想賺錢的主意。
“王琚確實很聰明啊,知道把東西給了我們,我們不會白要,所以纔給這麼多,估計是他覺得家中的產業賺錢的速度還不夠快,想要進行轉型,正好我們來了,他就把想法實現一下。”
張小寶一進到屋子中,也沒去看各種地契,對着王鵑說道。
“想是他也跟李隆基平日裡以我們爲藉口溝通的時候,聽到了什麼話,知道我們要對大唐的有錢人動手,尤其是佔了土地的人,我們不會允許,所以不如送給我們。
你說這個土地,我們要不要賣給那周圍的百姓?我怕我們賣掉之後,百姓遇到什麼意外的事情,結果又給賣掉了,或者是用租賃的形式,低價套去現金,基本上那個地一租幾十年的,也就不屬於他們了。”
王鵑考慮到了到手的土地問題,是留着,還是賣。
張小寶略微想了想,說道:“爲什麼要賣?百姓總不可能一買一大片,分散開之後,各種各的,然後浪費人力,還有種的東西也少了規劃,反而使得土地的產出更少了。
看上去把土地分了,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進步,但卻對大唐沒什麼好處,你也知道,到了後來,土地又集中了,用的全是機械。”
“是,跟現在的土地兼併很相似,卻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那時是有了其他的行業,還有工作的崗位,現在大部分百姓要是失去了土地,就是斷了來源,所以我覺得,現在,還是不能鼓勵土地兼併,並且要打擊擁有土地多的人。”
王鵑提出了問題的關鍵之處,政策沒有一成不變的,需要按照不同的情況來調整,不變的是左右皇di du在追求的,穩定,或者說是一種平衡。
“打擊,我也贊成打擊,等着李隆基安定下來,我們找他商量打擊的問題,當然,不能直接打擊,那對社會的發展沒有好處,可以與有土地多的人進行利益交換,就像有錢多的人那樣,我們不是也進行了交換的方式麼。
來,咱們還是想想,怎麼幫助我那個姥爺弄到更多的賺錢的辦法,一會兒估計還要去見家中的其他親人,舅舅以及姥姥。”
張小寶換了一個話題,跟着王鵑開始商量起買賣的事情。
最好是在見其他親人之前弄出來,到時候見面,相互之間就不那麼尷尬了,不然換成誰把大量的產業給出去心中也不會好受。
怎麼說都是家人,何必讓別人難受,見面之前,把買賣一說出來,讓人家知道付出的家產之後,還能獲得更多的錢財,那便皆大歡喜。
張小寶和王鵑兩個人商量辦法的時候,李隆基已經從碼頭處離開,朝着王琚的宅院走了。
王琚的眼睛還紅着,看樣子是剛纔哭過了,李隆基也是同樣眼圈微紅,許是多年的事情上了心頭。
王琚陪着李隆基和高力士一同漫步在街道上,不時地說兩句話,他跟高力士也非常熟。
李隆基看着冷清的街道,眉頭皺了皺,對着王琚說道:“朕,其實喜歡熱鬧,以前出行一次,身邊要跟着許多護衛,還要淨街,是朕自己想差了。
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別國的人,或許能出現刺殺的情況,誰讓我大唐發展的好呢,大唐的百姓沒什麼好怕的,除非朕做了虧心事。
百姓其實就是想看看朕長什麼樣子,朕覺得自己長的並不難看,讓百姓看看又有何妨?莫非見不得人?
朕在京城的時候,總出去溜達,一般帶上小寶和鵑鵑,護衛大部分也是他們家的,但從來不攔着大唐的百姓,結果到現在,朕活的不也是好好的?
那時去工地看,工地做的驢肉,味道不錯呢,沒有人給朕下毒,以後再有此等事情,不要淨街,把外國人看住了就好了,你若是不信,可以試試,現在就找來大唐的百姓,然後安排人做個刺殺,你看看過來的百姓會怎麼做。”
李隆基的話把王琚說的一愣一愣的,暗道,陛下的膽子也太大了,平時別說是陛下,即便是自己出門,也要護衛不離身,否則有了危險,上何處去尋後悔藥?
