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早膳,何言笑讓宋傾淑找了些桃花的花樣,讓她選一個喜歡的。
二人與宋媽媽一起商討過之後,選定一個花樣子。
再次躺在軟塌上,宋傾淑既興奮又緊張。
何言笑默默調好幾個要用的顏色。
打起十二分精神,拿起一隻中號毛筆。
沾了些白色染料,全神貫注的在宋傾淑的胎記上,慢慢勾勒出一朵桃花。
一朵桃花畫完,換了三支毛筆,全用的是白色染料勾線。
勾完最後一筆,何言笑直起腰,長出一口氣。
揉揉酸澀的眼睛,捶捶僵硬的後腰。
一直在旁觀看的宋媽媽小意問道:“爲何這桃花只用白色畫出?”
何言笑放下毛筆,喝口茶歇口氣,說道:“這只是起形,且看着就是。”
閉着眼睛忐忑等待的宋傾淑不耐煩道:“宋媽媽,你問那麼多作甚?說了你也不懂!”
宋媽媽訕訕的閉了嘴。
何言笑沉默喝茶。
她不是不想跟宋媽媽解釋。
就像宋傾淑說的那樣,她解釋了宋媽媽也聽不懂。
一盞茶後,何言笑拿起繡花針開始下針。
轉眼到了正午,窗外的雨反而更大了些。
何言笑直起腰,放下手裡的繡花針,仔細端詳宋傾淑臉上初見雛形的桃花。
用繡花針做紋繡,要比真正的紋繡專用針難得多。
所以何言笑更加小心謹慎。
“這桃花,似乎與那花樣不大一樣?”宋媽媽瞧着宋傾淑臉上的桃花笑着說道,“好像更漂亮些。”
“自然不會完全與花樣一樣,這是要遮住胎記的。”何言笑回道。
“快!快拿鏡子來!”宋傾淑迫不及待的坐起身道。
宋媽媽忙拿來銅鏡,舉在宋傾淑眼前。
宋傾淑側過右臉仔細瞧看。
只見她的右眼角至臉頰處,一朵粉白的桃花雛形絢麗綻放。
雖然只是個雛形,卻已經顯出幾絲嬌美來。
頃刻間,宋傾淑眼中泛出一層水霧。
何言笑正端着茶碗喝茶,見狀說道:“不許哭,七日內你的右臉不可沾水。”
宋傾淑聽了立刻咬住嘴脣,努力將眼淚憋回去。
其艱辛的過程,讓何言笑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宋媽媽的慈目中,也泛出一層水光來。
“好了,快些用膳,下午時間很緊。”何言笑說道。
“快傳膳!”宋傾淑猝然高喝,把宋媽媽與何言笑都嚇一跳。
匆匆用罷午膳,緊張中的宋傾淑沒吃幾口。
窗外雨絲淅瀝,窗內幾盞燈燭將軟塌照耀的十分光亮。
何言笑低頭凝目,心無旁顧。
一時用毛筆着色,一時細密下針,一時擡臉端詳。
臥房內只聞雨聲,不聞人聲。
雨勢漸漸變小,卻沒有停。
燈燭換了一支又一支,添了一盞又一盞。
明亮的燭光中,一朵絢麗的桃花怒放開來。
不經意間,窗外已然全黑。
何言笑收了針,一手撐着軟塌邊沿,慢慢直起腰,長出一口氣:“呼……”
宋媽媽盯着宋傾淑臉上的桃花,已經看呆了。
何言笑放下手中針,一手抹汗,一手捶腰。
累啊!
忽的一陣眩暈,何言笑忙扶住桌邊。
“噠……”一支橫放在瓷碟上的毛筆掉在桌上,滾出去老遠,“啪”的掉落在地。
宋媽媽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一臉驚異的擡臉看向何言笑。
見何言笑閉着眼睛,一手揉着太陽穴,她忙說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有些累罷了。”何言笑有氣無力的說。
“好了麼?”宋傾淑戰戰兢兢的問。
“好了,你可以看看。”何言笑回道。
不等宋傾淑吩咐,宋媽媽便呈上早就備好的銅鏡。
宋傾淑猛然坐起來,小心翼翼的側過右臉盯着銅鏡裡。
只見那原本是醜陋胎記的地方,如今卻是一朵豔麗怒放的桃花。
粉嫩的花瓣,鮮豔的花心,點金的花蕊。
形妙曼旖旎,靈氣灼然,栩栩如生。
特別是右眼角的眼線處,以黑色描底,再用鮮豔的桃紅渲染覆蓋,從眼尾拉出一條嬌媚的弧線,隱入花蕊之中,更將鳳眼襯出一絲妖嬈嫵媚來。
“這……”宋傾淑無法置信的瞪圓眼睛,瞠目結舌的看着自己的右臉,竟是看得呆了。
“真是……太美了……”宋媽媽也看的癡了。
何言笑灌下一碗溫茶,潤過乾渴的喉嚨後,說道:“剛上好的顏色會豔麗些。七日後可以溫水淨面,到時顏色會掉一層,看起來會更自然。”
宋傾淑傻傻的瞪着鏡中自己的臉,根本沒聽見何言笑說的話。
何言笑翻個白眼,伸手按下宋媽媽手中銅鏡道:“宋傾淑,你聽見我的話嗎?”
銅鏡已不在,宋傾淑終於回魂,傻呆呆的轉過眼睛看向何言笑,“你說什麼?”
何言笑已經沒力氣再說一遍,問宋媽媽道:“你可聽見了?”
宋媽媽急忙應是,將何言笑方纔的話重複一遍。
宋傾淑雙目含淚用心記住。
何言笑見她呼吸急促,全身顫抖,嘴脣都咬破出血了,便說道:“千萬穩住情緒,等七日後你的右臉恢復的差不多,你再發瘋。”
“我,我會拼命忍住的……”宋傾淑顫着聲音說道,雙目已經失了神采。
何言笑緩緩搖頭,扶着桌子艱難的站起身道:“我太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宋媽媽見宋傾淑完全失了魂,忙放下銅鏡喚來兩個丫鬟,並千叮萬囑,命丫鬟將何言笑扶回客房好生伺候。
這好生伺候,竟還包括了伺候何言笑沐浴。
何言笑可不習慣讓人幫着洗澡,強撐着精神將兩個丫鬟加絮兒全轟出去。
然而她洗着洗着,卻因實在太累,便靠着浴桶睡着了。
幸好宋媽媽不放心趕來探望何言笑。
發現何言笑在浴桶裡睡着了,便吩咐丫鬟用錦被裹着她,將她擡出浴桶放在榻上。
三個丫鬟圍着何言笑,給她擦乾身子,擦乾頭髮,再將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
一碗蔘湯,一碗藥湯,宋媽媽親自給何言笑灌下去。
之後,又給何言笑脖子上的掐痕上了藥,宋媽媽才收工離去。
兩個丫鬟給何言笑捶腿捶腰,絮兒給她揉着肩膀。
何言笑卻毫無知覺,睡得死死的。
一覺醒來,卻是夕陽斜照。
何言笑餓得肚子咕嚕嚕叫。
絮兒正坐在牀前繡荷包,見何言笑醒了,忙放下針線道:“姑娘可算醒了,小姐都派人來問好幾回了。”
“啊——”何言笑伸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怎麼不叫醒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是宋媽媽吩咐不許攪擾姑娘。”絮兒回道。
何言笑起牀洗漱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