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扯着嘴角瞅着他乾笑。
可是,當着這麼多人,實在不能再強杜鵑姐妹了。
因對黃大怒喝娘道:“不去就算了!這可是她們自己鬧的。別再到處跟人說,我們兩個老的只疼老二家的娃,不疼老大家的娃。這孫女也怪,不像我黃家的,倒像別人家的。我也不曉得怎們一回事!”
黃大娘也生氣不已,命那媳婦把杜鵑交給黃老實,一大羣人氣哼哼地走了。
等他們走後,林春和九兒等小娃兒都急忙圍上來。
剛纔,林春也要上前鬧的,被大猛媳婦拉住了。
人家奶奶要帶孫女出去玩,一沒打,二沒罵,旁人沒有理由指責,所以她不許林春和九兒上前。
剛纔杜鵑累得夠嗆,此刻懨懨地趴在黃老實肩上。
黃老實心疼地輕拍她脊背,笨拙地哄着,說晚上讓她娘弄好吃的給她吃云云。
回去後,大猛媳婦等人才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杜鵑便委屈地告訴了衆人,又特意望着任三禾道:“我說生病了,身上沒勁,奶奶還非要帶我去。昨天就說要我去的。我不想去,偏要我去。”
她想不通這裡面的關竅,只能藉助任三禾的腦袋。
而且,她不得不承認:這身子還太小了,還不能自我保護。若是爺爺奶奶真有什麼算計的話,唯一能保護她的只有任三禾了,所以她很沒節操地向他求助。
果然,任三禾聽後立即警惕起來,仔仔細細地尋問她從昨天在奶奶家,以及今天請奶奶吃飯的所有情形,乃至於他們是如何哄她說話的等等。
杜鵑一一都說了。
任三禾便蹙眉思索。
他在這住了有兩年多了,尤其跟黃家交集多,對黃老爹也有些瞭解。
可是,任他想破腦袋,也猜不透一個鄉下老漢的心境變化。並因嫉恨生出那麼些彎彎繞。他最多也只能想到這是黃老爹成心跟岳父馮長順過不去,特意把杜鵑和黃雀兒帶走,好叫他心裡添堵。
馮長順也是這樣想的,罵親家豬腦袋,就爲了讓他不好過,連孫女病了也不顧。
因對林大猛等人數落道:“雖說我倆親家吵嘴,這也是常有的事。可我總是爲着女婿閨女好,盼着他們過好日子的;可他呢,哪怕把兒子家鬧得家破人亡,也要爭贏面子。有這樣當爹孃的麼?”
林大猛尷尬地笑笑。不好接腔。
總算這事過去了。大家又說起別的事。
因馮家和任三禾將婚期定在三月十八。馮長順第二天就帶着家人離去了,要趕快回去準備。
這裡,杜鵑也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而且更樂,因爲她又長大些了。在早春的陽光雨霧下,跟蝴蝶一樣到處飛舞。
這期間,林里正又做了一樣事:召集全村人,合力在杜鵑和黃雀兒當初落水的河邊建了一座廟,並雕刻“人魚娘娘”的石像,供奉香火。
村人紛紛出動,無一落後,可見信仰的力量。
爲此,杜鵑被石匠王大叔給盯上了。仔細詢問她落水後,見到的美人魚是什麼樣子。
杜鵑先是費力比劃,後來心中一動,就沉靜下來。
靜了半響,才一言不發地用樹枝在地上畫出了自創的美人魚形象:上身是人形。下身是魚尾;梳着飛天髮髻,在水中游動,仿若凌空飛行,衣袂飄飄,狀若仙子。
那一刻,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的,他們都以爲杜鵑被人魚娘娘附身了。
沒有一個小娃娃會畫出這樣的畫,再聰明也不行。
他們沒有經歷過杜鵑前世特長班氾濫的情形,也不知杜鵑的來歷,當然想不出她爲何那麼熟練地畫出這畫來。
任三禾也呆滯了。
原先他還以爲美人魚的情節是杜鵑昏迷中臆想出來的,可看她熟練地畫出那美人魚後,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乾嚥口水。
就這樣,河邊豎起了一座人魚娘娘廟。
三開間,還帶個廚房茅廁。除了正殿,兩邊是專門做了給有窮苦落難人歇息用的,或者逢初一、十五做香會的時候,媳婦們放置東西。
從此,泉水村的小娃娃們多了一處玩的地方。
杜鵑每每看見自創的美人魚石像,就得意極了。
三月十八日,任三禾成親。
林大猛頭幾天就帶着一羣獵戶,不管是手藝精的還是二流手藝的,分幾條路進山狩獵,打了無數野味回來,爲任三禾操辦婚宴。
衆人也都樂意湊趣。
無他,因爲成親的人是任三禾。
今日賣他個人情,將來只會賺更多,絕不會吃虧。
廚師請的是村裡的高大娘和紅姑,另有衆媳婦打下手。
因此,這婚宴辦得是空前盛大熱鬧:家家都接了邀請,說不用開伙,全部都去任家吃酒席。
酒宴分三處擺:一處在任家,坐這裡的人都是村裡有頭臉和年高有德的人物;另外兩處分別在杜鵑家和林春家;林春家隔壁是小秤砣家,他家的鍋竈也沒閒着,專門燒水供應茶水和洗碗筷等。
小娃兒們都樂瘋了,從早起就喧嚷起來。
路遠、交通不便就是麻煩,馮家是什麼時候發嫁的不知道,泉水村這邊,天還沒亮,一通鞭炮響過後,任三禾就帶着一幫漢子去接了。