聽陛下要試試,王琚連忙勸阻:“陛下,萬萬不可,您不能出任何危險。”
李隆基沒接話,給高力士使了個眼色,高力士非常無奈地退下去,李隆基則是看着一個買湯餅的飯館,溜達着走過去。
這個飯館看着招牌不大,但佔地不小,連着四間鋪面全部打通,飯館的東家帶着十來個夥計以及四名廚子正在門口站着向外看,不敢走出來,怕被射殺。
見到皇帝之後,原本就非常激動了,可是看到皇上有向着自己的小店走來,一羣人莫明的緊張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李隆基不管那許多,走到門口,看着一雙雙望過來的眼睛,露出一絲笑容問道:“哪位是東家?買賣如何?不必見禮,更不準下跪,站着回話。”
“皇,皇上,我,小的,草民是店的東家,回,回皇上話,生意,生意好,都是皇上的恩澤,國,國泰民安。”
小店的東家緊張歸緊張,話還是能說出來的,聲音顫抖,腿也跟着哆嗦,如果不是一手扶着門框,估計要堆在那裡。
李隆基點下頭:“國泰民安是朕該做的事情,買賣好則是你自己的本事了,進去看看。”
說着話,李隆基向裡走,門口站着的人立即讓出路來,一個個的眼中充滿了不相信的神色,好象做夢一般,皇上啊,面前是皇上,竟然願意進自己的店了?
自己的破店,雖說買賣不錯,但是到過的人,身份最高的,也無非是當地的主簿而已,還只是來過兩次,眼下算是通天了。
李隆基不是第一個進到店中的,護衛先進去了,然後是苦着一張臉的王琚,他也同樣不敢相信,陛下還真要進來,別說見了,以前聽都未聽過。
“有沒有肉絲麪?來一小碗,朕嚐嚐。”李隆基也不嫌棄凳子髒,隨意找了一個坐下來,對着東家問道。
“有,有,有是有,可是,可是皇上您……。”
“朕吃麪,也吃大米,去做吧。”李隆基打斷了對方的話。
“好,好的,快,給皇上做肉絲麪,把手藝拿出來,好好做,碗,換新的,洗上十遍。”東家臉色漲的通紅,安排着人做事情。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喊道:“保護陛下,有人行刺,保護陛下。”
聲音一喊起來,外面的護衛登時向屋子中衝,李隆基騰的一下子站起來,喝道:“誰敢如此大膽?”
“別幹活了,保護皇上。”小店的東家也反應過來,是又驚又怕,卻是第一個跑到了李隆基的前面,張開胳膊對着其他的夥計喊。
嘩的一下,夥計們也涌上來,同樣張着胳膊站在那裡,眼睛在各個窗戶上面掃着,緊怕有人突然從半敞開的紙窗戶中跳進來,剛剛去後面的廚子更是拿着大勺和刀跑出來,同樣護在了最外一圈。
“陛下,您快走,萬一賊從上面跳下來,知道了您的位置,您就有危險了。”王琚嚇的臉色煞白,呼吸急促,勸道。
沒想到李隆基不僅僅沒有離開,反而是哈哈一笑,重新坐了回去,對着東家說道:“去吧,沒事兒了,演習,就是假的,看看護衛的反應,面快點上來,多做兩份,朕身邊還有兩個大臣也要吃。”
“啊?假的?假的好啊,嚇死我了,還以爲要害皇上,我這打算豁出命了,孃的,去,給皇上做東西,多做兩份。”
東家這個時候額頭上都見汗了,卻是說話利索了,或許經過了這個事情,心態好了,對皇上不那麼怕。
王琚則是目瞪口呆,張着嘴不知道該什麼。
李隆基笑着看向王琚問道:“如何?看見大唐的百姓怎樣做了吧?有如此百姓,朕又何擔憂?跟百姓在一起,朕不需要考慮安危,需要考慮的是,百姓有什麼需要,不能讓百姓過得好,朕又有什麼臉面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站在百姓的身後?”
