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衝城車經過了改造，改進了防禦殼和撞錘。”公輸昭然推動輪椅，到趙辰身旁。“對於昨天的事情，我，我很抱歉，辰。”
趙辰舒張合攏手掌，“我不知道你喜歡她。”一直都不知道。
公輸昭然說：“我在撞錘上，加裝了一個迴環螺旋裝置。可以通過將士兵的力量多次疊加壓縮，對建築物進行粉碎性摧毀。現在，如果一些小城城牆，可以直接破城而入。而一般的木製城門，只需要四下。”
城牆下，衝城車逐漸靠近城門。城牆上落下的箭雨和落石，根本沒對衝城車造成實質的傷害。
趙辰一揮手，一隊騎兵離陣而出。趙辰最擅長的騎兵衝城，藉助騎兵的速度優勢，在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衝進城去，打亂敵人的部署。隨後步兵壓上，對敵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你的衝城車很厲害，我的意思是，一直都這樣。”趙辰感覺自己找不到好的詞彙。“如果沒有你的衝城車，我們破門至少要付出上千的傷亡。”
“是嗎？”可是我卻沒有救回月姬。
“你還在想她？”趙辰勒住繮繩。
公輸昭然側過身子，仰頭看着趙辰，問：“你沒有嗎？”
有。
每天夜裡，我都會夢見她，有時候，是夢見和她一起的過去的日子；有的時候，會夢見她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們就像只是發生了一點小爭吵，她原諒我，又回到我的身邊。
趙辰想着，他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眼淚。
“駕——”
戰馬騰躍而起，趙辰被甩得後仰，他緊緊抓住繮繩，下一刻，又被甩回前端，伏在馬上。趙辰挺直身子，戰馬將風和大地都甩到身後，凜冽的風如一把把小刀颳得他的臉生疼。但他發現自己在享受這種刺痛，一陣一陣，真切得引起心裡輕微的恐懼。
戰馬在平原上奔馳，追逐着升起的朝陽，一往無前的速度將所有不愉快都拋之腦後。
趙辰拔出佩劍，騎兵在他身後成鋒矢型，衝城車被棄置在了城門內不遠的地方。衝城車內的士兵一早爬出來，參與了戰鬥。趙辰拐了一個彎，帶着騎兵進入另一條道路。等他們從路盡頭出來，秦趙兩軍正在交戰。而趙辰軍恰好出現在秦軍背後。
論平陽城的熟悉程度，秦軍遠遠不如趙辰。
趙騎如一道尖錐刺入秦軍後背。秦軍立即反應了過來，形成一個倒三角型，衝向趙辰。趙辰一劍砍翻身前一人，旋即刺死下一個秦卒。隨即，秦卒數把長戟刺來，趙辰翻身下馬，就地一滾躲過攻擊，立即撐地而起，欺入身旁敵軍懷中，一劍刺穿那人身體，抵着他撞翻其後幾人。
趙辰拔出長劍，卻聽一聲怒喝，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把大刀從身後斬下。
趙辰揮劍格擋，鏗鏘一聲，金鐵相擊，趙辰以肩抵劍，卻仍被瞬間向下壓了三分。“趙賊，拿命來！”張啓大吼一聲，越發用力將大刀下壓。
趙辰肩頭承受不住壓力，竟漸漸沁出血來。
兩人正僵持不下。一旁，兩三趙騎駕馬趕來，一劍劈向張啓身後。張啓察覺身後有異，一腳踹倒趙辰，藉助相反的力量，向後一滾，躲過一劍。
趙辰卻得理不饒人，止住向後頹勢，反身追了上來，一劍直直指向張啓胸膛。
張啓剛剛站起，躲閃不得，只好以肩頭迎上劍鋒。誰知趙辰這一劍不過是虛招，根本沒有刺實，手腕一動，便刺進張啓胸口。
張啓身子一僵，左手抓住劍的鋒刃，死死不肯鬆手；右手舉起長刀，一刀斬向趙辰。
趙辰一動未動，就像化成了雕塑般，靜靜等着張啓一刀砍下。等到了最後一刻，他才突然動手，一把抓住張啓手腕，一腳將張啓踹飛。
“張啓——”一聲呼喊從不遠處傳來。
只見又是數百秦軍，圍了過來。這數百人加入戰團之後，原本已經佔據了優勢的趙軍立即被秦軍壓得逐漸向後退卻。尤其是樊慄，**着上身，露出一身肌肉，衝入趙軍，如入無人之境。樊慄肩上還纏着繃帶，已經紅了一片，但秦國猛虎絲毫未覺，狀若殺神。
“樊慄！——”
趙辰將手中劍猛地一擲，劃過空中，插在離樊慄不遠處，不停震顫搖晃。“可敢與我一戰！”
“來吧！趙辰小兒，吾欲食汝肉久矣！”
趙辰揮動雙臂，一個加速，朝着樊慄衝去，順手拔出地上的長劍，由下至上揮出。樊慄就像自己有金剛不壞之身一般，不偏不躲，同樣舉起大刀，由上向下斬來。
“鏗鏘——”
