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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歡。
翌日一大早,衆人便整裝待發,啓程往白頭鎮去了。
徐州離着白頭鎮並不算遠,日夜兼程也就是三五日的腳程。和來時的隱匿行蹤小心翼翼不同,一條繩子牽着百多個俘虜,一路是大搖大擺揚眉吐氣。自然了,這可不包括某個心虛的腦殘女。莊菲兒躲在人羣裡生怕被喬青看見她慘白的臉,倆大大的黑眼圈掛在嚇的紅紅的眼睛下,跟只受了驚的耗子似的。
“你怎麼那姑娘了,把人家嚇成了那德行。”邪中天的肩頭撞過來,嘿嘿笑着。
喬青翻個白眼,懶得看那女人的裝模作樣,她擺出這副德行反倒讓她不好怎麼樣了,不然還不被人說是欺凌弱小沒有氣度。喬青雖不介意旁人怎麼說,不過好在她本來也不會去跟那種女人計較。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她不夠格。
見她不說話,宮琳琅嘴賤地湊上來:“我靠我靠,你不會是看她長的湊合,把人家給那啥啥了吧?”
“哪個啥啥?”喬青似笑非笑。
宮琳琅頓時望天:“咳,八個多月呢,你在那墓穴裡吃了小一年的素食,就一個魂兒陪着,獸性大發也不是不可能嘛。”
那夜裡喬青就將墓穴中發生的事告訴他們了。韜光養晦隱藏實力可以,可對待親人朋友的關心就沒必要隱瞞了。得知她得到了這樣的機緣,衆人興奮欣喜與有榮焉中,不由又是一陣羨慕嫉妒恨,好一陣嘀咕了幾句“變態”。
喬青對這樣的評價已經免疫了,不過,獸性大發嘛……
她一手摸下巴,一手勾過宮琳琅的脖子,以一種待價而沽的小目光上下掃射着。看看他,又看看莊菲兒,直到他汗毛倒豎,開始抖,才慢吞吞又危險地笑:“你不覺得,你這樣的美人兒更符合爺的口味?”
“我靠,難道不是無絕那樣的麼?”這句話要是傳進那醋罈子耳朵裡,宮琳琅可以想象自己的一萬種死法,絕對種種精彩:“話、話可不能亂說啊兄弟。”
喬青靠近他,曖昧地眨眨眼:“嘖,實話實說而已。吃多了一種口味,總是會膩的嘛。”
“所、所以呢。”
“唔,獸性大發,這個可以有。”
宮琳琅瞬間捂住下身。
万俟風靜靜飄過:“錯了,捂菊花。”
宮琳琅撲到姑蘇讓肩頭裝模作樣尋安慰:“嚶嚶嚶嚶,他們口味越來越重。”
姑蘇讓溫潤一笑,閃開他。他頓時一個趔趄,被囚狼在屁股上蹬了一腳,聲勢浩大地……趴地了。囚狼撒腿就跑,宮琳琅跳起來就追:“他媽的,皇帝也敢踹,朕誅你九族。”
囚狼哈哈大笑:“老子可是喬青罩着的,九族裡她和鳳無絕都有份兒。”
宮琳琅步子一頓,瞄喬青。那貨抄手悠閒吹小調,明明歡快極了,可落到某皇帝耳朵裡,怎麼聽怎麼像哀樂。
宮琳琅頓時蔫兒巴了。
衛十六摟着鳳無雙笑眯眯補了一槍:“嘖,大燕皇帝誅鳴鳳九族,佩服佩服。”
大燕皇帝伏地挺屍,淚流滿面。
“活該。”衆人紛紛大笑。
這邊美好的氣氛讓喬青愈發的心情美妙起來,這就是朋友啊,不論相處的時日長短,再重逢,總能感受到這種分外和諧暖融的感覺。就如万俟風和姑蘇讓,万俟宗門和姑蘇宗門在明面上已經退出了戰局,爲了整個宗門着想這無可厚非。可他們兩人,卻以私人的名義朋友的名義留了下來,出生入死,兩肋插刀。
喬青眸子彎彎,笑意滿滿:“唔,如果那男人也在,那就更好了。八個月沒見,總得幹他個八百次回回本兒吧。”
她開心,莊菲兒卻不開心了,紅紅的可憐巴巴的眼睛裡一絲怨毒閃過。憑什麼,憑什麼!若她一開始就表明自己喬公子的身份,她莊家大小姐也不會跟個小丑似的一路譏笑。這時候,她喬公子英雄當了,她卻要忍受着旁人的白眼和冷笑,就連自己家族的人,都明顯疏遠了她。
莊菲兒死死咬着嘴脣,眼淚都要委屈下來。
她的心理喬青大概都能猜到,不過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兒——自釀苦果,自己嘗——她喬青天生小心眼兒,嗯,大家都知道。喬青扯扯邪中天:“來來來,爺有事問你。”
桃花眼一挑,已經猜到了她要問什麼:“叫聲好師傅聽聽?”
