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喜歡小孩兒。”那人好像猜到了方一程的想法，哆嗦着嘴脣試圖解釋，“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看看而已！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這些話，你留着給警察去解釋！”方一程冷笑一聲。
“我……”對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突然試圖朝外衝去。
“老實給我呆在！”方一程毫不客氣，一腳踹去，那人被他踹的又坐在了地上。
“我不跑……我拿樣東西給你看……你別讓警察來！別讓小粟知道……”對方不知道是被踹疼了，還是被嚇着了，突然流出幾滴渾濁的老淚。
方一程正奇怪這人看着年紀也不大，爲什麼看上去動作這麼遲緩，突然聽清他最後一句話，頓時驚問：“小粟？你還想對小粟做什麼？”
“我沒有！我沒有！”對方連連擺手：“小粟有身孕，不能受刺激，你別把事情鬧大！別讓她受刺激！”
方一程看着他臉上不似作僞的緊張和擔心，心裡突然“咯噔”一下。這個人，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見過，一次照面都沒打過，但是爲什麼仔細看來，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這張臉，爲什麼竟然有小粟的輪廓？
“你是誰？”方一程沉着聲音問。
“我……我是對不起小粟的人……”對方哆嗦着從貼身的兜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來，遞了過來。
方一程沒有接，只是掃了一眼，心裡的疑惑就更深了。照片裡那個笑得無憂無慮、扎着兩個小辮子的女孩兒，分明就是莫小粟小時候的模樣兒，而她身邊的那對夫婦……
方一程擡起頭，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孱弱蒼老的男人。
“我進去拿個東西給你看。”那老人可能是被打怕了，不敢再輕舉妄動，眼巴巴地看着方一程。
方一程朝邊上讓了讓，他有把握，這人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何況，他心裡現在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於是他跟着這個老人進了屋，屋裡陳設簡單陳舊，但是倒打掃的很乾淨。那老人在衣櫃裡摸索了一陣兒，遞過來一個本子。
“刑滿釋放證？”方一程接過來一看，愕然地問道：“你也姓莫？”
莫全苦澀地點點頭。
方一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眼前這個老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可是，自己剛纔居然給了人家一拳一腳！這讓他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了！他自認是個冷靜穩重的人，難得衝動一回，可是怎麼就趕上了這樣兒的事情？
“我記得，小粟的父親，是被判了無期徒刑。”方一程嚥了口吐沫，抱着一絲希望、小心翼翼地詢問。
“是的，但是因爲我表現良好，所以獲得了減刑。”莫全點點頭。
方一程的最後一絲僥倖破滅了，抽動嘴角半天，叫了一聲，“嶽、岳父……”
他知道有個很出名的國外電影，叫做《拜見岳父大人》，裡面的毛頭女婿狀況百出，鬧出囧事笑料一大堆，可是跟自己現在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別人家的女婿見泰山大人，都得好煙好酒好茶地伺候着，自己倒好，直接拳腳相加了！這是要坑死他嗎？
“別……別這樣叫！我當不起！”果然，人家老爺子的眼眶又紅了，手忙腳亂地否認。好像分明就是在控訴，這種會打老丈人的女婿，我高攀不起呀！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您看，我之前也沒見過您，我以爲、以爲您是要對安睿不利的壞人……”方一程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不曾這樣狼狽過，哪怕是當初給嬰兒時期的安睿一邊換尿布一邊打電話的時候都不會這樣背後冒汗、手腳發涼！
“我不是怪你！”莫全的話化解了他的緊張和尷尬，“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小粟不會認我的。所以我沒有資格當得起你的稱呼……”
方一程沉默了，莫全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小粟顯然不可能輕易接受這個父親，畢竟是他當年的錯誤導致了家庭的悲劇。
“你能不能告訴我，小粟和你是怎麼認識的？你們在一起生活多久了？你們的大兒子是什麼時候的生日？小粟現在懷着的孩子什麼時候會出生？”莫全迫不及待地追問。
方一程有些心酸，不管他當年犯了多大的錯誤，這一刻，他都只是一個自感愧疚的父親。
