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等人這才相信,也紛紛嚐了,然後都說好。
槐花失神地看着林春,他正笑吟吟地望着杜鵑。
飯後,少年們一邊喝茶,一邊跟女娃們聊天,問下午可有點心吃,晚上吃什麼,磨蹭着不捨得去上工。
杜鵑招呼桂香等人收拾碗筷,催促道:“吃完了還不快去幹活?偷懶的話,晚上就沒的吃了。”
秋生兄弟見她這樣維護林家,當然高興,忙喊大家走。
臨走的時候,夏生把擦汗的布巾交給黃雀兒,讓她幫忙洗一洗。
黃雀兒答應了,又另拿了一塊乾淨的給他,順便把秋生、春生和冬生的也都換了。
黃小寶見狀,趕緊也跟堂姐要了一條。
小秤砣等人不依了,說大家一樣幹活,怎不一樣招待?
黃雀兒紅了臉,說手巾發完了,就這幾條。
九兒踢了小秤砣一腳,道:“走吧!往常也沒見你用手巾,還不是一樣幹活。你那袖子不就是用來擦汗的?”
衆人鬨笑着,鬧嚷着過去了。
過了一會,林春拿了一大塊灰棉布跑過來,對杜鵑道:“趁她們都在,把這裁出來,多做些手巾分給大夥擦汗用。”
杜鵑接了過去,贊他想得周到。
於是,下午小女娃們又多了個縫手巾的活計。
因爲收工晚,天黑以後還會點火把做活,故而晚飯也延後了。在這之前會加一餐點心,諸如包子、玉米餅或者粉絲等。今天是玉米餅子和炒粉絲。
這兩樣都準備好後。杜鵑正要喊人去叫那邊的媳婦過來端,槐花忙道:“冬生不是剛過來了麼。把這些用籃子裝了,叫他挑過去就是了。大家都在忙晚飯,費事喊了。”
杜鵑一想也是。忙喊冬生挑了去。
碗筷那邊院裡有,不用從這邊拿。
冬生就挑去了。
等他走後一會兒,槐花忽然想起那些新縫的手巾,說忘了叫冬生帶過去,一面站起身,說要送過去。
黃雀兒道:“你腿沒好。叫二丫送去吧。”
槐花笑道:“二丫在切菜呢。你們都忙,我也不能幹重活,慢慢走過去送個東西還是能的。又不是十里八里遠,就在隔壁。”
黃雀兒就沒說話了,因爲快做晚飯了,人人都在忙呢。
桂香卻詫異地看着槐花,總覺得她這舉動有些奇怪,又不好問的,也不知問什麼。
槐花便抱着一大捆手巾,邁着小步往隔壁走去。
一進林家院子。就見一堆婦人聚在東廂門口說話。
原來,婆子媳婦們比小女娃更愛湊熱鬧的。可大凡這蓋屋子,不到新屋落成辦酒席那天,用不了許多媳婦幫忙燒飯,所以不能都來。再說,她們家裡也忙。一般是上午把家務做完了,下午纔來,或者從地裡早些收工,繞到林家來扯一會閒話。
槐花娘就是從地裡回來的。
她聽大猛媳婦誇隔壁那些小女娃們,說這些小輩不得了,個個茶飯都好,把樣樣事都包圓了,她們這些婆子媳婦們倒沒事幹了,所以纔有工夫坐這說閒話。
她因爲隔壁小女娃當中有她閨女槐花,最是出名能幹、品相文雅。且長相跟杜鵑一樣好看的女娃——這是她自己以爲的——便得意的很,跟着湊趣說笑。
又見少年們坐在一處吃點心喝茶,獨林春拿着紙筆四處查看,一會跟砌牆的人嘀咕幾句,一會告訴木工注意什麼。就像個大管事,她眼珠一轉,便有了一篇話。
因對大頭媳婦道:“你家春兒可真出息,心腸也好。這回我家槐花腿跌了,虧得他去了,背了回來。我總說哪天上門來謝,你們又忙,就一直沒來。這不,一聽說蓋屋子,我就讓槐花來了,好歹能幫着打個下手,幫着洗菜也好。”
大頭媳婦心裡一驚,忙乾笑道:“我怎沒聽他說呢?要我說,這也不算什麼事。都是一個村的,遇見了幫一把也是應該的。春兒還總是去接杜鵑呢,他們就跟親兄妹一樣。”
她也跟男人學壞了,說話時就喜歡把杜鵑和兒子湊一塊。又怕壞了杜鵑名聲,因此總說杜鵑是自己閨女,跟兒子像親兄妹一樣。這會兒生恐槐花娘興什麼花樣,趕緊將杜鵑扯了出來。
那些媳婦頓時睜大眼睛,她們還是第一回聽見這話。
馮氏面色就有些不大好。
原來,那天林春只將槐花背下山,當時在場的又都是天真爛漫的小女娃,也沒人多想,因此就沒傳開。
但終究知道的人多,有人不經意間說了出來,槐花娘聽了精神振奮不已。這不,今天她是特意上門來露口風給林家,順便宣揚這事的。
她想着,槐花就算不能嫁九兒,嫁林春也不錯。
說起這個她就鬱悶,因爲林春還跟杜鵑扯不清。
偏人人都傳林家大房也看中杜鵑,她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明明就是杜鵑霸佔茅廁不拉屎,還不許人說。
真是活見鬼了!