“嘖,那哪成,你嫩的花兒一樣,師傅叫老了。”喬青挾持起這自戀的貨朝隊伍後頭走,人多嘴雜,還是小心點兒的好。穿過重重人羣,兩人走到了尾巴處,隔了一段安全的距離。一揮袖,帶起一個玄氣屏障,這下才算是萬無一失。
邪中天咂嘴巴,一臉感嘆:“玄尊的屏障,果真不一般啊。”
他話音方落,喬青陰絲絲的笑容放大在眼前:“裝什麼大瓣兒蒜啊。”
桃花眼閃了閃,邪中天升起個不好的預感。他本以爲喬青要問的是關於身世關於血脈,開始不告訴她是怕她心境受到影響,現在這丫頭比他的修爲都高,自然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不過看這架勢,貌似錯了?邪中天咳嗽一聲,故作鎮定地結巴道:“裝、裝什麼,本公子有什麼可裝的?”
“裝慫唄。”
“啊,聽不懂啊聽不懂。”
“我說,以前我修爲低,你忽悠忽悠就算了,現在不是覺得老子還這麼好騙吧?”
喬青睇着他,眼睛眯起來,邪中天越來越心虛,他媽的,教會徒弟沒了師傅,有個這麼精明的徒弟真是不爽啊靠!他哇哇大叫:“你想欺師滅祖?”
喬青一腳踹過去:“還不說?你丫的這些年下來修爲一分不漲還退了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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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中天笑眯眯:“不允許本公子逆生長啊,年級越來越輕,臉越來越俊,修爲也越來越低唄。”
喬青讓他給氣笑了,拳頭癢的不行:“好,你不說,我說。”她一把抓起邪中天的衣襟,一寸一寸逼近他妖孽的臉:“你不是翼州大陸的人吧?翼州之外,應該還有一片大陸,你是那裡的。”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了。
“……”
“翼州這麼些年卻沒聽說過有神階,都是去了那邊吧?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那裡的人到了這邊,修爲會受到限制?”
“……”
“你和玄苦都是,我娘也是,我的血脈也是,甚至連鳳家都可能是,對不對?”
邪中天果斷裝死:“……”
喬青冷笑一聲:“可以啊,還能撐?那我去問問奶奶去,看看他知不知道你老牛吃嫩草,人一朵花兒樣的年紀你這老黃瓜去勾搭。看奶奶不呸死你。”
“靠!”被老黃瓜三個字深深傷害的妖孽頓時跳腳:“知道了還問。”
喬青松開他,整理着他皺巴巴的衣領子,笑嘻嘻:“本來只是猜的,現在看你這反應,嗯哼,你懂的。”
“死丫頭啊死丫頭,師傅你也詐!”邪中天碎碎念,怨念撲面而去。
“兵不厭詐。”拍肩膀。
“……”邪中天氣哼哼地上一邊兒狗蹲着了,扇子遮着俊臉,只露出一雙桃花眼閃啊閃。在官道上一片枯木蕭瑟中,真正是美:“其實到了你這修爲,也早該知道了。翼州大陸,本不是這麼個叫法。而是,遺州。”
“遺棄?”
