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爲聘
箭雨紛紛,嗖嗖而來,卻有金屬碰撞,爾後是沙沙跌落聲。下一刻,一躍而起的趙錦繡,被人一把拽住胳膊,險些跌落江中。
爾後,那人隨勢將她一摟,便落在船頭站定。趙錦繡不用看,只聞那淡淡的氣息,都知曉這人是桑木森。
那箭雨早就停止,士兵都爲自己的將軍捏一把汗,紛紛看着這驚魂一幕。
桑木森一手持劍,一手握成拳頭,冷冷地說:“月華,你真是好得很啊。”
趙錦繡用力從他懷裡掙出來,對着桑木森一拱手,平靜地說:“多謝木公子";救命之恩。”
趙錦繡記掛着楚江南的安危,一說完,就往船艙裡跑,誰知剛到船艙門口。後背卻是一陣風襲來,趙錦繡本能一矮身躲閃,桑木森趁着趙錦繡的這一躲閃,提着劍一下子進了船艙。
趙錦繡暗喊“不妙”,連忙一躍而進,從背後抱住桑木森,急忙喊:“不要。”
桑木森一手拍拍摟着他腰的手,一手持劍對楚江南說:“今日,算是個瞭解了。”
“自然。”楚江南吐出這句話,氣息浮動,爾後又對趙錦繡說:“如月,你且讓開。”
趙錦繡沒有動,固執地看着靠在另一側船艙窗口的楚江南,一言不。
楚江南一向清冷的臉上倒是露出一抹笑,輕輕搖頭,道:“你這般小女兒心性,倒是過去都不曾有。要是被人看到在生意場上清冷持重的鳳樓三公子";是這般,怕是所有敗在你手下的人都得哭爹喊娘了。”
趙錦繡不悅地責備:“現今是什麼時刻,公子";倒是開始說笑了?”
楚江南臉上一抹笑意,慢慢地搖搖頭,說:“如月,我曾想你就那般做你自己,而不是以天下爲重的林希。那天,我讓小紅來找你,本意是讓你從此後就如月,而不是鳳樓三公子";。你卻——”
楚江南說到此,氣息又有些虛浮。
趙錦繡將桑木森一放,就要往前去扶楚江南。桑木森哪裡容許趙錦繡過去,他伸手一拉,勢大力沉,猛地甩到身後,厲聲吩咐道:“卿然,看好她,否則後果你知曉——”
趙錦繡被桑木森一甩,踉蹌幾步,被船艙門口的李卿然扶住。
趙錦繡一下站定,就要往前,李卿然立馬拉住她,小聲喊:“許姑娘。”
趙錦繡聽得出李卿然的無奈。畢竟他是商人,跟權貴扯上關係,貌似還是聽命於他,自然是有諸多的不由自己。
“李公子";,我不得不爲難你。”趙錦繡使勁掙扎。李卿然畢竟是男子,也不好來抱住她,只得喊靈慧過來。
靈慧沒來,楚江南倒是一臉柔和搖着頭,有些寵溺地說:“如月,不要做徒勞的事,你忘記我跟你說的這句話了?”
趙錦繡搖搖頭,一下子停止掙扎。這句話,是楚江南讓自己化作趙三公子";入主鳳樓時,唯一的訓誡“不要做徒勞的事”。
楚江南現在是在用這句話告訴自己:桑木森必然不會讓自己回到他身邊。
趙錦繡看着楚江南的笑容,心裡泛着酸楚,神色不由得悲慼。
楚江南卻是笑得比日光還燦爛,面對着桑木森緩緩擡起的青銅劍,絲毫不畏懼,只是靠在那窗邊,對趙錦繡說:“如月,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唯一讓我不放心的是,受傷後,心變軟了。雖然,我很喜歡這轉變,可到底不能伴你了。不免擔心。”
趙錦繡的眼淚“唰”地流下來,許華晨的也曾有句話說:“錦繡啊,你的單純我很喜歡,你的心軟,我也很喜歡。但這世道,要生存下去,生存得好,有時不能心軟啊。你可知,我總是因爲你的心軟擔心你,若你在我圈子裡,到底如何生存?”
她緊抿着脣,眼淚簌簌流。
楚江南皺皺眉,說:“這可不是鳳樓三公子";該有的作爲。”
“楚公子";——”趙錦繡下意識地喊,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便又得轉頭看桑木森,不死心地問:“真沒有轉還的餘地麼?”
桑木森還沒答話,楚江南倒是糾正道:“如月,喊我江南。”
“哼,你就不要做戲了。讓她難過,你很高興?”桑木森冷冷地說。
趙錦繡狠狠瞪一眼桑木森,對着楚江南,試驗了好幾次,纔開口喊一句:“江南。”
楚江南笑得更開心,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很是高興地說:“以前,是我太傻,總以爲時間還很多,多到足夠讓我想通妍兒的事。”
“妍兒是誰?”趙錦繡不由得問,之前聽他在夢囈中含着“妍兒”,總歸不敢問,如今聽他自己提起,倒是讓趙錦繡意外。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只是自己傻。”楚江南一抹笑,即使蒼白的臉,也是風華絕代的迷人。
趙錦繡心裡充滿悲慼,那一句“我總以爲時間還很多”,是她在許華晨去世後,感同身受的啊。那時,自己以爲時間還很多,可以就那樣看着許華晨,然後過這麼一輩子的。可是,人生總是充滿意外,不知下一刻的事情。所以,後來,趙錦繡總是想:如果遇見一個自己很喜歡的人,那麼一定要把每天都當作末日來相愛。
“江南——”趙錦繡覺得自己無能爲力,只能這樣徒勞地喊着他的名字。
“以前總是想你這樣喊我。”楚江南懶懶地靠在窗邊,江風猛烈,吹亂他的。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面對着死亡的恐懼。
這樣的男人,就這樣死去,真是一件悲劇。趙錦繡不由得又看看桑木森。
“不行。”桑木森沒等趙錦繡說話,直接回答。
趙錦繡咬牙切齒,手中一掌,快對李卿然出手。靈慧在一旁眼明手快,一下子拽趙錦繡。李卿然一聲“對不住了,許姑娘”,下一刻,趙錦繡只覺得自己小腿麻,渾身就癱軟下去,倒在靈慧懷裡。
趙錦繡本來想嘗試一下自己那段譽的六脈神劍式的功夫會不會在這緊要關頭起作用,可李卿然扼殺了這最後的可能。
此刻,趙錦繡只能眼睜睜看着桑木森的劍直直往楚江南刺過去,急切地喊一聲:“木森,求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