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章 詠菊
“這宋微宗倒是一個難得的才子,只可惜生錯了帝王家,若非如此,做個風流才子,也好過被人擄了去!”潘公公望着那幅字畫自言自語了一番,見蕭雲聽得入神,呵呵一笑,道:“咱家胡言亂語,叨擾了公子,還望公子見諒!”
蕭雲正聽得津津有味,聽這潘公公這麼一說,趕忙道:“公公學識淵博,在下佩服的緊啊,這宋微宗若是依着公公所言,指不定是李白、蘇軾一般的人物,世人只怕驚歎他的才華,哪裡似這般被人唾罵呢?”
潘公公因爲自己是太監,平日裡府上那些自命清高文人雅士從來不正眼瞧他一眼,更別說是聽他言語了,蕭雲不但對他極爲客氣,還肯聽他嘮叨了大半響,足以讓潘公公感激涕零了。
眼看蕭雲眉頭緊皺,左右環顧了一番,突然伏在蕭雲耳旁低聲道:“國公處理了軍務每日午時會去書房讀會兒兵書,公子若當真有急事,大可在午後在書房別走開,保管能見到國公。”
蕭雲心知潘公公跟隨朱元璋有些時日,他這般說定有道理,當下感謝了一番,沿着長廊踏足望朱元璋的書房走去。
朱元璋的書房位於應天府的最南面,蒼松環繞,兩條林間小道曲徑通幽處,路旁花草等隨處可見,鮮花瀰漫,香氣襲人,蕭雲只覺夢一般,心道:“這般好地方,難怪朱元璋一統天下後,執意要以應天府作爲都城啊?但是這份美景,恐怕出了元大都之外,當真無處可比啊?”
潘公公指着前方一處殿宇,躬身道:“這便是國公的書房了,公子在此好生等候,國公吩咐過,公子若有需要,只管言語,府上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隨時恭候公子差遣!“
說完又瞟了一眼四周,低聲道:“午時一過,主公便來書房,若是公子餓了,且先行讓府上宮娥送些吃食,若不然一會兒可要餓着了!“
蕭雲點頭道了聲謝,徑自走進了朱元璋的書房,書房不大,其主間有三間廂房組成,正房懸掛“午鑾閣”三個龍飛鳳舞的橫匾,蕭雲雖對書法沒什麼研究,但還是一眼便認出這三個出自朱元璋的手筆。
蕭雲看了半響,眼看房門大開,也不再遲疑,一擡腳便走了進去,正房擺設極爲簡單,並未見蕭雲想象中的雕龍畫鳳,書案上擺着文房四寶,左右兩牆面上掛了一副字畫,畫卷色彩鮮豔,蕭雲一進廳,目光便落在了那副字畫上,目光再也收不回來。
字畫不大,書法卻是風瘦勁健拔,點畫稚拙流暢,得自然生動之趣。行筆自然流暢,儀態生動,風神獨具特色。
蕭雲不懂書法,可他對後世的書法頗有研究,眼見這書法張牙舞爪,卻功力雄厚,更難得的是這副書法配合着朱元璋的個性,竟然生出一個磅礴大氣來,蕭雲看得心馳神往,眼前浮現出朱元璋揮筆揮灑的場面。
看了半天字,蕭雲這纔看清楚,字畫上寫的竟是一首詩。蕭雲對於詩詞歌賦這些古代才子的東西,沒什麼興趣,但在二十一世紀爲了應付考試,倒也讀過不少詩詞,知道這些古代文人墨客隨口吟唱的詩詞歌賦小曲,並非人人能會的,那需要一種文化的沉澱,陡然看到這首詩詞,蕭雲很難想象一個放過牛,要過飯,當過和尚,做過盜賊,對文人自來就有一種牴觸情緒,對《孟子》是刪節更一度讓孔孟之徒的滿朝百官慌了手腳,急忙忙搬出“天數”“星象”之類的謊言唬住了這位草莽皇帝的梟雄書房裡竟然會掛着一首詩。
“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
蕭雲默默的叨唸了起來,唸叨最後不盡然生出一股渾厚的殺氣裡,這該是怎樣的一番殺氣,蕭雲不得而知,腦海裡想起這些年,朱元璋從一個任人宰殺的放牛娃,再到受盡人白眼的窮和尚,到如今手握數十萬兵馬的大元帥,這一路的殺氣何曾少過一絲,若沒了這番殺氣,朱元璋還能是今日的朱元璋,還是能未來的洪武大帝。
蕭雲不知不覺的站在這幅字畫跟前許久,只聽得門外“咚咚咚“聲響,才驚覺的轉過身來,喊了聲”誰?“聽得門外潘公公躬身伏在窗前,那,低聲道:”日頭已經正中了,公子請做好準備,聽過徐將軍府上有人傳來話兒,說國公已經處理完了軍務,正趕回來!奴才怕公子急着見國公,失了禮數才善意提醒!“
蕭雲吃了一驚,心道:“回來了!實在太好了!“衝着門外道了聲謝。卻聽得潘公公笑道:”公子客氣了,就憑公子和善,幫公子這點小忙算不得什麼?“
蕭雲苦笑了聲,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乾脆就坐下來喝茶靜待朱元璋。
此時雖說五月,尚未到夏日,但午後的日頭還是有些燥熱,朱元璋一身胃甲,鐵一般的盔甲直至臉頰,整個脖子就被罩在了盔甲裡,夾帶着半邊臉也給遮在了裡面。此刻的朱元璋渾身大汗淋淋,但心情着實不錯,連番的厄運總算有了些轉變。