“不錯。”
喬青點點頭,只從這個名字,就猜到了幾分。她走過去,和邪中天並肩狗蹲着。那模樣,要不是有個玄氣屏障給撐撐場面,怎麼看怎麼跟倆流氓似的:“那邊的玄氣充沛,全是高手?這邊玄氣貧瘠,所以隨着高手的一個個離去,諸如煉藥師、預言師這樣的職業都沒落甚至消失了?”
“預言師你都知道?”邪中天意外。
“那是,老子是誰。”喬青很臭屁。
“吆,誰啊?”斜眼瞅她。
喬青頓時狗腿兒:“公子您的徒弟唄。”
邪中天哈哈一笑,樂了,勾上她肩膀,親熱地摟着道:“算你死丫頭反應快——預言師啊,前推一萬年,後算一萬年,多牛逼多逆天的職業。可惜,從三聖門第一代門主殞落之後,就絕跡咯……”
“什麼?”喬青眸子一閃:“你說,三聖門第一代門主,就是一個預言師?”
“唔,騙你又沒銀子。”
喬青沉默了少頃,好像想到了什麼,卻沒抓住:“怎麼死的?”
“我怎麼知道?”邪中天沒注意她的反常,隨口道:“估計預言的多了,壽命耗盡了吧。這玩意兒太逆天了,代價不小。尤其是越和自己相關的預言,就越費心力。”
喬青點點頭,沒告訴他關於大白對沈天衣的猜測:“唔,樓歪了,掰回來。”
“噢對,你個死丫頭老老實實地聽,別發散性思維,把本公子帶胡薯地了都——啊,別打臉!我說,我說——這事兒要追溯到遠古時期了,那個時候吧,這片大陸分東西兩岸,中間乃是一片汪洋。從成形的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吧,汪洋以西,是一片貧瘠之地,汪洋以東,則玄氣濃郁適宜修煉……”
“玄氣的濃稠啊,直接導致了兩邊兒的實力差距,東岸高手輩出,成爲了所有西岸人夢寐以求之地。於是就我鄙視你啊,你羨慕嫉妒恨我啊……嘖嘖,多少人冒着喪命的危險,跨越那片兇險的汪洋,企圖去到對岸。”
“後來呢?”喬青一邊兒聽,一邊兒摸了根樹枝在地上草草畫了張地圖。一圓,一分爲二,中間一條汪洋,清晰又直觀。邪中天也順手以手指抵着東邊,往西邊那麼一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人發現東岸的玄氣在流失,透過那片汪洋一點點流入這邊兒。”
喬青冷笑一聲:“觸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邊兒的人坐不住了?”
“人性唄,都這德行。”邪中天撇撇嘴,把手上的土就着自家徒弟的衣服偷偷擦了,咧嘴得瑟地跟個大馬猴一樣。喬青嘖一聲:“速度啊。”
“於是東岸的慌了,聯合了所有的高手,可別以爲是現在的這種高手,上古時期的高手,只有你想不到的強。他們以修爲的損耗爲代價,以一道人力絕對無法打破的屏障,將東西兩岸之間真正的永久的分割了開。這西岸,也就變成了一方遺棄之地——遺州。”
喬青聽完翼州歷史,沒什麼意外地伸個懶腰,早在傳承之前和柳天華的談話裡,她就有了很多猜測,這時候也不過更完整而已:“那怎麼還有人能去到那邊兒?”
“上有對策,下有政策唄。”
喬青一把捏住他的臉:“賣什麼關子,趕緊的,前頭都看不見他們的影子了!”
邪中天跟着扭頭看,果不其然,聊了這一陣子,官道盡頭都沒人了。只在路上還有凌亂的腳印,遠遠延伸出去。他擺擺手:“咱倆速度快,追上去一盞茶的事兒。你看——東岸可以將兩半大陸給分割開,設置一個屏障,絕了這邊兒的路。”
“嗯,這邊兒數萬年之久,肯定也有牛逼人物,想辦法鑽鑽空子吧?”
“重點就在這了,三聖門!”
