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盾！舉盾！舉盾！”
月姬躲在騎盾後，駕馬來回疾呼。趙兵聞令，紛紛舉起盾牌，形成一面盾牆。就連已扔掉盾牌的士卒，也重新撿起盾牌，格擋身前。秦軍弩兵一連射了三輪，便施施然退了回去。
隨後，秦軍步卒結成整齊的陣型，一步一步朝着趙軍逼來。
不知何時，秦軍已結成合圍之勢，左前兩側，由秦軍步卒在前，弓箭手壓後。而右側，則是秦國強力輕騎兵，來往衝刺收割。
“不要慌！結陣，結陣！”
邊緣的趙卒舉起長戈，左右前後靠攏，逐漸結成一個緊密陣型。但隨着秦軍的逐步逼近，趙軍陣型越發向後撤退，收攏，就像一塊水綿逐漸壓縮。
“穩住，穩住！弓箭手準備！——射！”
一波箭雨傾瀉，秦軍的前進勢頭由此一阻，紛紛舉盾。
月姬終於穩定了心神，大聲下令道：“盾兵前列！戟兵壓住陣腳！騎兵跟我來，騎兵跟我來！”
“騎兵跟我來！”
一直緊緊跟隨在月姬身邊，保護她的親兵，舉起趙旗，隨她向左奔馳，旗幟迎風招展。漸漸的，有更多的騎兵跟在月姬身後。很快，她便有了一支成建制的騎兵。
月姬劍向前指。“騎槍準備！衝陣！”
右側，秦軍的強力輕騎兵遠遠比趙騎要強，月姬並不準備和他們硬碰硬，而是打算強行衝破左側的秦軍防禦。
騎兵逐漸加起速度，秦軍陣中飛起一陣箭雨，月姬舉起女弓劍，劍身瞬間又化成騎盾。箭矢呯鏘作響，撞在騎盾上。只是月姬身旁的趙騎就沒那幸運了，迎頭撞上羽箭，瞬間倒下一片。幸而，兩軍陣地相距不過百米，僅幾個呼吸間，騎兵便已靠近秦軍。
戰馬徑直撞進盾牌之間，將盾牌後的秦卒凌空撞飛，月姬彎腰揮砍，女弓劍又轉回劍形。隨後，趙騎紛紛突進秦軍陣列。月姬揮劍砍倒左側秦軍，又揮劍盪開右側刺來的長戟。此刻，趙騎已漸漸突破秦軍步卒，突入弓箭手的陣列。秦軍弓箭手如綿羊見到餓狼，紛紛丟下弓箭，向兩側逃去。
“衝鋒！撕開陣型！”
趙騎再次提速，幾乎是一瞬間，秦軍的陣型如堤壩崩潰，本來是一個小口，被趙軍逐漸衝開。缺口越來越大，等月姬再回過頭來，發現自己已經衝出了秦軍的包圍圈。
這時，秦軍的合圍之勢已經形成，等趙國騎兵衝過之後，秦軍又快速的合攏，將缺口閉合。如一輛巨大的戰車，朝着還在包圍圈內的趙軍碾壓過去。
兩軍已貼身交戰，趙軍的盾牌像紙糊一般，秦軍長矛前刺，便一觸即破。再一刺，外圍的趙軍便倒下。像剝皮一般，秦軍每一次進攻，都會帶走一圈的趙軍士兵的生命。隨後，秦軍踩着屍體，繼續向前壓制。
沒有主將的指揮，趙軍幾乎是在一瞬間崩潰，如火上螞蟻一般四處亂竄。臨近辱水的趙軍，不顧九月水寒，紛紛跳進辱水，奮力朝着河對岸游去。更有甚者，甚至連鎧甲都沒來得及脫，一跳進水中，便沉入水底，再也沒見冒出頭來。一時間，辱水如同下餃子，只見大把大把的趙軍跳進水裡。
月姬胸口一緊，調轉馬頭。那樣跳進水裡只是在自尋死路，如果拼死一搏，還有一線生機。九月的辱水，冰冷刺骨，跳進去不消片刻就會動彈不得，白白淹死。可趙軍哪裡估計的了那麼多，雖看到不少同袍沉入水中，再也沒有出現，仍不顧一切的朝着河水中跳。
“衝回去，衝回去！跟我回去！”月姬心急如焚，駕馬又朝着秦軍陣列衝去。
“夫人，夫人！”親兵追上來，“我們還是快逃命吧！”兵敗如山倒，這些久經戰陣的士兵怎麼可能沒有看出趙軍已敗，剩下的，只剩下屠殺。
月姬咬緊牙關，戰馬急奔。親兵無奈，只好提速追了上去。
一衆秦軍步卒從後側快速移動，擋在趙騎身前。十幾支長戟刺向月姬，戰馬受驚，高高揚蹄。月姬縱身一躍，翻身下馬，一揮女弓劍，掃倒幾人，隨即又朝前方一人衝去。
“夫人！”
一個親兵趕馬到月姬身旁，翻身下馬，將戰馬讓與月姬。月姬上馬，身後數十趙騎已經突入秦軍陣營。只是這一次，阻力遠遠大於突圍出來的時候。秦軍甚至用身體阻攔趙騎，也不肯讓他們通行。
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默默觀察着戰場的王政，看到這一幕也不覺皺眉。
讓敵軍主將率騎兵突出重圍，本就是他設計好的計策。只要隔斷主將與趙軍的聯繫，剩餘的趙軍便只是待宰羔羊而已。等月姬突出重圍之後，外面還有一支秦軍特意爲她準備。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沒有選擇逃走，而是想要重新突入包圍之中。
