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家客棧安頓,茶足飯飽,徐鳳捂着肚子愜意的靠着椅子仰着,六兒收拾一桌的殘局,門突然的被推開,嚇了她倆一跳,結果進來的是秦天依。
“是你啊。”
“你以爲是誰。”
“我以爲是許楨嘉呢,嚇了一跳。”
“下次你也許就不會失望了。”
“我纔沒失望!只是他名氣太大,心裡總有些忐忑。”
“忐忑?”
秦天依哼笑了一聲掃了一眼狼藉的桌子,挑了下眉。
“你那什麼意思?”
“我從未見過胃口這麼好的忐忑的人。”
“現在看到了是不是要謝謝我讓你大開眼界了?”
“廢話不多說,明早我要出去一趟,巳時你們到運河的碼頭等我。”
“碼頭?坐船?”
“你們不會騎馬,馬車趕路又太慢,加之一路官兵查崗還要耗費時間,若是從這裡的運河上傳一路北上到我家,省錢也省力,還更安全。”
“可我們沒坐過船,要是暈船怎麼辦?”
“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秦天依扯嘴一笑,扭身就開門出去了。徐鳳看了看六兒,六兒那模樣好像是很贊成他的安排,好吧,既然六兒什麼也沒說,那她也只有好好休息了。
終於清點好了自己要的東西,許楨嘉扶着夥計的手正要上車,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一俊美的男子,這個時候夥計在他耳邊悄悄吐了三個字:屈軒宇。
“屈少爺叫我何事。”
“不愧是探官,我們素未謀面居然就知道是我。”
“聽說屈少爺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而你是我這幾日唯一見到的美男子——傳言果真不假。”
“美男子不過是虛名,靠的母親的遺面,哪能跟鼎鼎大名的探官比。”
“屈少爺說笑了。”
“叫我軒宇就是。”
“這——”
“探官這是去哪裡?”
“只知往北,目的地,還不知。”
“往北?那載我一程可好,我也往北。”
“跟屈少爺同往,是我們的榮幸,請上。”
碼頭的官兵也沒怎麼搜她們的身,瞄了一眼她們是姑娘,就給過了。在碼頭裡面等着秦天依過來,徐鳳生怕他的因爲那把劍被查出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她的盼頭只剩秦天依說好的那筆銀子了,所以在她拿到銀子之前,秦天依真的不能有事,不然她不僅前功盡棄還一無所有。
盯着碼頭進口處等着秦天依出現,心裡念着他不要有個三長兩短,盯了大半天之後肩膀被人一拍,嚇了她一個大跳。
“你怎麼在這?我沒看你過來啊。”
“上船吧。”
秦天依手一揮,轉身給她們帶路,沒管徐鳳的疑惑。徐鳳六兒跟着秦天依上了一艘客船,進了一間船艙,船艙裡擺着兩張長凳木板搭起來的小牀,徐鳳看到秦天依的劍在一張牀上躺着,看樣子他早就到了吧,那爲何還要讓她們在外面站那麼久?
“就一間房?”
“嗯。”
“不能再要一間嗎?”
“你以爲我不想?”
秦天依的語氣明顯比自己還不樂意,徐鳳給了一個白眼,急想出去看看沒心情與他計較,於是將行李丟到了牀上,拉着六兒出了船艙。船上熱鬧得很,這是徐鳳第一次坐船,滿心的好奇,這走走,那逛逛,從船頭吃飯的小館到船尾熱鬧的戲房——戲房似乎不是什麼好地方,紅綠的紗簾,門口還站着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行爲輕佻的姑娘,一見到男人過去就撲上去各種貼身與嬌笑。所以徐鳳只是在外面看了看,然後就又回到船頭的小館了。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吃着花生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如果沒去過船尾,她會覺得呆在這船上一輩子都值了。
坐了一會,秦天依也出現了,穿着女裝的她顯得高壯,看他在自己對面坐下,徐鳳叫來小二又要了一碟花生米和點心——反正他出錢!不過秦天依倒也不介意,氣定情閒的看着窗外喝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趕了一天的路,許楨嘉叫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然後叫了屈穎清派給的兩個侍衛下了馬,叫他們去打聽最近這裡有沒有來過一男兩女的路人。侍衛領命架馬而去,許楨嘉帶着夥計下車,再回頭看跟着一起過來的屈軒宇。
“我們在就地休息,屈公子是否跟我們一起?”
“既然貪官盛情相邀,那我也就從命了。”
屈軒宇一臉的笑,直接走過他們就進了客棧。許楨嘉客氣的笑容再也裝不下去了,扭頭看夥計。
“我話裡送客的意味還不夠明顯嗎?”
“嗯。”
“若他是蹭我們的盤纏,你就把他的吃住開銷都給記下,到時候要跟屈穎清銷賬。”
“是,爺。”
三人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招手叫了小二過來,點了菜,要了壇酒。
“小二哥,我想問附近的馬場最近有沒有出什麼事?”
“馬場?嗯,出了一件偷盜的事,兩匹馬的馬車被偷了,還帶了件馬場主肥夫人的衣裳——哈哈,客官您說,偷馬車能理解,那肥夫人,又高又肥,快兩百斤呢!你說怎麼會有人惦記她的衣裳?再怎麼,也得事花樓姑娘們得衣裳吧?”
“那偷馬車的人有沒有被抓到?”