“他們?”喬青扭過頭,一想,也明白了過來。怪不得那麼多的大陸高手,在到達了某種程度的修爲之後,都會選擇進入三聖門了。他們代表了大陸至高勢力是一點,還有另一點,恐怕就在去往對岸的方法上了。邪中天看她明白過來,桃花眼眨巴眨巴,忽然道:“我先問你,知道那片汪洋在哪不?”
“汪洋……”大陸七國,山林、雪域、盆地、平原都有,要說靠着海的:“萬象島?”
“對頭,萬象島臨着的那片海域——死海。”
這裡的死海,卻不是喬青意識裡的那種,而是取的死亡之意。那片海域中危險遍佈,幾乎是一波一浪一絕境。古往今來,在那屏障還未建立的時候,多少翼州的高手都隕落在了裡面。喬青在地面的汪洋之前,畫上萬象島的記號。聽邪中天又問:“你又知不知道,三聖門在哪?”
沒想到他扯到了這裡來,三聖門自然是在一個異空間裡,不過這貨既然問了,肯定問的是那異空間的入口。喬青想着,眸子在地上的草圖不經意掃過,脫口而出:“死海?”
她“騰”一下站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極少有人知道三聖門的所在,原來根本就是在那死海里!萬象島瀕臨死海,作爲翼州的最邊緣處,也是三聖門的一道護欄!所以萬象島有恃無恐,三聖門也一定會出兵相助,一旦萬象島步了唐門後塵,那麼三聖門的入口,也就暴露了——原來如此。”
不過……
喬青扔掉樹枝,哼哼獰笑了起來,慢吞吞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啊,他們都走沒影了,快追!”
話落,這貨腳底抹油咻一下溜了。
看着那抹飛快消失的豔麗玫紅,真是恨不得把丫一巴掌拍牆上,摳都摳不下來!喬青咂着嘴巴,咬牙切齒:“又讓這貨跑了。”
“他有事瞞着你。”殘魂蹲着現出了影兒,若有所思地看看地上的草圖,再遙望着邪中天消失的方向:“是什麼事呢。”
“多了去了,他的秘密可不少。尤其是跟身份有關的,嘴巴死緊死緊,人也鬼精鬼精。”不過總算確定了那勞什子血脈,既然在另一半大陸,又消停了五年,想必暫時不會有麻煩。不過被他瞞着,依然不爽啊:“攤上這師傅,老子造了什麼孽!”
殘魂託着腮:“你不生氣?”
喬青慢悠悠朝前溜達,壓根兒就沒當回事兒:“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不知道啊,是他把我養大的。十七年的親情要是一兩個小秘密就能推翻,那也太脆弱了。”想起一段段曾經的回憶,喬青的眸子彎如月牙。
這種帶着點兒俏皮和滿足的笑容,頓時把殘魂給驚住了。剛纔還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現在又擺出這種表情。現在的人類都怎麼了?可憐的殘魂,又把喬大爺的特異行爲,上升到了全人類的高度。這貨自從跟着喬青,一路所見所聞都是扭曲的,導致了他現在對人類的評價就是:矛盾,小氣,奸詐,腹黑,無恥,不要臉,睚眥必報……
殘魂默默望天:“世界真可怕。”
喬青還不知道自己禍害了這魂兒一路,嚴重影響了人家的心智成長。
她拎起殘魂的領子:“走了。”
“你急什麼?”
“急着去見老子男人啊!”
“……”殘魂默默把人類的標籤裡,加上一個“斷袖”。
在喬青心心念念去見鳳無絕的時候,在殘魂又一次被顛覆了世界觀的時候,在大部隊繼續向着白頭鎮趕去的時候。
另一個地方,因喬青的一番作爲,陷入了一片焦慮之中。
“少主?”
一方議會殿內,左右兩側垂首排列着同一方陣營的兩個勢力——三聖門,和萬象島。右側最前一名三聖門的聖使,焦急地喚着上首高位上閉目而坐的沈天衣,又叫了遍:“少主?”
一連兩聲,在他們彙報完之後就始終不言不語彷彿睡着的男人,終於睜開了眼睛:“嗯?”
