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頭上,日光傾瀉而下,肆虐地灑在他身上,楚江南緊閉着雙目躺在一塊大青石上。
而李卿然在一旁扶着那白衣人,容丈夫正一臉凝重,在爲那白衣人施針。李卿然一臉緊張,而靈慧則是一直在容丈夫旁邊,像個小護士,爲容丈夫擦着汗。
這白衣與那些死士對陣,只用了三招,也沒有見着他受傷,爲何有這樣強大的療傷陣勢?
趙錦繡暗想:不知這白衣人是啥來歷,像是木森的親信,可那功夫實在讓人覺得恐怖。並且這恐怖的功夫與容丈夫的竹笛好像很有淵源。
這感覺像武俠小說裡的控制性蠱毒。不過,趙錦繡歷來覺得蠱毒一事太過玄乎。若是通過蠱毒來致人於死地,趙錦繡會相信;但是要控制別人的心智,還讓別人煉成絕世武功,最後還要聽命於你。趙錦繡覺得這是武俠小說裡的YY而已,是最爛俗的橋段,根本不足以採信。
不過,這白衣倒真是一柄利劍。
趙錦繡正想着,聽得一聲低低的呻吟,像是楚江南發出的。趙錦繡趕快收回視線,快步走到楚江南身邊。
楚江南躺在青山板上,烏髮四散在周遭,一襲黑衣映襯,讓他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更加鮮明。此刻,這張臉的主人,一臉慘白,好看的嘴脣毫無血色,眉頭糾結,像是在做噩夢,睡得並不安穩。
在這春日上午和美的日光裡,趙錦繡慢慢蹲下身,伸出指頭去觸碰楚江南緊緊糾結的眉頭。誰知剛剛摸到,楚江南竟一把掐住趙錦繡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楚公子";,你怎麼樣了?”趙錦繡顧不得手腕的疼痛,忙不迭地問。
楚江南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糾結着,嘴裡不斷說胡話。趙錦繡連忙伸出一隻手,快速覆上楚江南的額頭,那額頭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娘,娘——,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楚江南低喊。
趙錦繡心裡一揪,楚江南在喊娘。看來真是傷得不輕,不然,依照楚江南的性格,大凡有一絲理智在,都不會肆意地露出一點點的心性。
原來他心底有着對孃的悔意。這些年在鳳樓,也曾聽聞楚江南當年去北地接一批貨,剛到北地,他娘就過世了,待他回來,都出殯好幾日了。
鳳樓的人私下裡說過,楚公子";後來禁止提到他的娘,甚至不去給自己的娘上香。
以前自己以爲他和他娘有着別的心結,今日看來,楚江南對他的孃親是有着極深的內疚,所以才諱莫如深的。
子女與父母之間,哪怕是再深的仇恨,都還是愛的吧。趙錦繡輕輕一聲嘆息,又轉頭看看容丈夫。他還在爲白衣療傷。
手卻是一痛,楚江南短短的指甲竟是抓開了自己的皮,掐到肉裡去。趙錦繡疼得齜牙咧嘴,想要抽出來,無奈楚江南的力道太大,死死箍着。
“妍兒,對不起,我不能。”這會兒,又似乎是夢到了別的。
只是這提到的“妍兒”是誰?趙錦繡沿着記憶進行搜索,也不知妍兒是何許人。因爲整個鳳樓沒有一個人的名字含有“妍”字,也沒有人提到過“妍兒”這個名字。但是,聽楚江南這幾句話,又像是一個故事裡糾結的部分。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這下子楚江南頗爲激動,身子都在顫抖。
趙錦繡大驚,連忙將楚江南抱在懷中,自己坐在青石板上,輕輕拍着他的背,輕語:“你現在該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趙錦繡有節奏地拍着他的背,不一會兒,感覺臂彎裡的人身子一重。趙錦繡先是高興,覺得他終於安然入睡了,爾後一驚,連忙去探他的鼻息,還算均勻,她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
森語氣有些不好,遞過來一塊烤好的兔肉。
趙錦繡騰出一隻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木森在一旁瞧着趙錦繡,不悅地問:“爲何要抱着他?”
趙錦繡沒有回答,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狠狠咬了一塊兔肉,雖然這兔肉羶味去的不夠好,但是天然柴草燃燒的清香彌補了不足,吃起來還是很鮮美。
“放他在青石板上。”木森見趙錦繡沒有答話,立馬命令道。
“他方纔在做噩夢,所以我——”趙錦繡嚼着兔肉,含混不清地回答。
木森沒有說什麼,蹲身下來去檢查楚江南的傷勢,就在這一瞬間,楚江南猛然睜開眼,雙掌擊出,朝木森打過去。
趙錦繡眼明手快,兔子肉一丟,死死拽住楚江南的胳膊,可也只能阻止得了一半。楚江南出掌很快,木森又防備不力。楚江南這一掌拍在木森胸口上。
木森踉蹌地後退幾步,站在原地,滿臉憤恨地看着楚江南。
趙錦繡“呀”地叫了一聲。楚江南卻是從趙錦繡懷裡坐起,施施然站起身,對着木森一笑:“今日若不是如月拖住我,我殺了你,這天下局勢,又得變了。”
木森安靜地站在那裡,眸光裡的憤怒已經不存在,整個神色全然沒有看楚江南,他只是平靜地看着趙錦繡。
趙錦繡被木森這種眼神看得發怵,像是自己虧欠了對方很多似的。
趙錦繡很是煩躁,繞過楚江南就要到木森身邊去詢問他的傷情。
楚江南將趙錦繡一拉,道:“如月,你要清楚,他可是蕭月國的敵人,方纔,那一劍,要的是你我的命。”
趙錦繡腳步一頓,想起方纔那一劍,不由得怒了,擡眸看着木森,一臉的責問。
木森一笑,將脣角的一縷血絲擦去,嘆息道:“我若有心殺之,如月以爲自己還能活着?”
“如果不是我躲避,此刻怕都是過了奈何橋的鬼魂了。”趙錦繡話語裡滿是諷刺。
木森沒有理會趙錦繡的諷刺,還是一臉淡然,看着趙錦繡,說:“四年前,當我知道你的死訊時,我對自己說:如果這個女人還活着,那麼,她就是我的,只可以是我的。”
木森說的話很煽情。
如果這話是說給她趙錦繡聽的,或許她會很感動。可惜,這句話是屬於林希的。
所以,趙錦繡只是淡淡地瞧着木森,露出極其不相信的諷刺淡笑。
心裡卻不禁猜測:如果林希聽到木森的這番表白,不知會不會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跟着這個男人從此後山高水長,再不去管天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