可王政又怎麼可能再次放她進去呢。
王政一揮手。傳令兵揮動令旗，鼓聲突變，不遠的密林之中，又是一支秦騎突出，從背後朝着月姬軍襲來。
此刻，月姬早已不復絕世佳人模樣，頭髮散亂，衣衫破爛，甚至酥胸半露。只是戰場之上，哪有人有空欣賞如此香豔的場景。“夫人，”月姬身旁，一親兵脫下鎧甲，遞給她。旋即，數十騎從隊列中分立，那人燦然一笑，“良哲今生，未曾見過比夫人更美的女子。還望夫人安好！”
隨後，那人調轉馬頭，加入向後行去的隊列。
月姬目送那支隊伍，以不足百騎朝着敵軍數千騎發起衝鋒，回過頭來，美目已紅。月姬從身旁接過趙軍大旗，高高舉起，“衝鋒！”
“啊——”
人羣中，爆發出一聲怒吼。一騎獨出，衝入秦卒陣列，長槍一揮，盪開一片空地。不過下一刻，秦卒又如蟻羣涌上，十幾支長戟刺來，那人怒吼一聲，摔下馬來。這短短的幾秒鐘，卻給趙騎爭取到了寶貴的機會，十幾騎瞬間發動衝鋒，秦軍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裂口已被撕開。
原本身處包圍圈，已對存活下去失去信心的趙軍，此刻見到己方援軍，精神不由一震。
“隨我來！隨我來！”
月姬舉着大旗，駕馬從陣中掠過，如一陣春風，給趙軍瞬間注入能量。趙軍士卒拿起長戟，戈矛，弓箭，盾牌，如一道鋼鐵洪流，跟在她的馬後。
秦軍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兩軍便撞到了一起，僅僅一瞬間，秦軍陣型就凹陷下去。下一刻，金鐵相擊，血肉相搏。趙軍已是窮途末路的猛獸，不惜生命，直接以命搏命。就連一向以軍紀嚴明的秦軍，也瞬間崩潰，竟讓開了一條通路。趙國殘軍，順着那個缺口，衝出了包圍圈。
“混蛋！”
王政怒罵一聲，差點從山坡上滑下來。
戰鬥從正午持續到傍晚，此刻，天已經漸漸黑了。王政沒有想過趙軍竟能堅守這麼久，僅僅第一陣就已經衝破趙軍陣型。但一盤散沙的趙軍，卻仍然拖了他半天時間。他更沒有想到，趙軍竟然還能突破包圍圈！秦軍令，臨陣潰逃者，誅其長，連坐。王政恨不能現在就衝下去，把那些給趙軍讓開通道的傢伙給殺掉。
“讓樊慄給我衝！衝一次！”王政此刻纔是真正的秦國之虎，髮鬚皆張，飄搖欲燃。
趙軍隨月姬衝出重圍，卻仍沒有逃出生天。暗淡的夜色中，秦軍騎兵迎面衝來，像是一陣膨散的霧氣，如此不真實。“長戟兵，列陣！列陣！”月姬怒吼。他們必須扛過騎兵的衝鋒，如若不然，下一刻秦軍就會圍上來將他們撕碎。
趙軍忠實的履行了她的命令。一排長戟兵擋在大軍之前，月姬回過頭，後軍又與秦軍發生了戰鬥！快一點，快一點，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只希望秦騎更快一點。
是生是死都請早點揭曉吧。
很快，她就能看清迎面衝來的那個騎兵，與其他秦騎不同，那人沒有帶頭盔，茂密的頭髮和鬍鬚就像雜草，讓人聯想到荒野和猛獸。
長戟兵將長戟抵在地上，用盡他們所有的力氣握住手中的武器。
一切發生得太快，以至於不真實。秦騎衝入趙軍陣中，甚至沒有任何阻攔，就像刀砍進豆腐，趙軍左仰右倒。月姬趕馬正面迎上秦騎，跟在她身後的是殘存的幾十騎兵。
月姬一劍揮向樊慄，樊慄舉起手中巨大的長槍格擋，兩騎交錯而過。月姬旋即撥轉馬頭，又朝着樊慄衝來，樊慄騎術不及月姬，察覺背後有危險，本能的一俯身，躲過月姬一劍橫掃。月姬隨即又是一劍刺向伏在馬背上的樊慄，樊慄躲閃不得，微微側身，女弓劍刺入樊慄腰脊。
樊慄痛呼一聲，趕馬跑開，大槍一揮，旋即又朝月姬衝來。
長槍橫掃，以萬軍不敵之力襲向月姬。樊慄怒喝一聲，又加重了幾分力氣。論力氣，月姬無論如何也不是樊慄對手，向後一仰，躲開樊慄攻擊。誰知，樊慄根本不是攻擊月姬，長槍徑直拍在戰馬上。幾百斤重的戰馬，竟然在這一拍之下，轟然倒地。
月姬猝不及防，摔下馬來，在地上翻滾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