“不能！”莫小粟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來。
“小粟，你怎麼來了？”方一程吃驚之餘，擔心地走過去扶住她，掃了一眼她身後安睿的班主任。
“她剛纔突然到了幼兒園，聽說你在這兒，就堅持要來，我勸不住，只好陪着她過來了。”老師一邊解釋，一邊疑惑的打量着莫全。
“麻煩你了，對了，請你們再給警察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不必來了，這人我們認識，這只是一場誤會！”方一程解釋。
“恐怕來不及了！”老師聽到樓下傳來的警笛聲，苦笑着說。
果然，很快就有兩個民警跑了上來，方一程只好又對着對方賠笑解釋一番，被警察叔叔教育一頓之後，纔將他們和安睿老師一起送走。
“小粟，你先坐下來吧！”方一程來不及鬆口氣，看着一直面無表情、死死盯着莫全的莫小粟，輕聲細語地勸道。
“不要！我嫌這裡髒！”莫小粟硬邦邦地扔出幾個字。
“小粟，別這樣……”方一程瞥了一眼低頭挨着牆站着的莫全，心生不忍。
“你都告訴了他什麼？”莫小粟把冰冷地目光看向方一程。
“沒有，我之前誤會了以爲爸是壞人，要對安睿不利，所以……”方一程到底沒能說出口自己把老丈人給揍了，“所以有了些誤會。這不，誤會纔剛剛澄清，爸剛剛正在問你和孩子的情況你就來了……”
“誰是我爸？我沒有爸！”莫小粟的聲音尖利起來，“他什麼都不配知道！”
“小粟，你別這麼激動。”方一程試圖勸她，“就算他做錯了事，也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牢，已經彌補了不是嗎？”
“彌補？他拿什麼彌補？”莫小
粟死死忍住，不肯讓眼淚流下來，“我媽能回來嗎？”
“小粟，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不是故意的！”莫全老淚縱橫，徒勞地朝莫小粟伸出手來，“是爸爸做錯了事，害的我的小粟在孤兒院裡長大，這些年，讓我的女兒受了多少苦……”
“我受的苦不算什麼，可你別忘了，是你親手把我媽推到樓底下去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想到……”莫全試圖解釋。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冷落我媽，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你不是故意把我媽推到樓下，只爲了救那個女人！”莫小粟的眼淚到底是流了出來。
“你爲什麼要出現？爲什麼？你不出現，我可以當你已經死了！我可以告訴自己不去恨誰！”
“小粟，小粟！你別激動，當心肚子裡的孩子！”方一程見莫小粟情緒激動，擔心起來。
“我原本沒想打擾你們生活的，我就想偷偷看看你們和孩子……”莫全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當年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莫小粟擦乾淚，“你就是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能換回來我媽嗎？能嗎？”
“我……”莫全在女兒的逼問下，手腳都緊張的不知該往哪兒放。
“所以，你要是還有一點人性，就請你離我、離我的家人遠遠兒的！越遠越好！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莫小粟說完，轉頭就走。
方一程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莫全，莫全連忙對他擺手：“快去看着小粟，千萬別讓她出事兒！”
方一程來不及回答，對着他點了點頭，匆匆追了下去。
莫全也追到了樓梯口兒，最終卻是無力地收住了腳步，靠在破舊骯髒的牆壁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小粟！小粟！你慢點！”方一程緊趕慢趕，才終於追上了莫小粟，“別跑這麼快！當心肚子裡的孩子！”
莫小粟充耳未聞，越走越快，雙手卻是一直捧着腹部。
“小粟！”方一程終於攔住了她。
“我沒事兒。”莫小粟的脣抿的緊緊的，聲音乾澀。
“好了，我知道你沒事兒，可是我有事兒，你陪我站一下，讓我喘口氣兒成不？”方一程誇張地喘着粗氣。
“老婆大人越來越厲害了！看來我以後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你抓住什麼把柄！”方一程一面偷眼瞄着莫小粟的臉色，一面故意岔開話題。
莫小粟皺着眉，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我今天要是幹了點什麼壞事兒，豈不是要被老婆大人逮個正着了？”方一程故作驚嚇狀，“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打你手機，響了很久一直沒人接，後來杜玉雅接了，說你好像接了個幼兒園打的電話就急急忙忙出去了，手機都忘了帶。我看還不到放學時間，想着肯定是有什麼事幼兒園纔會突然把你叫來。”莫小粟算是解釋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