不是迎親——迎親的隊伍昨天就出山了——他是專門去半道上迎新娘的。
因山路難行,人家新娘子都是坐花轎,他的新娘只能坐毛驢。而且途中有好幾處地方極艱險,連坐毛驢都不成,必須下來走。
但新娘出了孃家門,腳是不能沾地的,只能由送親的哥哥揹着。這哥哥可就吃苦頭了。偏這活計旁人還不能代替,所以任三禾就親自去接了。
他不在,家中由林里正親自主持。
因人太多,等不及新郎新娘回來,先就開了席。
三處開席,黃大娘當然來到大兒子家裡。跟幾個老婆子坐在馮氏房裡吃茶說話。十分尊貴,好像她今天娶兒媳婦一樣。
杜鵑一聽喊開席,便急忙跑進去對她道:“奶奶,你們先去坐席。現在人少,又是頭道菜飯,碗筷也乾淨。等會新娘子來了,大家也都回來了,天也黑了,跟人擠了吃不痛快。”
大家聽了一齊笑,都誇她想得周到。體恤老人。
一個婆子對黃大娘道:“我就羨慕你這個孫女。又貼心又孝順。瞧我們坐這。她跑進跑出拿吃的、喊人倒茶,一會沒閒着。這會子又喊我們搶先坐席。”
衆人紛紛附和,都笑道:“先吃的當然沾光。吃過了,等下不用跟人擠。光看熱鬧就好了。”
黃大娘牽着杜鵑,笑得合不攏嘴。
這時候,是她最風光有臉面的時候。
堂屋裡共擺了四張桌子,上面兩張,下面兩張。
杜鵑引着奶奶她們來到上方右手邊一桌,林春和九兒他們正坐在那呢。原來是杜鵑讓他們霸佔的位子。若有人來,便說這一桌已經被人定下了,都滿了。
等這些老婆子來了,他們便下來。讓她們坐。
杜鵑便笑道:“奶奶,這裡好,清淨。下面兩桌靠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和進進出出上菜的擠來擠去,要是把菜湯潑身上就不好了。”
這話再次引起一陣讚歎。
黃大娘看着這個孫女。真是無比的貼心。
這時候,她處於“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歡喜境界。
至於正月裡鬧的那場不快,她已經忘了。
那次,她從梨樹溝回來後,見了杜鵑還氣呼呼的。
誰知杜鵑就跟沒事人一樣,笑逐顏開地喊“奶奶,你回來了?舅爺爺家可好玩?怎不多玩幾天?”
一句話把黃大娘差點氣得吐血。
她瞪着小女娃道:“好不好玩,你去了不就曉得了。做什麼拼死也不願去?”
杜鵑嘻嘻傻笑,害羞地說道:“人家生病了,不想去嘛。就想待家裡。奶奶你別生氣。我是送雞肉來給你吃的。我娘懷了小弟弟呢,殺了一隻雞,送一碗來給爺爺和奶奶吃。”
黃大娘驚道:“你娘又懷上了?”
杜鵑得意地點頭道:“嗯!懷了個小弟弟。”
黃大娘楞楞地瞧着她,沒罵人了。
她也是希望老大有後的。
於是,杜鵑照樣當她的乖孫女。
且說眼前,杜鵑把幾個老婆子安置妥當後,正要走,黃大娘扯住她問道:“你姐姐呢?怎不見人?”
杜鵑道:“姐姐在那邊房裡,看着冬生弟弟睡覺。”
黃大娘本就對林家有意見,見不得大兒子跟他們親近,聽了火大,呵斥道:“今兒來這麼多人,她不說在外頭照應着,倒幫人家帶娃。真是家懶外勤!林家沒人了?不是有好幾個哥哥麼?要她多管閒事!”
杜鵑忙道:“姐姐在房裡照應,省得小娃兒進去了亂撞瞎摸,順便看着冬生弟弟的。我從小吃林嬸子的奶長大,幫着看下冬生弟弟,也是應該的;林嬸子跟娘在一塊做事,娘懷了小弟弟,林嬸子也能照應她。”
一席話把黃大娘堵得啞口無言,當着人,面色青紅交替。
這時候,她處於“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憂愁境界,心裡極恨這小孫女一張嘴,說話太直了。
因杜鵑從來都很孝順,她倒沒懷疑她故意讓她難堪。
有那明事理的婆子看着這一對祖孫,悄悄地轉頭偷笑。
杜鵑可不管那麼多,說完了就從人縫裡鑽出去了。
鬧嚷嚷的,連開了兩撥酒席,那太陽就沉入山後去了。
就在這時,迎親隊伍進了村。
鑼鼓震天響,嗩吶滴滴答答地吹,引得全村人都擁去瞧熱鬧。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心都跟着那歡快的節奏蹦跳,面泛紅潮,滿臉帶笑。
本來,任三禾把新房佈置得整齊別緻,婚宴又辦得空前熱鬧體面,已經羨煞一幫人的眼睛;及至看見馮家的陪嫁,再次轟動不已。
這麼遠的路,馮家自然不好置辦木器傢什,陪的全是被褥牀帳枕墊以及布料衣裳鞋襪等輕巧實用的物件。五光十色、顏色鮮豔的各種被褥和布料,看呆了村人的眼。
黃大娘嫉妒得心發抖,眼睛都紅了。
今兒她怨氣大的很,人前人後含沙射影地抱怨,說這頭親事原本是孃家侄孫女的,都是大兒媳在裡面使壞,纔沒弄成,結果便宜了她自個孃家小妹子。
現在一看馮家陪嫁這麼多好東西,更是氣往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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