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歷史時空
趙錦繡信步來到西廂房偏廳。一眼就看到李卿然,一襲淡青色的春衫寬袍,頭髮束在頭頂,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他微攏着寬袍在客座的軟榻上坐着,瞧着偏廳裡的一幅水墨畫,因而只能看到他的側面。
趙錦繡咳嗽一聲,攏着衣衫走進去,李卿然轉看她,臉上露着略略的微笑,道李某見過王妃。”
那語調澄澈沉靜,像是初次在雲來客棧聽到的那般。趙錦繡只是略擡眉看他一眼,他神色自若,帶着淡淡的笑。
那笑一如既往的乾淨。趙錦繡想起李清音,總覺心中有愧,不敢看他的臉,於是借鞠躬回禮之時,立馬垂了眼眸,拱手道李太客氣。”
彼此寒暄一番,趙錦繡在主位上坐下,李卿然在右邊客座坐下。因有李清音一茬,趙錦繡橫豎覺得不自在。
這男人爲了的幸福。竟是不惜惹上權貴,去支持桑駿,只希望能嫁給喜歡的人。可是,因爲突然出現的原因,導致他愛的失去得到幸福的機會,更導致了李清音的死。
作爲主人又不能長躲避着他的視線,那是極其不禮貌的做法,硬着頭皮,擠出微笑瞧着李卿然。
他卻神色自若,像是沒事人一樣,五官雖不夠英俊奪目,卻是和諧得十分舒服,臉上淡淡的笑,瞧着趙錦繡,打趣道王妃像是不歡迎李某。”
他這稱呼其實不倫不類,既稱她王妃,那麼他一個沒有功名官階的人是不能自稱李某的。趙錦繡也不計較那麼多,略一笑,道會呢?李覺了。”
“倒是李某顯得小家子氣了。誤認爲王妃神色裡暗暗的不耐煩是因爲並不想見到在下。”李卿然自嘲地笑道。
趙錦繡一驚,這男人何時會講這種話了?雲來客棧初見,錦河畫舫上相處,乃至在方陵渡,他都不是會講這種話的人。
趙錦繡眉頭略一蹙,輕嘆一聲,道如月以爲三不是那麼繁文禮節的人。想必也如月心中不快。卻不料一而再,再而三,這麼疏離。
想必是從沒想過一向拿捏得當。虛以委蛇的三會這樣直截了當。李卿然眉目一轉,略有些尷尬,訕訕笑道權貴等級向來是把刀,總會將舊日情誼殺死,李某是怕——”
“原來在李心中,如月竟是這樣的人。”趙錦繡淡淡地說,語氣卻不自覺像是受了委屈的小,也嚇了一跳。
李卿然被她搶白得更爲尷尬,有些丟盔棄甲投降的語氣,無奈地笑着好了,許姑娘,是李某的,李某這廂賠罪了。”
他說着還站起身,對着趙錦繡一拜,那鄭重其事的模樣,讓趙錦繡不由得撲哧一笑,道李又是這般客套。倒不怕讓人覺着虛僞麼?”
李卿然施施然落座,寬袍衣襟帶起一陣香風,是頂好的薰衣香。他淡然一笑,道這畢竟是錦王府,雖是單獨拜見許姑娘。敘的是之誼,但到底這規矩還是不可廢。”
趙錦繡聽得李卿然稱許姑娘,心裡輕鬆下來,恰巧丫鬟送來茶具,跪在一旁要開始煮茶,趙錦繡揮退她,倒是跪在一方軟榻上,親自煮茶。
“許姑娘,這不妥。”李卿然站起身,急急地說。
“爲煮茶有何不妥?李鮮衣怒馬少年行,仗劍俠義的名聲,如月到底是的。難不成李因如月先前作爲趙三,流連蘭臺,以利爲重,便覺得不配爲你煮茶?”趙錦繡氣定神閒,一邊洗杯子,一邊說這種都很混賬的話。
擡眉瞧着李卿然,他一直很淡然的神色露出一抹不安,既而舒展眉頭,道真是伶牙俐齒的傢伙,李某隻是覺得這好歹是王府,你是王妃,爲李某一個沒有品級的人煮茶,這實在不妥。”
“凡俗。”趙錦繡纖指拈着白瓷杯放到沸水裡,用竹夾子將白瓷杯翻洗着。
李卿然在一旁無奈地笑道是李某想多了。昔年就聽聞這鳳樓的茶生意可就是三先引入的,林州、令州以及江都這三地都有鳳樓的茶園。聽聞三還針對飲食習慣,將茶葉改良,販賣到車姜、車容去,換了不少好馬匹。爲鳳樓增添不少的收益。如今,能喝到三親自煮的茶,李某三生有幸。”
趙錦繡對着他一笑,並不言語,然後低頭不緊不慢地放茶葉,觀察火勢,計算。最後將一杯煮好的茶放到李卿然面前,道李,請。”
李卿然眉目含笑,道似乎要先聞香,爾後纔是品茗?”