王琚聽着李隆基的話,看看剛纔站到前面張開胳膊的東家,終於發現,現在的陛下跟以前不一樣了。
除了變得行事無所顧及並且瘋狂之外,還有的則是人不像以前那樣嚴肅,變得非常平和。
當然,以前陛下也會說說關心百姓的話,但是隻說說而已,不像今天這樣,是真的想要爲百姓做事情。
“陛下,您可不能再這麼嚇臣了,臣膽子小,一定是力士去安排的,您到是跟臣說一聲啊。”
王琚小聲抱怨道,他剛纔也張着胳膊擋着,他不可能讓陛下在自己的地方出了事情,然後他自己還活着,開玩笑那是。
李隆基笑了笑,說道:“提前告訴你,朕又怎麼看到你如此忠心,剛纔嚇到了吧?回頭讓小寶給你做點好東西吃,補補。
小寶和鵑鵑說的對,我大唐發展的越好,百姓的日子過的越舒坦,朕也就越安全,京城現在的城牆全拆了,根本不需要用那個牆來把危險攔在外面。
牆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真民不聊生,那牆便不是保護朕的,而是妨礙朕逃跑的,長城朕也不會接着修,或者是按小寶說的,閒着無聊了,修點東西,讓後人看個熱鬧。
從那時跟小寶商議過,朕又親自到工地轉完,朕便決定,不要一磚一瓦的防禦,因爲大唐的百姓就是擋在朕身前的血肉長城,民心不失,則長城不倒。
先秦修長城,修的那麼好,最後呢?有那錢,不如給百姓修修路,修修橋,讓百姓走起來更方便,然否?”
王琚聽着,心中的觸動也非常大,他聽出來了,陛下之所以能如此,全是自己的那個外孫子張小寶的功勞。
使勁點下頭,王琚說道:“陛下聖明,有陛下在,是大唐百姓之福啊,陛下當萬歲。”
隨後又問站在那裡的東家:“你爲何不跑?莫非是怕陛下有了危險之後,你跑掉也會被抓住?”
“哪有工夫想跑了之後的事情,我爲什麼要跑?真有危險了,我擋着,或許就是那人殺掉我,然後陛下安全了,陛下安全了,我大唐也就不怕了,我的家人也同樣能夠繼續過這樣的好日子。
陛下要是沒了,我們怎麼辦?換上來個新皇上,我知道他是好是壞?除非是小寶和鵑鵑同意誰當,我才能放心。”
東家說出了大實話,尤其是最後一句,這可是犯上啊。
“陛下,您別聽他瞎說,小寶和鵑鵑纔沒有這個本事。”王琚瞪了這個東家一眼。
東家也反應過來了,跟着點頭,說道:“皇上,草民隨便說說,草民沒別的意思,陛下,與小寶鵑鵑無關。”
“有關又能如何?”李隆基就笑了:“我拿他兩個可沒什麼辦法,他們說把我這個皇帝換了,我也得下去,呵呵,不許外傳,我的很多國策,全是他們兩個幫着想出來的,大唐沒了朕還不算什麼,就怕沒了他們兩個。
你護駕有功,說吧,要什麼賞賜,朕能拿出來的就給你們,雖然說是假的,但你們不清楚,你們依舊站在了朕的身前。”
王琚的汗又下來了,陛下是什麼都敢說呀,這話怎麼能說給別人聽?小寶和鵑鵑是厲害,但總不能說換皇帝就換個皇帝吧?
小店的東家也非常聰明,做出了一副突然反應過來的樣子,然後謝罪:“陛下,草民方纔想別的事情了,您,您說什麼了?”
