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泰然悠哉,風姿無雙!
宮琳琅白眼一翻險些氣暈過去。他忍了幾忍纔沒衝上去掐着這兩個罪魁禍首的脖子問一問,這麼禽獸不如的事,你們到底是怎麼幹出來的!
姑蘇讓卻在想着另一件事,這兩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和諧?
沒有火拼?
沒有掐架?
並肩而行哥倆好一樣的和睦友善?
他卻不知道,這只是表象。兩人遠遠的一路走來,就沒停止過視線交戰。
喬青斜睨了身側某人一眼——宮無絕,你屬狗的?不然怎麼瘋狗一樣咬着她不放!
宮無絕板着張冰山臉——鼠輩。
喬青冷笑一聲——爺用你狗拿耗子?
頓住步子,身側男人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眨眼的功夫,一扯脣角揚長而去。
瞪着前面早已走遠的背影,一口白牙細齒惡狠狠地磨了起來。剛纔那一眼意味深長悠遠無限,她卻見鬼地讀出了裡面的內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長了個肉包子樣,就別怪狗追着。
靠!這可恨的男人。
看上去深沉霸道,冷酷桀驁,尤其狂妄的彷彿天王老子一般,實則是小氣又記仇,卑鄙又無恥,腹黑又毒舌!
“玄王爺?”
某男走近了,人羣中頓時有人驚呼起來。
緊接着衆人朝着後看去,這兩人從那煙塵最爲瀰漫之處走出,難道剛纔盛京天空上的巨大氣浪,就是他們造成的?從來只知玄王爺身手高超,然而爲何有這個認知,從何時開始還真說不清楚,彷彿這個神秘的王爺出現在大燕之後便給了衆人一個這樣的印象。而剛纔那股氣浪的強悍絕對是由紫玄高手造成!尤其親眼看見這廢墟一樣的景況,眼前地面上凹陷下去的痕跡,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由得,再看向眼前兩人的目光,盡皆變的凝重而敬畏。
翼州大陸,以武爲尊,對於高手的尊崇是永恆不變的定理!
他們卻不知道,只猜對了一半。喬青走上前來,迎上一衆敬畏的目光,笑吟吟道:“諸位有禮,在下喬家小九。”
衆人的臉上齊刷刷揚起個熱情的笑容,彎腰行禮格外恭敬:“喬公子有……”話語又齊刷刷頓住。彎到一半的腰硬生生僵在半空,喬家小九,豈不是那盛京有名的廢物?
“閣下是……”掏掏耳朵,不可置信地確認道:“喬家?御醫世家的喬家?九公子?親生的九公子?”
喬青嚴肅點頭:“親生的。”
腰桿兒立馬彈了起來。看也不看這個騙子,轉向心目中真正的高手宮無絕:“參見王爺,在下斗膽相問,方纔和您交手的高手,可是離去了?”
宮無絕淡淡瞥了眼那邊笑得像只狐狸的喬青,喬青朝他挑釁地眨眨眼,沒辦法,只怪她廢物之名深入人心,逮着盛京隨便一個人問問,哪怕三歲的孩童誰人不知廢物喬九?宮無絕扯扯脣角,三分嘲諷七分愉悅,不仔細看幾乎難察。這小子鬼的很,一招自報名號就把退路全部封死,只怕他說喬九並非廢物,都沒人會相信。
不及說話,那讓人恨的牙癢癢的狐狸搖着大尾巴走上來,輕笑着搭上他肩頭。火紅的衣袖下手臂白皙如玉,在這晦暗的天色裡如一抹月光,盈盈流動。晃得宮無絕眯起了眼,這小子,太妖氣。
“諸位恐怕誤會了,在下與王爺和皇上一見如故,特意選了此地欣賞美景,聯絡感情。至於那什麼高手,咱們可不知道,方纔那邊一陣轟響,隨即在下與王爺前去查探……”喬青聳聳肩,一臉惋惜:“可惜,並未發現任何問題。”
衆人瞠目結舌,茫然四顧,觸目所及這盛京八景之一完全變成了鳥不拉屎的荒地。隨即便是一陣便秘的神色,當真以爲咱是傻子呢?這小子紅口白牙虧她敢說,還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天花亂墜。
欣賞美景?