“正是,步驟不可亂,否則品不到茶的精髓。”趙錦繡一臉高深的微笑,見着李卿然聞香,爾後才施施然品茗,嘖嘖讚美。
接過他放在案几上的空杯,道做任何事皆是如此,步驟很重要。有時候想要省略一步,或者打亂順序,都會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說着又繼續去盛茶,一邊盛茶一邊說其實煮茶最主要在於火候,火候不到,就放茶葉。再好的茶葉都會敗了味。”
李卿然也是聰明人,自然知曉趙錦繡所指爲何,聽聞此語,“哦”了一聲,呵呵一笑,道與三相處,果然有趣得緊。這茶經是博大精深,蘊涵無窮人生道理。”
趙錦繡又端了一杯,對着他嫣然一笑,道李是聰慧之人,是適合對話的人。遇見一個適合對話的人。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李卿然哈哈一笑,將寬袍長袖往後一甩,接過趙錦繡手中的茶,道李某今日也甚爲高興。”
趙錦繡不語,繼續跪倒案几後,將茶壺中的茶葉倒掉,引得李卿然一驚這不過兩杯而已,應該是性正濃時,三這是何故?”
趙錦繡不緊不慢,拿了另一種茶,道其實,要品到最香的茶,還要在用對方法的同時,選對茶葉。適才的茶葉,李品來香,卻不是最香的。因爲適才的茶葉適合沸水沖泡,而不是煮。”
李卿然饒有興趣地站起身,走在趙錦繡對面的軟墊上跪坐着,認真看着她煮茶,二人一時無聲。
待煮好茶,依舊是聞香、品茗,李卿然臉上甚是驚訝,道這茶當真是醇香。像是整個春日蓄積都在脣齒間。”
“那就再品一杯。”趙錦繡略一笑,眉如彎月,李卿然略一低頭,低聲說許姑娘,能喝你這杯茶,卿然甚是高興。那晚,你讓明雲歡來對我說的話,我亦清楚。如今我來,是以你母親家的身份來的,畢竟當初,是清音——,她任性纔將你推進來——”
趙錦繡心裡一緊,他倒是說抱歉了,難道不知李清音喋血錦王府的事情?擡眸看他,他神色帶着自責。
趙錦繡輕輕搖着頭。低聲說你這是一場陰謀,無論是不是清音,我最終都會被送到這裡。”
“如果當初…..”李卿然說。
趙錦繡豎着手掌,略一搖頭,道李今日來此,不是跟我說這些的吧?無不少字對了,上次阮香綾說,假扮錦王的是你的心腹——”
李卿然略一笑,道許姑娘想多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還有當初答應送你的李記不外傳的‘醉夢’,今日我帶來了。”
他說着,指了指廳堂的禮物架子上,趙錦繡這才注意到那裡有一土色陶罐的酒壺。“呀”地一驚,笑道如月倒是沒有注意,多謝李,早就久聞李家的‘醉夢’醇香無比,卻是不能輕易得到,這可真是高興的事。”
趙錦繡說着,倒是走瞧着,很是驚喜。李卿然也走,在一旁站着,低聲說多謝你對我暗示,然而走到今天這步,也不由得我不考慮。”
趙錦繡身子一怔,伸出手指撫着土陶罐上凸起的花紋,慢騰騰地說那三位的選擇,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自然清楚。尤其是張誠歷來就是老狐狸。”李卿然低聲說。
趙錦繡這下子卻又爲李慕白擔心起來,如果李卿然選擇桑駿,那麼就意味着他沒有任何理由庇護江慕白。
“李的選擇確實對李家最有利。錦王那樣的人既然布了棋局下棋,就必然事先算過對手的出招,肯定是要掌控局面的。他就是一個不容許敗的人,這些遊戲如果是他發起,必然要他來掌控。”趙錦繡小聲地說,將目光投在偏廳那扇半開的窗戶外,日光已不復燦爛奪目,有略微的頹勢,夜又要來臨,今晚各路的大臣被請到錦王府,等一下的流水宴席就要開席,又要粉墨登場,想想就覺得累。