“呵呵,怪不得買賣好,朕問你要什麼賞賜?”李隆基知道對方故意的,也不去繼續提。
“賞賜?這個,草民真的可以提一個要求?”東家又開始緊張起來了,搓着手,顯得很不好意思。
“自然,說吧。”李隆基話說出去了,不可能改。
“那,那草民就說了啊,草民聽說鵑鵑來年要攻打多食所在的地方,草民請求陛下,鵑鵑在前面打,草民就在後面跟着,因爲草民新琢磨出來一種麪食,可以很好地幫助士兵,而且還有那個什麼營養啊,也不會缺。
那裡面是要菜有菜,要肉有肉,還有糖醋和鹽什麼的,草民願意親自跟在後面幫忙製作,就當是後勤部隊了。”
東家說起來自己的發明,開始變的眉飛色舞,至於什麼營養啊,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也非要往上安。
聽着東家的話,李隆基和王琚都愣一下,由王琚問道:“你的是什麼面?是面吧?要是方便麪的話,就不用了,張王兩家的內院已經做出來了,到時候會向前線送,陛下是給你一次機會。
你要好好用,你跟在後面你能得到什麼?你現在可以要錢,幾十萬貫的相信陛下也會給你,你直接就不用開店了,千萬不要浪費了這個好機會。”
“什麼叫浪費了?”東家臉色很難看,又發現對方是大官,變了個態度,說道:“我沒錢,我有店,我可以自己去賺來,給我幾十萬貫我用來做什麼?小寶和鵑鵑有多少錢?他們自己又花不完,聽人說,小寶還自己做飯菜。
小貝他們也到杭州來過,就是前兩天,聽說去了旁邊一家酒樓吃飯,點的菜很多,卻不讓人分量給的多,他們拿出的是大分量的錢,說明他們吃飯很節儉?是節儉不?就是沒浪費。
我現在也在資助一個學堂,我專門負責學堂孩子的吃飯問題,給我多了錢,我還是要拿出來做別的,就跟小寶和鵑鵑他們一樣,哦,還有陛下,聽說大唐錢莊是陛下的,裡面賺的錢,陛下拿出來給各個地方救災、修路什麼的。
所以太多的錢給我,我沒有用,我自己慢慢賺,還賺的舒心,聽人說,再過半年左右的時間,全大唐的醫療都免費,現在主要是藥品跟不上,以後就好了。
那我們都懂,就是身無分文,只要我們自己不想死,我們就可以活着,我跟着在後面走的目的是想看看我大唐其他地方的麪食,回來之後,我琢磨出更多的種類。
人活着,不是非要看有多少錢,真那麼算,小寶和鵑鵑應該去死了,他們的錢夠多了,我是開湯餅館的,就得把湯餅做好了。
小的時候我捱過餓,後來路過一個湯餅館,東家給了我一碗吃,那時就想着,以後有了機會,一定要吃很都很多種湯餅,後來長大了,我就一直沒忘了那時的事情。
我也想着要把湯餅館開好,然後接濟別人,做很多很多種湯餅,讓人能嚐到不同的味道,可惜,現在似乎不需要我來接濟別人,我們大唐已經不會讓人餓死了。
那我就想要做出最好的湯餅,我跟在鵑鵑軍隊的後面,不就能在有保障的情況下,看到各個地方的麪食了嘛?”
小店的東家說了還一番話,說完了之後,看着李隆基和王琚,那意思對方是否答應自己的這個要求。
王琚動容了,他還真沒有像李隆基一樣如此深入到民間瞭解百姓的生活,他高高在上的時候太久了,哪怕被冷落了之後,那也是一州的刺史,不是尋常百姓能夠看到的。
州刺史啊,相當於張小寶和王鵑那個時候的市委兼市政市長,高高在上,百姓通常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在那個消息十分暢通的時代,更不用說現在的大唐了。
當然,張小寶和王鵑的眼裡沒有什麼市長,級別不夠,可是他們卻能夠跟民間有非常多的接觸,有時候,就是這麼有意思。
今天王琚聽到了一個百姓的聲音,才發現自己以前實在是做的太少了,作爲一個當地的州刺史,百姓通常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現在看來,並不值得炫耀。
因爲小寶和鵑鵑的身份更高,高到幾乎沒有什麼位置說是正好適合他們的程度,用官的品級來衡量他們顯然是不夠的。
人家哪怕是個縣令,那也是可以決策大唐事務的縣令,他們兩個根本沒有人去在乎官職,只是兩個名字,兩個存在而已。
可就是這麼高的身份和地位,整個大唐的百姓就沒有不知道的,像自己這樣的地方官,如果連個名字最後都沒有留下,那才叫失敗。
如此一想,王琚站起來,低個頭對着李隆基,說道:“陛下,臣決定了,等着陛下您離開,臣就回到自己的州,去當好一個刺史,現在臣也不怕遇到麻煩解決不了,臣可以問小寶和鵑鵑。”
李隆基知道王琚話中的意思,小寶和鵑鵑來了,自然就是放下了一切的芥蒂,王琚不用擔心做不好了。
讓李隆基詫異的是,既然王琚已經認了親,爲什麼不回京城?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