“回少主,方纔屬下回報,潛入敵方的二十人,全部失去了聯絡,生死不知,安危不明。”說話的莫聖使頭髮黑白相間,光看着的年紀就有五十多了,微低頭,拱着手,丁點倚老賣老的姿態都不敢有。
這副模樣落在左側第一位的萬象島島主孫重華的眼裡,讓它狹長陰柔的眸子一閃,重新看向沈天衣,帶上了估量的神色。
戰事開始之初,他就猜測過三聖門定會出手相助,不爲了萬象島也該爲了他們自己。是以即便知道可能會以一島之力對抗數宗,孫重華都沒有退卻的意思。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既然柳宗和那喬青敢動萬象島的主意,他就不介意借三聖門的手,給他們一個狠狠的反擊!
孫重華不是個安逸的人,陰柔的外表下,隱藏着的是野心。從前有三聖門制約,他不敢動。現在七國平衡被破,就是他的機會!
可他沒想到的是,三聖門並非隨便派一支勢力來助,而是少主親自出面!孫重華不斷打量着沈天衣,早在比武大會和侍龍窟外,他都見過。可是那時候和現在,他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孫重華自認,看不透他。
“孫島主?”冰冷的眸子驟然射向他,讓孫重華心頭一跳。好個敏銳之人!好個讓人發寒的目光!孫重華趕緊道:“少主有何吩咐?”一切都要仰仗着三聖門,是以對待沈天衣,他還是恭敬居多。
沈天衣卻不爲所動,嘴角淡淡一扯,透着點兒嘲諷的意味:“沈某看孫島主目光奇異,還當島主有何提議呢。”
孫重華明白這是沈天衣的警告:“回少主,孫某認爲,此刻不應輕舉妄動。當確定聖門的諸位安全爲上。”
“安全?”沈天衣朝後仰了仰,漫不經心地:“孫島主認爲,有什麼不安全?”
“聖門諸位已經三日未有消息,若是……”他話沒說完,沈天衣不耐一擺手:“孫島主多慮,聖門派出的盡是玄王高手,柳宗老祖和鳳無絕都在白頭鎮按兵不動,二十名玄王隱匿身形誅殺落單者,又有貴島精英弟子相助,絕無不妥。”
“可是還有……”
“嗯?”
“喬青,下落未知。”
“呵,”沈天衣淡淡一笑,擱在扶手上的手一緊,頃刻就鬆了開:“區區喬青,何以爲慮?”
這全然不上心的一句話落下,孫重華差點兒沒蹦起來破口大罵。區區喬青?媽的,說的真輕鬆啊,當年的侍龍窟就是被你口中的區區小子給玩殘的!孫重華親眼見證過侍龍窟的噩夢,怎會不怕?毫不誇張的說,他甚至浮起過萬象島和三聖門一塊兒殘的可能性,是以這場戰爭,他足足拖了兩月才發起。直到秋如玉和一同去柳宗的長老盡都未回,又確定了喬青進入了傳承之地,數月不出,才讓他做出了決斷。只要速戰速決,就算那喬青出來,柳宗和鳴鳳都變成了他的,那一個小子又有什麼辦法?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沈天衣一次進攻之後,就停了下來,不再動作。
想到此,孫重華腦中一閃,浮上一種古怪的感覺。只剛剛一閃,就被沈天衣一句話給炸開了花:“孫島主若是沒有異議,那麼明日一早,便開始強攻吧。”
“少主不可!”
“少主三思!”
幾乎異口同聲,來自於莫聖使和孫重華。孫重華迫不及待地邁出一步,陰柔的眸子裡滿是焦急:“少主,已經等了這些日子,也不差再多等幾日。”
“孫島主若是擔憂那喬青,大可不必。”沈天衣站起身,負着手。他背後的手在提起這個名字時,握的死緊死緊,也只有華留香看的見:“第一,那喬青還在傳承之地,沈某已命玄真前去打探。”
“玄真?”孫重華大驚失色。朝鳳寺的玄真大師傅他當然知道。
“玄真身份特殊,沈某也不方便直接聯繫他。這個時候,他應該快到柳宗了。”
沈天衣淡淡的嗓音,聽的孫重華心頭髮冷,如果連玄真都是三聖門之人,那這六宗之中,到底還有多少他們的爪牙。這麼想着,他不由朝着華留香看去。經過八個多月,華留香的傷勢已經完全康復。一身紫衫,以一個絕對服從的姿態立於沈天衣的身後。
他若有所覺擡起頭,吊兒郎當朝孫重華一笑:“孫島主,你好男風在下是知道的,我長的好看也是事實,不過你這麼盯着,是不是太過失禮……”
“你——”孫重華眸子陰狠,只恨自己沒一早玩兒了他!說起好看,他的眼前浮現出一道身影,紅衣,黑眸,雪膚,極致的顏色,極致的誘惑。孫重華忍不住心神一蕩。卻是忽然渾身驟冷!