“多謝許姑娘提點。”李卿然輕聲說。
趙錦繡轉過身來,只見着他衣襟上鑲的花紋,金絲銀線,那花紋決計不是坊間能有的,像是在哪裡見過,也是一時想不起來。
李卿然忙退開一步,二人一對視,彼此倒都是慌了,別開臉,各自回到座位上。趙錦繡盤算着江慕白的事,這李卿然是明確了選擇,可江慕白口口聲聲說是爲來的,姑且不論是真是假,也不能做“人家上牆,就抽人梯”的事吧。
“那個——”
“那個——”
二人倒是同時開口,說了同一個詞語,不由得相視一笑,又是一併說你先——”
不由得笑着搖頭,最後推讓之下,倒是李卿然先說。他忽而斂去笑意,問許姑娘,你當真甘心留在這裡麼?”
趙錦繡一驚,顯然沒有想到李卿然會問這種問題,還問得這樣直接。他到底是代表誰的利益來的,心中陡然升起防禦警報,再看他,便多了幾分的防備,道自然,過幾日便是大婚。做錦王妃,將來的前途,李自然知曉。”
李卿然卻是急了,劍眉拉成一條線,道你是這樣的人麼?”
這本是個反問句,趙錦繡很鄭重地說是。”
這回答噎得李卿然一言不發,趙錦繡這才垂了眉目,說我只是個,事到如今,錦王對我的好,我怎能不知足?我又不是蠢笨之徒,會活生生毀了的幸福。”
李卿然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低聲說如月,我不是誰的說客,不是誰的探子,我只是以一個的身份來的。”
趙錦繡低着頭,不是不動容。當日在船上,他身不由己,爲了的幸福,不得不對袖手旁觀,但還是讓靈慧爲送來乾糧。
後來旁敲側擊地打聽過,那時的桑駿想將她送到河陵地區兩國交界處的密林裡,瞧她的反應,看看是不是真的林希,但大約是因爲楚江南的事情,桑駿終究沒有送她去河陵密林裡,留她一個人在那裡體驗叢林生活。
雖然與李卿然客客氣氣的相交,也沒有多麼深情厚誼的事件,更沒有同甘苦共患難。但他對確實始終沒有耍過陰謀。
但而今,只能如此,搖搖頭,道我也不必瞞着李,我說的是實情。如月唯一歉疚的是舍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清音魔障,一開始,我就告誡過她,木森非良人。她卻是不聽,我也沒有辦法。她的結局一開始,我就預見了,所以纔會任由她任性,竭力所能去滿足她。”李卿然語調逐漸哀傷。
“一開始,你就?”趙錦繡訝然,繼而問她還小,你爲何不幫她找另一個人來拯救她。”
李卿然忽然問你很愛過一個人嗎?”無錯不跳字。
趙錦繡還沒回答,李卿然忽而又說桑課imgsrc/sss/不少字ナ歉imgsrc/sss/樣的存在,你我都懂,清音擺脫不了。從她以身試蠱毒,爲桑木森試驗解藥開始,她便沒有退路了。”
這真是驚天的大秘密,與以前阮香綾說的大相徑庭。趙錦繡一臉驚異地看着李卿然。
他淡然地掃了趙錦繡一眼,道不,她將變成毒物,爲的是解去桑駿身上的毒,當然,她只那是木森,並不知他是錦王。”
“你也不知?”趙錦繡眉頭一蹙,仔細一想,李卿然的種種舉動卻應該是知曉的。那麼他到底會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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