“沒有,連夜就出城了。”
“連夜出城?”
“是啊,一定得連夜出城,馬車那麼大又顯眼,不然白天被場主發現報了官,怎麼出得去。”
“那是怎麼知道他們連夜出的城?”
“城門守衛說的,夜裡沒幾個人出城,三個姑娘家,哪能不記憶猶新。我聽別的守衛說,那守衛頭子還吃了裡面一個姑娘不少豆腐呢——”
“什麼模樣的三個姑娘?”
“一個做小生意人家的小姐,還有一個高個的啞巴丫鬟和一個瘦小的或說話的丫鬟。”
“從哪邊的城門出去的?”
“北門。”
“這樣,謝了,小二哥。”
“不客氣,那客觀慢用。”
小二走了,許楨嘉勾起了嘴角,夥計認真的吃着飯,而屈軒宇,則看着許楨嘉的笑若有所思。
“探官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我門明日從北門出去,屈少爺是去哪裡?”
“北門通往林城吧,我還是與你們順路,恐怕還要繼續麻煩了。”
馬車一進林城的城門,屈軒宇就下了車,他一下車,許楨嘉就斜眼看身邊的夥計,對他勾了勾手指,很快,夥計遞上了賬目本。
“爺,我都記下了,你還放心不下嗎?”
“再給我加五兩銀子在上面。”
“爲何要加?”
“他坐了我們馬車,讓馬車負重增加,速度減慢,而且他一路囉嗦,破壞了我的心情。”
“好吧——爺,您說,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做什麼與我們無關。”
“爺您有沒有想過,兇手會是屈少爺。”
“屈軒宇?沒想過。”
“要不要留下調查一下他?”
“我的線索都與他無關,無需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找家客棧落腳吧,等下你跟他們分頭去打聽有沒有駕着馬車的三名女子的消息。”
“是,爺。”
葬禮過後的屈府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不過這安靜帶着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沉重。屈穎清在自己的臥房裡看賬本看的睡着,直到聽到推門聲,擡頭,看到是管家。
“小姐累了就休息吧。”
“我太無能了,你來有事嗎。”
“就想跟小姐聊聊。”
“聊什麼?”
“小姐長這麼大,可有過意中人。”
“爲何突然問這事。”
“想小姐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紀了,老爺去世,沒來得及操這心,所以我就想趁着自己還有些時日爲小姐挑個好的夫家——”
“我爹剛去世,府上不能添喜。”
“可,小姐需要——”
“除非抓到兇手將他千刀萬剮,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
“小姐,你這又何必。 ”
面對屈穎清的一臉堅定,管家只有無奈的嘆息。
兩天後,徐鳳對坐船的新鮮感就消失殆盡了,覺得無聊得很,每天不是躺在船艙就是坐在上面的酒館啃花生米。船已經駛過了熱鬧得城鎮,所以徐鳳現下唯一感到有一絲盼頭的就是看河岸兩邊的風景。這天一大早,她跟着六兒早早就擺脫了潮溼的船艙,爬到了上面活動筋骨,起得太早,客人大都沒有醒來,就連船尾熱鬧的戲房也沒什麼聲音。徐鳳跟六兒倚在一邊的欄杆上看河岸的風景,然後就聽到了酒館裡面的呵斥聲。徐鳳好奇的進了酒館,掀開了傳來呵斥聲的後面的廚房的那塊門簾。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蹲在地上一邊啜泣一邊洗菜,而她的旁邊,站着個濃妝豔抹面目猙獰還在滔滔不絕的大娘。看到她們進來,大娘顯示一愣,然後一臉堆笑。
“客官這麼早就醒了,肚子餓了,要吃飯嗎?”
“我們——”
六兒話被那大娘的舉動給打斷了。只見她一腳踹向那小姑娘,把那小姑娘踹得蹲坐在了地上。小姑娘抽得更猛了,卻聽不到哭聲
“都怪你!叫你睡懶覺!不叫就不知道醒!落下那麼多活,現在好了,客人都醒了——”
大娘還要去踢,徐鳳大步衝了過去,擋在了小姑娘的前面,推了那大娘一個趔趄。
“她這麼小,你做什麼?”
“你推我?”
“我推你怎麼?你還踢她呢!”
“哈!我叫你客官你還登鼻子上眼了是不是?你了不起是不是?告訴你,這船上是我的地盤!跟你客氣只想輕鬆點掙你錢!現在,給我等着!”
大娘說完,扭身就衝出了廚房後面的那扇門。徐鳳義憤填膺的等着她離開的背影,上脣還在抽搐着。這個時候六兒過來去扶那姑娘,沒想到還沒那姑娘給推開了。
“如果你們不能帶我走,就別幫我。”
“什麼?”
“你們幫我,只會害我。”
“害你?她那樣對你纔是害你!”
徐鳳不滿了,幫她她還不領情,還想再說說這小姑娘,卻被六兒拉住了。”
“小姐,她說得對。”
“什麼說的對——”
“若我們不能帶走她,她留在這裡只會讓那個老女人把對我們的氣撒在她身上。我想,這就是她不想我們幫她的原因吧。”
“那那老女人花的多少錢買你?”
“三兩。”
“才三兩?”
“我本來就不值錢。”
“你放心吧,等她回來,我跟她買你。”
“小姐?”
六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徐鳳笑了笑,一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