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緊張,當他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再精疲力竭的停下來之後,他覺得自己的四肢是有生以來的唯一一次沉重。
他靠在古舊的牆壁上不斷的喘氣平復自己的呼吸,等到他的呼吸慢慢恢復了下來,他又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無極想起來自己在御書房的琉璃瓦下看見的林尹那張死不認輸的臉,竟然莫名的覺得這個人值得深交。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這纔是男兒的真性情不是嗎?
休息了片刻,無極又提氣往王府趕,雖然暢快的瘋狂逃跑了一次,可是王妃交給他的任務,他還沒有辦法交差,等會不知道應該怎麼和王妃解釋。
極度的愉悅之後,他的心裡又開始極度的自責。
要死啊,自己在聽見皇帝那一聲近乎咆哮的話以後,居然嚇得連膽子都沒有了?無極不斷的反省着自己,最後總結道:自己還是太年輕。
他回想到林尹在面對暴怒的獅子一般的皇帝時,還能面如沉水,語氣平常,實在是難得的高手!
少年人總是熱愛比較,也總是像尋找獵物一般尋找對手。
等到他回到了王府,葉媛媛居然還在沉睡,而葉媛媛的師兄謝鼎這個時候已經悠閒的披了一件外套,坐在前廳自己和自己下棋。
無極對謝鼎的崇拜不亞於對自己王爺、王妃的崇拜,他現在見了謝鼎,自然也要恭敬一番:“公孫先生,您起的那麼早?”
“嗯,”謝鼎應了一聲:“早起的鳥兒有銀子,這句話你聽過沒有?”
無極的嘴角抽了抽,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說法?
他再想了想自己的王妃平時的貪財樣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公孫先生拿着的用水玉製成的白子,心下了然,這一對果然是親的師兄妹!
無極迴應道:“小的孤陋寡聞,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
謝鼎想當然的點點頭,隨手在棋盤上的一處空白處落下字,緩緩道:“沒聽過是當然,這句話只有聰明的人才能早早的聽到。”
無極回到:“是嗎?”
所以,這兩個其實是親生的兄妹吧?
又貪財又自戀,無極這樣想着,那王妃會不會和公孫先生一樣,擅長賭博?如果有機會,他還真的想和王妃請教一二。
謝鼎看着面前這個小愣青多變的表情,忍不住道:“年輕人的臉總是這樣變化多端,將來有很多皺紋的。”
謝鼎說話的時候表情認真,語氣嚴肅,無極卻想,爲什麼之前看見公孫先生的時候就沒有發現他其實是和王妃一路人?
“多謝先生提點。”雖然覺得自己的神經和公孫先生的神經不太搭邊,但是無極還是很有禮貌的回答了一句。
公孫先生很自來熟的對他說:“不用客氣,教訓晚輩一直都被我視作己任。”
無極腹謗,你這文化水平,還是別去誤人子弟了吧。
緊接着,公孫先生正色道:“你叫無極?”
“公孫先生好記性,小人的確是叫無極。”無極心中一喜,由衷的誇讚了公孫先生一句。
可是公孫先生卻淡淡道:“其實只是你的名字比較奇葩,所以我就記住了。”
無極:請你不要和王妃一樣掃興,咦,不對,王妃的掃興其實是因爲跟着你這個師兄,所以有樣學樣了吧?
“你來找我師妹?”公孫先生端起一杯茶問。
無極看着公孫先生手中的杯子,這個不是王妃娘娘的那個靛青玉杯嗎?怎麼現在居然送給公孫先生用了?
無極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王妃從前一直講着一個什麼“手足口病”,所以就不大願意和別人共用一套餐具或者杯子,這個底線連王爺都沒有破過,現在居然……
無極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他回答:“是,有些事情還要和王妃娘娘稟報。”
“是那個虎符的事情吧?”公孫先生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又端起了茶壺給自己加滿。
無極看着公孫先生的這個動作,竟然覺得,這人倒茶的慵懶神情和王妃倒茶的時候如出一轍。
“你沒辦成吧?”公孫先生搖晃着杯中所剩無多的茶水,臉上故作神秘,心裡卻在抱怨,古代的茶壺容量忒小,自己倒幾杯就能見底,實在沒趣。
無極心中驚訝,他怎麼看出來的?
公孫先生像是修煉過讀心術一般,他優哉遊哉的道:“一般人和我聊天都是笑逐顏開,唯獨你眉間緊蹙,我再結合了一下你最近做的事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公孫先生故意提醒:“你是沒有做好王妃交代你的事情,所以現在手心出汗,心臟紊亂,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煩。”
公孫先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驚人的快,這就讓本來就心情偏緊張的無極情況更加糟糕,他居然覺得公孫先生說的一點沒錯。
手心出汗,心臟紊亂,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煩!
他現在對公孫先生的崇拜彷彿已經快速的超越了對宇文昊的崇拜,他就差跪下來對公孫先生喊師傅了,而被崇拜的公孫某人此刻十分低調,他笑的像個狐狸:“沒辦成沒關係,反正最後的結果大同小異,說不定,你的沒辦成,還能促成某些事情。”
公孫先生這句話說的極其隱晦,無極不甚明白。
接近午時,葉媛媛才從一陣接一陣的睡夢之中緩緩清醒。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自己放在枕頭邊的麒麟玉,而這一次,她摸着摸着,居然摸出了一身冷汗。
因爲她的手在觸碰到冰涼的麒麟玉時,溫潤的觸感瞬間從她的指尖傳遞至她的大腦,也許是應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老話,葉媛媛這個時候竟然還短短的做了一個夢。
一個不太美妙的夢。
她夢見了皇帝親口說要將叛黨十七王爺處死,而他的王妃必須站在行刑臺邊一直看到鍘刀落下的那一刻,她的手腳彷彿都被人鉗制住,她的眼睛也被人控制,不得不瞪得銅鈴一般大,仔仔細細的看着劊子手動手。
當冰冷鋒利的鍘刀落下,葉媛媛的這個夢也就醒了。
醒來的時候,葉媛媛像是全身脫力的一般,整個人仰躺在牀上,她莫名的有些想哭。
不是因爲夢裡的場景太讓她害怕,而且因爲,這麼可怕的場景,還好只是一個夢。
葉媛媛又繼續躺了一會,她沒有流眼淚,只是抱着手中的麒麟玉,靜靜的筆直躺在牀中央,她不敢去回想宇文昊的音容笑貌,她突然很害怕自己一想起來他的聲音,就會忍不住掉眼淚。
就這樣緩緩過去了一刻鐘,葉媛媛終於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