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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站在山洞內,兩眼茫然。
有打坐睡覺用的獸皮、蒲團,還有擺放雜物的石几、石案,地方雖然不大,勝在乾爽明亮。
這是一處修士所有的洞府。
洞府的主人呢?
地上躺着的或許便是,卻口鼻溢血而昏死不醒。
他怎麼了?哦,好像是被自己撞得。
唉,這位仁兄,你也太不經撞了吧!而話又說回來了,你爲何要擋住道兒呢,不然我爲何不撞別人,偏偏就你倒黴?
無咎低頭一瞥,俯身撿起一物,正是來自於祁散人的獸皮符籙,應爲遁符。
此前爲了胡家兄妹與蛟家脫困,也就是所謂的善始善終,自己主動挑戰、並引開強敵,看似意氣用事而不自量力,卻也並非真的莽撞蠻幹。而這張遁符,便是最後的依恃。奈何不懂施展,只能臨時向胡言成請教,纔將逼出一式半招法訣,便不得不匆匆踏上逃亡之路。
本人是拿生死當兒戲的人嗎?
當然不是。
而每當運氣降臨,又總是無所適從。遁符激發剎那,根本不懂駕馭,只能聽天由命,於是便稀裡糊塗來到此處。
不過,許是法力損耗,遁符上面的符文與色澤,似乎黯淡了幾分。照此看來,這東西該有使用的壽命與限制。以後非到萬不得已,還是少用爲妙!
“天成師兄,還不下山候命,更待何時呀……”
無咎正在打量着手中的符籙並體會着使用的訣竅,忽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女子的呼喚聲,聽着與此間的主人頗爲熟稔。
天成師兄?
有師兄,自然就有師妹。難道在誤打誤撞之下,闖入了一家仙門?而這位天成師兄還在地上躺着呢,若被他的師兄師妹撞見此處的情形,自己可是百口莫辯,捱揍都是輕的,遭遇性命之憂也猶未可知呢!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天成師兄……”
呼喚聲愈來愈近,即便石壁阻擋而神識中難以察覺,也知道一個年輕的女子正奔着這邊走來。
無咎尚自原地亂轉而不知所措,眼光忽而落在地上,頓時急中生智,擡手抓取一個金色的面罩,並順勢扣在臉上,倒也大小合適。他又索性將地上男子所着的灰色長衫給剝下來,順帶靴子、腰牌、髮帶,接着手忙腳亂換在身上,顧不得是否合體,跳起來便要走出山洞,卻回頭眼光一寒,右手掌心閃出一道黑色劍鋒。而他只是稍稍遲疑,旋即作罷,後退兩步,掀起獸皮蓋住地上之人,擡起一腳踢向角落,這才返身衝出山洞。
與之同時,一陣香風迎面而來。
無咎堵住洞口不肯退讓,一道柔軟的身子順勢撞入懷中,卻只是稍稍觸碰,又扭動着翩然退後,隨即嬌嗔出聲:“師兄!你又占人家便宜,壞……”
噫!這女子明明可以躲開,偏偏撞進懷來。敢問,究竟誰佔誰的便宜?
無咎心裡發虛,藉機走出洞口。而他兩手兀自緊緊護住面罩,生怕被人看出底細。
一丈遠外的石階上,站着一個年輕女子,綠色的長裙隨風飄逸,凹凸魅惑的身段頗爲惹眼。只是臉上也同樣戴着一張詭異的金色面罩,一時不辨真容。而她嬌嗔之際,腰身扭轉,忽而伸手摘下面罩,竟露出一張白皙而嬌媚的臉龐,且雙眸脈脈,風情火熱,隨即噗嗤一笑:“嘿!師兄莫非不認得小妹,緣何這般癡傻……”
我認得你是誰呀?
無咎看着那年輕嬌豔的女子,愣怔了片刻,硬着頭皮支吾道:“咳咳……師妹哦……咳咳……”
自稱小妹的綠衣女子神色微凝,忽又往前逼近。
無咎急忙一手託着面罩,一手悄悄背在身後,掌心中再次黑光暗動,隨時都將發出致命的一擊。那並非尋常的女子,乃是五層修爲的修士,若是被她偷襲,怕是不會好受!
而那女子到了近前,並沒有異常的舉動,反倒是透着委屈埋怨道:“師兄,你戴着金晶面罩也就是了,何必又變化嗓音,便是髮束、形貌也有不同,莫非真的想要瞞過小妹?而你我此前約定,蒼龍谷內相互照應啊……”
無咎答不上話來,心頭一陣糊塗。
金晶面罩、蒼龍谷,還有此前的約定?
眼前的女子顯然是認錯了人,或有緣由,這才無暇察覺,既然如此,尚不知能否幫着自己矇混過關。
“蒼龍谷內,必有紛爭,而小妹唯有藉助師兄的庇護,方能全身而出。師兄,你莫非變了心,不然又何故這般?”
女子愈發委屈,竟臻首低垂,趁勢依偎過來,微微喘息道:“一朝情深,莫負卿心……”
無咎只覺得濃香撩人,禁不住心神一蕩。
嘖嘖,師兄師妹,郎情妾意,修仙如此,着實愜意!不過,本人並非對方的天成師兄,更非什麼急色貪婪之徒!
無咎急忙挺直身子,收斂心神,隱去掌中的魔劍,伸出手來往外一推:“我說師妹呀……你該懂得爲兄的苦心,既要下山候命,不便耽擱……”女子猝不及防,閃了個趔趄,旋即錯愕擡頭,原本嬌豔的一張臉上竟然露出羞怒之色。他見狀不妙,擡手在對方的肩頭上親暱一拍,順勢往前走去,一本正經道:“天成若敢負你,他不得好死!”