好雅興!
宮琳琅方纔沒被氣暈,這次是真的快要暈倒。
放屁的一見如故!
偏偏他只能順着說,不然要承認是被這小子一出手給震飛了,摔成這灰頭土臉的德行不成?大燕皇帝吞下涌上喉頭的一口血,咬牙道:“沒錯!此地風景秀麗,鳥語花香……”吧嗒一聲,光禿禿的樹枝上掉下只被震暈的死鳥,好死不死砸他腦袋上。宮琳琅一把抓下僵硬的鳥屍,像是把喬青捏在手裡一般,心中升起股扭曲的暗爽:“鳥語花香,朕與這喬家小九極是投緣,便選了這賞景的好地方,暢快一聚。”
這番話比之喬青,有過之而無不及。
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就這說瞎話的本事,誰人能及?然而腹誹歸腹誹,即便心裡存有疑慮也明知這裡定然發生了什麼事,都只能憋在了肚子裡,在他們的心裡,今日之事定然是玄王爺和某個高手交戰,而待到他們趕來之時那高手早已離去。至於喬青,一衆人完全的忽略了,一切事宜待到回去和自家主子商議過再說。
而現在……
“啊,此處風景宜人,空氣清新……咳咳咳……”從來官字兩個口,更不用說一國之尊,他說現在豔陽高照,他們就得接萬里無雲。某官員吐掉嘴裡灌進的漫天灰塵,接着道:“空氣清新,當真是賞景的好去處!微臣等冒昧前來,打擾了皇上雅興,求皇上恕罪。”
衆人齊跪:“求皇上恕罪。”
宮琳琅讚賞地看那說話之人一眼,這官兒上道。
“散了吧,暢談了一整宿,朕也累了。擺駕回宮!無絕,你走不走?”
遠處一臉悠哉的紅衣少年立即笑開,妖魅的容顏明媚似火,卻是怎麼看怎麼讓在場的人拳頭髮癢。抱拳,挑眉:“恭送王爺!”
宮無絕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倒是沒再追究,一拂衣袖,大步離開。後面跟着衣衫襤褸叫花子一樣還非要擺出皇帝譜的宮琳琅等人,只片刻的功夫,這盛京南郊便再次回覆了靜寂。
只剩下了喬青,和另一個沒走的人。
那人四十餘歲,一身仙風道骨,髮髻上一支白玉簪子,在衆人離開後悄悄留了下來。
喬青看着他,見他犀利的目光中含着疑惑、試探、警惕等複雜的情緒,一眨不眨地回視着自己。漆黑如夜的瞳孔深處,一抹金芒幽然乍現,她輕笑一聲,說不出的森然邪佞:“閣下是……”
從南郊回到喬府的時候,天色已漸漸亮了。
沒進院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喬伯庸。依舊一身粗布衣裳,方正的面容隱有擔憂,身邊非杏勸慰着什麼,他點點頭,一眼瞧見她站在門口,臉上頓時浮上喜意,跛着腳迎了上來。
“二伯,怎麼這麼早。”喬青快速上前幾步,被他緊張地拉住,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確認安全無虞纔算鬆了一口氣,連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眼前稍顯窘迫的中年男子,臉上呈現着毫不掩飾的關懷,和十年前那爲她一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身影漸漸重疊。沒日沒夜守在牀前照料的關愛,走起路來一高一低卻從未對她有過怨恨的豁達,還有前幾日會客廳中昂首挺胸一改往日懦弱的六個大字,再次迴響在她的耳邊:“小九,不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