清早,一直潛伏在大周的使者終於返回了應天府,還不負衆望將遣送了多日的信件成功的送到了大周皇帝張士誠的手裡,這對於朱元璋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自從攻克應天后,張士誠仗着高郵一戰,攻城略地着實佔領了不少地盤,整個江南,唯獨應天落在了自己的手中,六朝古都,金陵紫氣,張士誠自是不會放過,爲此派遣了不少大軍攻打,所幸朱元璋仗着徐達、常遇春一干將領的大力支持,總算沒讓張士誠佔到任何便宜,只是諸位將士剛剛佔領應天,正處於廣積糧之時,對於張士誠朱元璋多少有些顧忌,經過一番商議,朱元璋決定與張士誠談判。
爲此,他曾經派人去跟大周使者秘密聯繫過幾次,但不是被殺,就是被人割掉了耳朵遣送了回來,若非怕徐壽輝突然攻擊,依着他的性子,恨不得跟那個私鹽販子好生打一場,但此時的他畢竟不在是初出茅廬那個小和尚了,心中所要的也絕非區區一個濠州城,他要的是整個天下!要得到天下,就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忍。區區張士誠一介私鹽販子,忍忍又如何?
這一忍,果然起了作用,潛伏在大周的使者,不知潛伏在大周的使者用了什麼手段,竟將自己的親筆書信送到了張士誠的手中,還讓張士誠暫時停止了攻打應天的舉動,這如何讓朱元璋不高興,爲此,這纔去了一趟都督府將這好消息告知了徐達、常遇春、馮國勝、湯和等一干好兄弟!此時腦海裡想起衆兄弟鬆了氣的表情,朱元璋的心跟吃了蜜一般。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朱老先生這法子還真好使!若是再有一個像朱老先生這般人才,該多好啊?“朱元璋喃喃的嘀咕了兩聲,方纔舒展的眉頭又開始收縮了起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擡頭望了望天色,自言自語道:”喲,都到了響午了,該讀書了!“
滿城盡帶黃金甲”的來歷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是黃巢當年在長安科舉考試落榜之後寫的《不第後賦菊》。能將花寫出這樣的霸氣,豪傑之詩與文人之詩的區別一目瞭然。“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這是許多年後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詠菊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當年黃巢這首詩的影響。詩味上比黃巢的《不第後賦菊》淡,而殺氣更濃。古人說“文如其人”,在生活中卻常常出現文與人風格迥異的情況,不過詩如其人倒是基本不會落空。可能因爲好詩往往是思緒一瞬間的自然迸發,來不及作假。
黃巢一生愛菊,其現存可確定的所有詩句均爲詠菊之作。宋代張端義《貴耳集》記載:黃巢5歲時,其父與祖父以菊花爲題聯句。祖父苦思冥想,無以續接,一邊的黃巢隨口應道:“堪與百花爲總首,自然天賜赭黃衣。”其父大驚失色,想要教訓他一頓。祖父忙道:“孫子能詩,但不知輕重,可令其再賦一篇。”他應聲詠道:“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此即黃巢另一首載入《全唐詩》的七絕《題菊花》。唐代是崇尚牡丹的,把牡丹視爲國花。唐人李肇《國史補》載:“京城貴遊尚牡丹三十餘年矣。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爲恥。”黃巢一反潮流,對菊花格外青睞,似乎骨子裡就有與生俱來的叛逆基因。
公元880年黃巢起義軍攻陷長安,黃巢當了皇帝,國號大齊。他終於實現了“滿城盡帶黃金甲”的理想,可是長安卻經歷了一場浩劫。黃巢的部隊燒殺搶掠、無所不爲。黃巢在第一次被小股唐軍趕出長安之後殺了個回馬槍,重新掌握長安控制權的黃巢對於百姓歡迎唐軍切齒痛恨,下令屠城。屠城之後,黃巢的部隊失去了食品來源。在唐軍四面合圍下,只得“以人爲食”,持續了一年多。
敗退出長安後,黃巢一度圍困陳州,陳州刺史趙死守不退。黃巢的軍隊缺糧嚴重。最後將擄掠到的百姓、戰俘、以及戰死的士兵屍體,都作爲了“軍糧”吃了。公元883年6月,黃巢起義慘遭失敗。在泰山狼虎谷,犯下反人類罪行的黃巢揮劍刎頸自盡。
菊花在無數文人筆下是人格高潔的象徵,比如陶淵明田園詩裡的菊,黃巢卻賦予它氣勢逼人的殺氣。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後,黃巢的一生也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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