這樣不守本分的女娃怎麼還有人誇呢?
她的槐花比杜鵑強多了,她一定要把這事攪黃了!
聽大頭媳婦這麼說,她便笑道:“說是應該,也是好大的恩情呢。虧得你家春兒長得牛高馬大的,不然一般人還真背不動。我家槐花個子也高,不比春兒矮多少,就是身材細條條的……”
她只顧說,那些少年聽了面色各異,林春更是黑了臉。
就在這時,槐花進來了,一身淺粉衣裙,嫋嫋娜娜,清純秀美,引得少年們一齊對她看去。
槐花聽見娘說這話,羞得臉色通紅。
她當即大聲道:“娘,你說什麼呢?那天是杜鵑揹我下山的。後來春生他們來了,做了副擔架擡我回來。”
一面憤怒地用眼睛瞪她娘。
林春確實背了她一段路,她也很想嫁他,卻不想利用這件事來達到目的。不然就算逼着成了事,她也必定會被林春瞧不起,這不是她想要的。
杜鵑說,凡事要盡力而爲,女子更要自強自立,所以她一定會爲自己謀一個美滿如意的姻緣,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沒有告訴娘,就是怕她藉機生事。
當着人否認這事,甚至故意掩蓋這事,說是杜鵑揹她下山的,立即獲得了九兒的好感,覺得她品性高潔。連林春都微微觸動,深深看了她一眼。
槐花娘見閨女發怒了,不敢再說,忙訕訕道:“是杜鵑背的?那是娘聽錯了。”
她也是個乖覺的,就勢下坡。
聽錯當然不可能了,因爲林春確實背了槐花。剛纔她嚷了出來,現在閨女來撇清,人家只會誇閨女好,她樂得成全。
果然,大猛媳婦看着槐花微微點頭,大頭媳婦也很讚賞。
槐花走近那些少年,換上笑臉道:“手巾都縫好了呢,一人一條,都來拿。”
衆人就哄了上來。
槐花一一分發,又特意小聲對林春道:“對不起呀春生。你別擔心,我晚上回家好好跟娘說,往後不會了。”
一面將一條手巾塞進他手裡。
林春接了,微笑道:“沒事。她們都是這樣,說完了,聽過了,也就算了。我不會在意的。”
槐花心裡一頓,又有些苦澀。
果然他根本不在意,那麼,就算她娘借這由頭提出定親,他怕是也不一定會肯吧?真有可能呢。幸好她沒有起不該有的心思,免了自取其辱。
失望的同時,目光落在林春脖子上的新手巾上,又不禁微笑起來,心裡升起甜蜜的希望。
手巾都是一樣的,連大小都裁剪得一樣。
然林春那條是槐花親自縫的。在手巾不起眼的邊角處,繡了一朵小小的、很簡潔的槐花,另外邊沿那裡,還有個小小的“槐”字。
槐花淡淡輕笑,覺得自己這份心思很雅緻,也很高明,不同於孃的粗鄙和淺薄。
她很有信心,假以時日,她必定通過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地佔據林春的心,最終把杜鵑擠出去,換上她槐花。
想畢,她笑問衆人道:“這炒粉絲怎麼樣?”
衆人都說好吃,黃小寶誇張地說道:“就是少了些,一人才半碗。吃了跟沒吃一樣。肚子更餓了。”
槐花秀氣地抿嘴笑了,道:“這粉絲是杜鵑炒的,當然好吃了。”看看黃小寶,又道:“已經在煮晚飯了呢,小寶哥哥急什麼。”
黃小寶被她笑得花眼,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槐花看向林春,見他一副瞭然的表情,心裡微動;又聽九兒說“我一吃就知道是杜鵑炒的。槐花,這餅子是誰炕的?”
槐花方纔明白,林春爲何那副表情。
她心裡酸楚,盯着林春手上的玉米餅子,輕聲道:“這餅子……是我炕的。她們說我腿不能動,有耐心慢慢炕。味道怎麼樣?沒有杜鵑做的好,杜鵑炕的餅可香了。”
她說着話,眼睛卻盯着林春。
林春就不得不說話了。
一來他正吃餅子,槐花又等着他評價;二來他要是不吱聲,豈不是默認了槐花說的“沒有杜鵑做的好”了,也太讓她難堪了;三來她剛纔當着人澄清她娘說的話,又對他道歉,這時他也卻不過情面。
因此,他便笑道:“蠻好的。外面焦黃酥脆,裡面的油剛好滲出來,又香又疏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