趙辰被震退幾步。趙辰舒張合攏手掌，虎口隱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趙辰將劍換到左手，右手虎口處已一片血肉模糊。秦國猛虎，果然名不虛傳，這些日子，辱水野釣，平陽夜襲，趙辰還有幾分看清這位秦國名將。今日才發現，這人果然是有幾分實力的。
光憑能夠從全城巷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這一點便值得讚賞。
趙辰攏了攏手掌，樊慄卻沒想給他半分休息的機會，大跨一步，欺身上前。趙辰將劍換回右手。樊慄一刀斬來，趙辰只好又向後退了幾步。
趙辰心裡明白，自己是無法正面和樊慄對抗的。就憑樊慄的力量，一個能夠打趙辰四個。略作思考，趙辰反身脫離戰場，朝着一旁小巷跑去。
“趙辰小兒，哪裡走！”樊慄一聲怒喝，就要追上來。
一旁，幾個趙軍士卒立即上前擋住樊慄。樊慄虎目圓睜，揮動大刀，僅一個橫掃，便將身前三人連人帶戈斬成兩半。可等他再想尋找趙辰，卻已不見蹤跡。
趙辰在小巷間，尚可聽到樊慄怒吼，但也知道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順着小巷東拐西繞，再出來，已經接近城門口。
只見原本已經衝入平陽城的趙軍，從不同方向被秦軍壓了回來，丟盔棄甲，潰散逃走。
樊慄竟也從中央大道趕了過來，大刀之下，根本沒有一合之敵。趙辰暗暗怒罵，早知道那一夜不該放走這廝，可是心裡惱怒，卻也的確奈何樊慄不得。
樊慄顯然也看到了趙辰，撇開身旁小卒，提着大刀就朝趙辰奔來。別看樊慄長得高大壯實，速度也着實不慢。
“趙辰小兒，哪裡走！”樊慄一聲怒喝。
“趙辰小兒，哪裡走！”秦軍大聲附和。
趙辰是打掉牙齒往肚裡吞，苦不堪言。根本不敢回頭，隨便上了一匹戰馬，便駕馬朝着城外逃去。
入夜。
趙辰舒張收攏手掌。雖然已經上過藥，又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但是，疼痛卻並沒有緩解。
公輸昭然哂然一笑，說：“大家都愁眉苦臉的幹什麼，不就是一次進攻失利嗎？”
誠然，不過是一次進攻失利。但不知爲何，衆人心中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挫敗感。坐在大帳中的人，除公輸昭然外人人帶傷，孟龍肩膀被砍了一刀，趙戈左手手上，代博同樣傷到了手，不過是右手……趙辰自己，手上最輕，只是虎口震裂而已。
可是隻要一想到被樊慄追了一條街，趙辰就笑不出來。
“我還沒有告訴你這個消息，今天早上我接到探子來報，秦國援軍距離我們已經不足三十公里。”
“三十公里？”公輸昭然問，“就算是走，也應該走到了吧。”
趙辰苦笑：“對啊，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本打算一次性攻下平陽城的，還用上的了你的改良衝城車。誰知道……”
孟龍接口：“誰知道秦軍這麼猛。今天秦國那頭老虎還追了將軍一條街。”
大帳內的人都笑了起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趙辰不動聲色，說：“沒有攻下平陽城，我軍就要面對兩頭夾擊。”
“對！”趙戈豎起三根手指，“兵力三倍於我們的敵人。其中接近七成的人，裝備精良，氣勢高昂。”
大帳內的人都笑了，這一次，大家笑得比較坦然。
雖然大敵當前，但是衆人過維梓，取完城，又在魏軍重重包圍中突出上樑，逃回藺城，還順帶攻下夫施城，擊敗秦軍於辱水，將秦軍餘孽圍困在平陽城中，什麼世面沒見過。只要說出來，大家瞬間感覺好了很多。
趙辰也笑了笑，說：“反正秦軍還沒到，就是好的。我們現在還有機會，可以再搏一把！”
“那將軍準備怎麼辦？”
孫茂拍拍胸口，這員虎將渾身帶傷，沒有一處是不纏繃帶的。“只要將軍開口，孫茂一定第一個衝上去，給將軍開路！”
“我喜歡開路這個詞。”
趙辰握緊拳頭，仔細體會着手掌傳來的疼痛。“我有一個計劃，可以引誘秦軍出城與我野戰。只是不知諸君可有信心，在野外擊敗秦軍？”
“願爲將軍效死！”衆將齊聲答道。
公輸昭然遲疑，反駁道：“秦軍真的會出城交戰嗎？”
如果秦軍願意出城與趙軍交戰，趙辰也就不用等什麼援軍，找什麼攻城衝車了。野外戰鬥，無論是王政還是樊慄，都沒有能力與趙辰作戰。
“會的。樊慄就是這個突破口。”趙辰自信一笑，走到地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