——是沈天衣!
他冷冷睇過來的目光,讓孫重華如墮冰窖,難道他也對那喬青……是了,當初他可是對那小子情深意重的。孫重華低着頭,心下卻在冷笑,原來都是同好中人!
“第二,”沈天衣收回目光,壓抑住心頭的殺意:“想必孫島主也知道,在下和喬青關係匪淺。喬青此人恩怨分明……”他冷笑一聲,森涼非常:“她欠了我的,自然得還。”
這倒是真的,孫重華點點頭:“如此,便依少主所言。”
孫重華應了,三聖門還有顧慮。其實他們沒怎麼把那瘋傳的喬青當回事兒,百年沒出大陸,聽着一些流言蜚語判斷那喬青,也只覺是誇大其詞了。此刻二十玄王下落不明,也不認爲會是那喬青所爲。只當是那邊發生了什麼,耽誤了那二十人傳回消息。
——這幾乎是所有三聖門人的想法。
其實這也是所有沒見過喬青的人的想法。太多的事蹟,太多的奇蹟,全部凝聚到了這麼一個二十三歲的小子身上,任誰聽來都會覺得,那只是天方夜譚!可世事往往就是這麼奇妙,似乎所有被喬青玩兒殘了的,都是砸鍋在了“輕視”二字上。
莫聖使剛要說話,沈天衣卻已不耐了。
四下裡冷冷一掃,見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他大步朝外走去。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殿內清晰響徹:“等了多久,對方就忐忑了多久,現在正是意志薄弱、氣勢低靡的時候。門主即將出關,若是那時候還沒拿下戰局……”
沈天衣的聲音,隨着出了大殿而消失。
可在場的三聖門人,都是一個激靈。
是啊,門主!若是門主出關後,發現戰局還在僵持着,區區兩個宗門都解決不了……衆人齊刷刷一抖,誰不知道門主的厲害,他們全都只是門主的一條狗罷了。區別只在於每一條的強大與否。而沈天衣,則是如今門主最爲器重的那條強大的狗!短短的四年時間,他不止將之前龍脈裡丟失的玄氣重新拾了回來,竟然還煉到了玄尊!
——預言師可是上天的寵兒,最爲貼近天地,最易感悟天地。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
也正因如此,當年他私自放了那女人的孩子,門主也並未責罰他。衆人看着消失在視野盡頭的如雪白髮,齊聲道:“少主英明!”
