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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小島。
小島僅有裡許方圓,草木稀疏,荒涼孤寂,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很不起眼。即使有人途經此處,也未必能夠留意到它的存在。
正是這麼一座孤島,海邊的礁石上,竟然坐着一道人影。
一位銀鬚銀髮的老者,很是氣度不凡,卻又閉着雙眼,神態有些虛弱,兀自寂坐不動。像塊沒有生機的石頭,與小島荒涼一體。
便於此時,他忽然睜開了眼,慢慢昂起頭來,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一道火紅的流星劃過晴空,並伴隨着隱隱風雷,瞬息之間響徹萬里。而凝神看去,還有幾點黑影閃動。
那是……
老者尚自愕然,又微微一怔。
幾點黑影,飛快墜落。竟是幾個男子,先是凌空翻滾,繼而糾纏一起,卻還是收勢不住,本着這邊而來。
咦,莫非穿越天地結界而來……
老者想到此處,虛弱的神態中竟然多了些許的疑惑,禁不住緩緩站起,繼續凝神看去。
五人。
沒錯,五個男子,不是糾纏,而是捆綁一起,劃過長空,愈來愈近。眼看着就要墜落大海,卻又強行轉向,帶着呼嘯的風聲,然後……
老者揮袖遮面。
果不其然,十餘丈外的沙灘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繼而砸出好大一坑,所濺起的海沙狠狠掃向四方。隨即還有慘叫聲起——
“哎呦……”
“先生……”
老者放下袍袖,凝神再看。
數尺深的沙坑中,躺着五人,皆身軀粗大,非比尋常,摔得挺重,又安然無恙。不,還有一個清秀男子,很是單薄的模樣,抖動着手中的繩索,翻身爬了起來而愕然出聲——
“到了何處?”
咦,話語相通。盧洲口音,或賀州口音?
老者疑惑難耐,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出聲答道:“此乃五洲之地,卻不知諸位來自何方?”
另外四位漢子也爬了起來,滿身海沙,神色懵懂,東張西望。
清秀男子眨巴雙眼,擡手指了指天,算是迴應,又茫然道:“五洲……”
“五洲,乃古稱,分別爲神洲、部洲、賀州、盧洲與上昆洲,奈何滄海桑田而僅剩其四。”
老者有問必答,依然是恭恭敬敬——
“諸位果然來自天外,莫非是神人降臨……?”
“上昆洲……”
清秀的年輕男子,依然有些意外,一邊打量着小島,一邊嘴裡唸叨着。而他剛想着搖頭,又煞有其事道:“嗯,我兄弟暢遊星河,誤入此地,老人家如何稱呼呀……”
“老朽苦雲子!”
老者自稱苦雲子,全無曾經的威嚴與戾氣,反而極爲的謙恭有禮,抑制不住的興奮——
“諸位神人……”
親眼所見啊,這五人從天外而來。竟然遇上神人,了不得的大事。
苦雲子斟酌詞句,很想攀談幾句,抓住這場機緣,而他的眼光又微微一凝。
卻見那個年輕的“神人”,依然抓着黑色的皮索,並直勾勾盯着他,難以置信道:“你是苦雲子……”
苦雲子的心頭一凜,不及多想,突然雙袖齊揮,四周“轟”的一聲光芒閃爍。
年輕人應變不及,愣在原地。
一座陣法霍然出現,瞬間已將整個小島籠罩其中。
自稱苦雲子的老者,也不再隨和有禮,而是一手背後,一手拈鬚,臉上帶着陰沉的殺氣,厲聲喝道——
“爾等膽子不小,竟敢欺騙老夫!”
四位高大的漢子倒是臨危不懼,瞬間並肩而立,鐵棒、鐵斧在手,擺出禦敵的陣勢。
而年輕人則是連連擺手,辯說道:“我兄弟乃是神人,算計你一個老頭作甚,誤會、誤會,撤了陣法……”
他以爲沒有破綻,卻惹來一聲冷笑。
“呵呵!”
苦雲子冷笑着,不屑道:“既爲神人,何來星海宗的渾天禁?你若真的來自天外,又怎會知曉老夫的名諱?哼——”
他收起笑聲,哼道:“看來觀海子還是不肯罷休啊,如今又派人追殺。不過,一個飛仙一層的小子,與四個修爲古怪的莽漢,縱然有些手段,亦無非送死而已……”
說話間他伸出右手,便要催動陣法。
“慢着——”
年輕人急忙大喊一聲。
“哦,膽怯求饒了……”
苦雲子手上一頓,神色不屑。
“你不該認得渾天禁啊,那是個鈴鐺,而我這是捆仙索……”
年輕人卻看向手中的皮索,很是困惑的樣子。
“渾天禁,乃是束縛神獬的寶物,一個帶着金鈴的項圈,那頭神獸尚未逃脫之時,我與觀海子也未翻臉,曾親眼見過渾天禁。你手中所持的寶物,已殘缺不全,卻還是瞞不過老夫的法眼。竟敢冒充神人……”
苦雲子的臉上殺機更甚,叱道:“想要求饒,就地跪下,能否活命,便要看諸位的造化了!”
“原來如此!”