女子欲嗔還笑,伸手在她師兄的胸口上狠狠扭了一把,丟個媚眼,心領神會道:“柳兒我自然懂得,只須記住師兄的衣着言行,倒不虞被人識破,而你也該有所留意哦!”
她擡手將面罩戴上,許是催動了靈力,有一層隱約的光芒從面罩上閃過,並瞬即籠罩全身。與之瞬間,不管是目力,還是神識,再也看不透她的修爲與真實面目。而她卻是有意轉過身去並扭動着腰肢,賣弄着她的與衆不同之處。
無咎落後幾步,眼光隨着那搖曳的身姿而來回擺動,還禁不住揉了揉胸口,並擡起手指嗅了嗅,隨即又轉過臉去而暗啐了一口。
無恥!
常言道,君子慎獨,不欺暗室。這般齷蹉,如何對得起紫煙?不過,那女子的身段倒也不錯。她叫什麼,柳兒?而她所戴的面罩與自己的並無二致,原來另有用處……
無咎稍加嘗試,靈力奔涌,不過瞬間,面罩微微震動,隨之有光芒閃過,周身上下頓時籠罩在一層無形的氣機之中。待鬆開左手,面罩已與面頰緊緊貼合而不再脫落。
他驚奇之下,讚道:“有趣!”
“豈止有趣呀?金晶罩乃珍稀雲母煉製,爲仙門所特有,此行過罷還須上繳,師兄莫要貪心不足!”
柳兒駐足等待,回眸拋情:“蒼龍谷開啓在即,柳兒陪師兄一起下山……”
“嘿嘿,師妹先行!”
無咎敷衍一笑,擡腳跟了過去,而動身之際,不忘衝着身後的山洞暗暗一瞥。
某位師兄,暫且委屈你了,待我脫身之後,再將你的師妹還你。只是依然沒有弄清置身所在,還有這所謂的蒼老谷又有什麼名堂,誰來教我?
無咎順手拿起腰間的玉牌,這才留意到上面刻着“何天成”與“古劍”的字樣。
何天成,便是洞府中的那個男子無疑。而古劍,應該是仙門的名稱。
記得火沙國有個古劍山,此處難道便是古劍山?
怎麼會呢,那也太讓人意外了!
記得白鷺鎮與古劍山之間,相距數百里呢,僅僅憑藉遁符,便一頭闖入了古劍仙門?
太離奇了!
皆因不懂符籙之法,這才誤打誤撞來到此處。而即便如此,還是叫人難以想象啊!
無咎狐疑之際,擡頭四望。
但見峰巒疊嶂,氣象非凡,而隨着雲霧遮掩,這片陌生的天地忽而變得縹緲朦朧起來。不過少頃那異常狹窄的石階也沒了,只剩下一條淺淺的石徑,在野草叢中崎嶇而下。恍惚之餘,好似去路已無。莫測之間,使人更添幾分忐忑。且不管此處何處,都絕非久留之地。而想要脫身,並非易事。眼下此時,倒不如趁機探聽一二。
無咎緊跟兩步,與他的便宜師妹攀談起來——
“師妹呀!蒼龍谷開啓在即,萬萬不可大意,且斟酌一番,以免屆時應對不暇……”
“師兄!你素來孤傲自負,少言寡語,如今這般隨和體貼,讓柳兒受寵若驚……”
“啊……天成該死……”
“師兄……”
“咳咳……”
“蒼龍谷午時開啓,眼下動身未爲晚矣。而此番功課,據說要歷練十二個月方能出谷。但願師兄有所收穫……”
“師兄我若有好處,忘不了師妹。只是……我想外出一趟……”
“此處乃古劍山南麓,擱在往日,由你便是,而今日不成。仙門早已詔令弟子在山下匯合,但凡領有金晶罩者,務必到場……”
我的天吶,果然來到了古劍山。真不知是運氣神奇,還是活該倒黴。倘若形跡敗露,並被人識破自己擅闖仙門,且冒名頂替,到時候不死也得脫層皮。
祁散人,你的遁符竟然如此的厲害,當初我倒是小瞧了你!改日定要返回風華谷,看看你究竟還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隱秘!
無咎暗暗詫異之際,不由得隨着柳兒停下了腳步。
此處已是半山腰,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只見十餘丈外的崖石上站着一位身着灰衫的男子,有着羽士七、八層的修爲,二、三十歲的光景,面色微黑,眼光如豆,留着短鬚,顯得頗爲幹練精明,只是神色稍顯不快,出聲埋怨道:“柳兒,我原本與你相約同行,誰料你心中另有他人……”
柳兒似有嫌棄,嬌聲哼道:“這位師兄,你認錯人了!”
男子搖了搖頭,不無得意道:“從你上山,我便等在此等候,而任是如何遮掩,你的腰肢身段無從改變。有道是,腰身步法三分浪,蝕骨**最難擋,呵呵!”他跳下崖石,曖昧又道:“這位便該是天成師弟吧,你騙了不少同門的師姐師妹,何不放過柳兒,權當積點陰德……”
我初來乍到,怎會成了好色之徒?哦,說的是何天成,與我無關!
無咎的眼光掠過身前猶在扭捏羞怒的柳兒,衝着那突如其來的男子稍加打量,轉而看向半山之外的雲霧天光,禁不住有些眼花繚亂。
先是師兄、師妹,接着古劍仙門、蒼老谷,尚且稀裡糊塗而不明究竟,如今又冒出來一位爭風吃醋的傢伙。
誰來給我說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