四字迴音,遠遠傳到沈天衣的耳裡,讓他冰冷的眸色意味不明地幽暗了下來:“秋如玉,對孫重華沒有作用。”
身後華留香冷笑一聲:“可憐那秋如玉什麼都是爲了他,孫重華卻根本沒當回事。”
沈天衣步子一頓,復又接上。
比方纔更要冷漠萬倍的聲音,吐出四個字:“可以殺了。”
他背脊挺直的漠然背影,在夕陽下帶着一絲不自知的落寞。那白色的髮絲,刺的華留香嘴裡發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華留香苦笑道:“是,主子。”
……
三聖門的決定,白頭鎮上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危機感,縈繞在高手的心頭。到了某種程度之後,因爲感悟天地融合自然,這種預感將變得極爲準確。站在牆頭上的鳳無絕心中一動,一扭頭,就看到步子緩慢走上來的老祖。這兩個月來,因爲戰局的凝滯,老祖幾乎沒出過房門。
“您也感覺到了。”鳳無絕扭過頭,遙望着眼前的白頭原。
茫茫千里,一望無際。
老祖面色凝重:“就是這兩日了。”
鳳無絕沒說什麼,這不是個人和個人之間的單挑,而是數個宗門之間的羣毆。兩方陣營實力上的差距,讓一切話語都變的蒼白。卻好在這次三聖門沒有傾巢出動,不然,幾乎是沒有對戰的可能。
劍一般的眉毛微微蹙着,他總覺得這和沈天衣有關。老祖走上來站在他身邊,目光卻是落在了他的懷裡,那一隻又肥了一圈兒的貓形物上。好笑道:“人都快回來了,整天抱着個貓作甚。”
鳳無絕也笑了,隨手給大白順着毛,這貨頓時懶洋洋打個哈欠,發出了一聲又細又軟又沒節操的:“喵嗚~”
這一人一貓,因爲喬青的八個月不見,而產生出了階級感情。一個作爲喬青的男人,一個作爲喬青的竹貓,同樣很憂傷——某個男人清瘦了少許,堅毅沉定的眉宇間偶能看到少許思念。某隻肥貓卻喊着“化思念爲食慾”的名義,小魚乾不離爪吃的噸位又增了不少。
“不少”是個什麼程度呢?
——是除了成爲玄尊的鳳無絕之外,已經沒人能抱得動它了……
貓爺一致遭到了無紫非杏等人的齊刷刷嫌棄,只能退而求其次,暫時放下它高貴的優雅的紳士的龍族血統,勉爲其難地屈就了鳳無絕的懷抱。於是大白很歡樂的發現,果真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啊,這男人順起毛來真是舒服到飆淚啊……
大白在鳳無絕懷裡打了個滾兒,精壯的胳膊一顫,差點兒把這千噸重的給扔了:“老實點兒!”
“喵?”
大白一時沒能適應這男人的變臉,話說前些日子他對自己很好的。肥貓擡起已經變成了三層的雙下巴,以示詢問。太子爺纔不會告訴它喬青快要回來了於是他不用睹貓思人了。嗯,能成爲喬青的男人,太子爺也是腹黑無恥奸詐的很。區別只在於一個奸在外表,一個奸在骨子裡。
太子爺微微一笑:“怕你掉下去摔着。”
貓爺頓時圓滿了,當初被忽悠去買豆漿的悲催記憶立馬被此刻的“男人”間的友情所取代。於是貓爺又打了個滾兒,尾巴豎在半空鐘擺一樣搖來搖去。
於是——
太子爺胳膊一抖——
砰!
肥貓在太子爺的視野中越來越遠,越來越低,終於一聲轟隆作響,將城牆外的地面砸了一個球狀深坑,變成了一隻四腳朝天的貓片兒。幾根白毛漫天飛舞,夾雜着一聲淒厲的咆哮:“它喵的,高貴優雅紳士的貓爺跟你勢不兩立——立——立——”無限迴音中。
這一嗓子,夾雜着貓爺對魚刺的仇恨,把十里八村兒都震出來了。
“啊?怎麼了怎麼了?”
“是不是打來了?三聖門打來了?”
因爲戰局的不定,如今氣氛沉重,大家的睡眠也是分波來的。不少人在睡夢中就被吵醒了,衣服都沒穿好就亂糟糟衝出了房間,跑到了街道上。一傳十十傳百,緊張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中蔓延着。即便是早有準備,可當實力真正懸殊的時候,那一點英勇之心也變的動搖了起來。
白頭鎮內一片惶恐,沸沸揚揚。
無數的聲音叫嚷着,發展成了一隻肥貓引發的悲劇。
鳳無絕眉毛一皺,原本他沒想將預感之事告訴衆人,以免引起惶恐的情緒。沒想到大白誤打誤撞,竟讓他看到了這樣的一個場景。如果三聖門突然來襲,這麼一片慌亂又如何應敵?