年輕人恍然大悟,卻並未求饒,而是眉梢一展,咧嘴笑道:“苦雲子,你知道我是誰……”
他以爲他的名聲足夠響亮,只須報上字號,便可化解危機。
誰料事與願違。
“你不過是拿了好處,而受人驅使的鷹犬罷了!”
苦雲子弄清楚了“神人”的來歷,再無顧忌,也沒了耐性,擡手掐動法訣。
年輕人卻是急了。
他最爲害怕的,便是陣法。便在苦雲子動手的瞬間,他猛然祭出手中的捆仙索,並順勢扯出一道七彩劍光,咬牙切齒道:“飛仙一層,也是飛仙,老兒看劍——”
“砰”的一聲悶響,去勢如電的捆仙索已被禁制阻攔。
苦雲子的身影扭曲起來,隨同小島消失無蹤。與之瞬間,強大的威勢伴隨着狂風驟然而至。
“轟——”
九星神劍怒劈而去,雖爲禁制束縛,依然威力不凡,頓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而不管是苦雲子,還是陣法,皆安然無恙,卻招致法力反噬而狂飆橫卷。
年輕人接連失手,狼狽後退。
四位壯漢也是立足不穩,五人撞作一團。
而四周依然是風雲密佈,更爲強大的殺機洶洶逼近。
“兄弟們站穩了——”
年紀人怒了,猛地往前兩步,收起劍光,擡手扯出一張白骨大弓,“嘎吱”弓弦炸響,“嘣”的一道烈焰箭矢射出。
“轟——”
一聲驚雷巨響,剛剛顯威的陣法突然炸開。霎時火光刺目,轟鳴震耳,殺機狂虐,狂烈的威勢驟然釋放。
年輕人站立不住,離地飛起。他身後的四個漢子,也是凌空倒卷而去。
與之瞬間,曾經消失的老者,顯出身形,竟也極其的狼狽,連連踉蹌着,而“撲通”坐在地上,卻已無力應變,只管盯着某人手中的大弓,失聲道——
“無咎……你莫非便是無咎……”
隨着陣法的崩潰,小島也現出原貌,卻飛沙走石,驚濤拍岸。旋即又有五、六道人影,從地下冒出,驚愕道——
“師尊……”
年輕人與他的兄弟們,摔在礁石上,非但不見慌亂,反而翻身躍起。尤其是年輕人,踏空而行,手持大弓,怒氣衝衝道——
“老東西,你飛仙九層,也不過如此,我一箭射死你!”
四位壯漢,揮舞鐵棒、鐵斧,緊隨其後,殺氣騰騰。
從地下冒出來的五六人,均爲地仙高手,“嘩啦”一下圍住老者,擺出結陣禦敵的架勢。而老者卻連連擺手,急聲道——
“住手——”
而年輕人不理不睬,手中弓弦炸響。
老者掙扎起身,又道:“你若是無咎,便不該與老夫動手,否則被人恥笑……”
“我是受人驅使的鷹犬……”
“純屬誤會……”
“誰會恥笑……”
“觀海子啊,你我爲他所害,卻相互爭鬥,豈不惹他恥笑……”
足足六位地仙高手,有壯年、也有老者,各自飛劍在手,將苦雲子緊緊圍住,儼然要捨命一拼。
年輕人的眼光一閃,在十丈外收住去勢,卻依然舉着大弓,氣勢凌人道:“哼,苦雲子,我敬你是位長者,誰料你也欺軟怕硬……”
“哎呀,果然是你!”
苦雲子意外之餘,又頗感慶幸——
“而你突然尋至此處,又謊稱神人,老夫傷勢在身,豈敢信你?”
“苦雲子,是你將我當成神人……”
“試探而已,你竟滿口的謊言……”
“哼,我也不過趁勢爲之,探聽一二,你卻設陣相害,豈有此理……”
“既然如此,你我扯平了!”
“扯平了?”
“你我並無恩怨糾葛,卻同有一個仇家,便是觀海子,又何必相互爭鬥而便宜了他人呢。何況我的陣法毀了,你也安然無恙,理當就此扯平,難道不是麼?”
“倒也是……”
年輕人,或無咎,他的怒氣漸消,飄然落地,收起大弓,不忘撿回他的捆仙索,又與四位兄弟使個眼色,而後仰起頭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此前傳送出錯,虛空崩亂,意外陷入結界,一時進退兩難。最終藉助神弓,將天地結界撕開一個小小的豁口。而擺脫困境之後,依然位於高空之中,雲板沒了用處,四位兄弟便如石頭般的往下墜去。無咎只得連拉帶拽,跟着一路急衝,神識之中恰見海中孤島,旋即沒作多想直奔而來。
誰料竟然遇到一位老者,自稱苦雲子。爲了弄清對方的虛實,他索性以神人自居。而相互試探的結果,便是大打出手。怎奈雙方的強弱懸殊,勝負難料,倒也不必拼命,且靜觀其變。
苦雲子,乃是星雲宗的宗主,觀海子的師兄,雖然久聞其名,卻從未有過交集的一位高人。
只聽說他遭致追殺,早已下落不明,緣何躲在此處,這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