鳳無絕和老祖對視一眼:“諸位——”
看着他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衆人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少發現根本是無中生有的,臉也漲了個通紅。鳳無絕一勾脣:“莫說你們會怕,我也怕。”
衆人一愣,這句話他們全然沒想過。鳳太子也會怕?一個玄尊高手,也會怕?八個月的時間,不只有喬青在接受傳承,鳳無絕的修煉也沒停下,再加上戰場之上和高手對戰,是最容易獲得經驗獲得感悟的機會,鳳無絕兩月前便從玄帝高級,晉升到了玄尊初級。比起喬青來,還快了一小步。
有人訥訥問道:“太子爺,您怕什麼?”
鳳無絕玩味一笑:“唔,三聖門高手衆多,我怕死在這裡,怕再也看不見喬青。”
這幾乎可說是啼笑皆非的一個回答,卻引不起任何一道笑聲。只因他們看見了真誠,看見了真實,看見了真心!他在笑,可冷峻的眉宇在提及這個名字時,便猶如二月湖面上的那一層浮冰,被和風緩緩吹開,露出下面那一汪碧綠溫潤的湖水,一絲絲變軟、變暖……
沒有人會認爲,他在說謊!
白頭鎮內一片寂靜。
只有鳳無絕的聲音,從低沉冷峻,一絲絲向着柔和過渡:“我可以逃,可以跑,沒有人能在一個玄尊想要撤離的時候,把他趕盡殺絕!可我不會,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都會在這裡守下去,爲了我是一個男人,爲了男人的血性,爲了讓喬青不對我失望……”
每個人都有愛的人,每個人都有親人朋友,每個人都有心底那一抹男人的血性。
能來到這裡的,原本也不是低階武者,就像藥城那守兵說的,這已經不是普通人的對決,但凡能加入戰局的,盡都是算的上高手的一方人物。能夠成爲高手,本也都擁有一些諸如毅力,堅持,冷靜,等品質。鳳無絕這短短兩句話,將他們突發的慌張壓了下去,將心底裡的什麼激發了出來,不少人怔怔地似乎想到了什麼,或者是武者的精神,或者是自己的愛人,或者是懦弱的曾經?
當鳳無絕說,他預感到大戰就在這一兩日的時候……
他們沉默了片刻,沒再說什麼,默默回到了各自的地方,幹着各自的事。
“爺,你說的太好了!”耿直的陸峰衝過來,一臉崇拜。
陸言撇撇嘴,有點兒狐疑:“爺,如果到了必死無疑的時候,太子妃會……”
鳳無絕揹着手經過他身邊:“喬青啊,她肯定跑啊!”他都能想到那貨的反應,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撤!然後撒腿就跑,什麼武者精神全狗屁。
“……”陸言默默心說,果然:“那您剛纔,是騙人的吧?”
太子爺的微笑着遠遠地走了,只有一聲悠閒的含滿了笑意的話回答,被寒風吹了過來:“第一句的後半段是真的。”
——於是,剛纔那慷慨激昂真情滿滿的一段話裡,只有“怕再也見不到喬青”纔是真的麼……
——於是,滿腔激動被嘩啦澆滅的陸峰,淚流滿面。
……
翌日清早,白頭原上蓄勢待發。
沈天衣靜靜站着,依舊的一身白衣,一背白髮。
身後是一排排一列列的武者。這裡面,有三聖門的一部分,有萬象島的全部兵力,還有來自蜀中的那些遊勇散兵。乍一看去,那一片烏壓壓的腦袋足足蔓延了小半個平原。腳下踩着枯草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猶如炸雷一般刺耳,碎草袍角在寒風中獵獵翻飛,和半空中一面巨大的充滿了殺氣的旗幟,交相輝映。
他們一寸寸前行,轟隆隆地逼近平原盡頭的白頭鎮。
這一場強攻,在平靜了兩個多月之後來的太過突然。
可白頭鎮內,卻沒有任何的慌亂。
鳳無絕站在牆頭上,一身黑衣,墨發狂舞,和遠方越來越近的那月白衣衫雪白髮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眯着鷹一般銳利的眸子,一眼捉住了那道身影。
遙遙兩方,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倏然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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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請假公告發在評論了,晚上酒店的網速太慢,後臺一直在抽,沒登上,不知道有沒有沒看見的姑娘。
求重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