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0章 東宮心慈
朱元璋道:“朕乃淮右布衣,起於淮西,淮西將士乃朕起家的家底,這些年追隨朕南征北討吃苦不少,朕自然對其大爲褒獎,如此一來,淮西諸將和幕府僚屬都成了開國功臣,他們不但有汗馬功勞,也有權勢,在朝中橫行霸道,既富且貴,驕橫專擅,憑藉自己的權勢,頤指氣使,凌駕於百官之上,相國大人有功勳不假,可這樣與百官沆瀣一氣,與國與朕有何好處,朕要的是幫助朕治理國家的幹練之臣,不是要在朝中結黨營私,威脅朕之皇位的臣子!“幾句話說完,朱元璋已經滿臉氣憤,嚇得站在遠處的幾個太監戰戰兢兢,就差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朱元璋長吐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許多,接着道:“朕原以爲相國,追隨朕多年,能明白朕的苦心,可相國不斷沒有收斂,反而結黨營私,與劉伯溫作對,朕念在他追隨朕多年,勞苦功高,一直隱忍不發,只想他能有一日體察朕的心意,交出職權,頤養天年,爲此朕還特意派陶凱親自上門做了說客,可他李善長對朕的話充耳不聞,前幾日才稱病!“
“也許,這一次相國大人是想借此機會,交出職權也說不定?“朱標望了一眼朱元璋,大着膽子,小心翼翼的道。
朱元璋對他寵愛不假,但那是在有底線的情況下,對他百依百順,一旦出了這個底線,別說是兒子,就算是他母親馬氏來,也未必好使。對於這一點,朱標心知肚明,從剛纔的一番談話足以看出,父王是對李善長動了心思,只可惜,這個追隨了父王十幾年的功臣,硬是沒能看懂他的心思。對此,朱標只能輕嘆了聲,生出一股無力感。
“哼,沒那麼簡單,李善長若當真有了隱退之意,生病不用十幾日,三日足以,這十幾日他稱病不上朝,可不是有了隱退之意,而是在看父王的態度!看父王對他這個老朋友還有顧念之情!”朱元璋雙眼微微眯起,一張略顯黝黑的臉龐,冷得嚇人。
“當年,朕不知天命之所在,迷茫的很,是他告訴朕,秦末時天下大亂,漢高祖劉邦也是以一介平民身份起事,他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不亂殺人,僅僅五年時間就成就了帝業,讓朕在此亂世有了目標,才讓朕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關頭能挺了下來,朕不是薄情寡義之人,這份恩情自然是記得的,前些年,朕剛建立吳國,李善長爲朕取利棄弊,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規,經營鹽,立茶法,立錢法,開礦冶煉,定魚稅,使得朕的金陵富甲一方,才使得朕能一舉打敗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甚至是韃子,這等功勳,朕自然不敢忘,朕便是心中記着他這些功勳,纔對他的所作所爲隱而不發,可如今他執意如此,若你是朕,你該如何?”
陡然來這麼一句,朱標楞了楞,竟然接不上來。
朱元璋道:“皇兒自小熟讀聖賢之書,心地善良仁慈,朕的今日之舉,皇兒自然覺得有些不近人情,?可皇兒想過沒有,若朕如皇兒所言,親自去了李善長的府邸慰問,明日一早,滿朝文武,必對李善長唯命是從,朕不是秦二世,也不是漢獻帝,朕是大明的皇帝,天下萬民的君父,朕要的是對朕,對我朱家忠心耿耿的忠臣,不要那些仗着功勳,對朕耍心機的臣子!“朱元璋這一番話語氣說的極重,每一字都落地有聲。
“捨棄了一個李善長,得到了是滿朝文武的畏懼,朕何樂而不爲!這李家我是萬萬不回去的,李善長想要稱病,朕便讓他病個夠好了!“朱元璋冷哼了聲,咬牙說道,照壁裡的燭光映射在他臉上,冷若冰霜,十足的殺氣氣勢。
“此事,休得再與朕提起!“冷哼了聲,朱元璋又丟了一句。
朱標心頭一驚,忙道:“兒臣明白!“
朱元璋掃了朱標一眼,語氣緩和了許多。“朕今日這麼做,便是要皇兒記着,自古君臣,君在上,臣在下,切莫忘記了身份!”
“兒臣謹記父王教誨!”朱標躬身應道。
朱元璋擺了擺手,朱標站起身來,做了一輯,道:“標兒出去了,父王這幾日勞心國事,切莫累壞了身子骨,好生歇歇!”
朱元璋眼裡涌出了笑意,點了點頭,道:“父王知道了,你終日學習也莫要忘記了好生歇息,夫子所教的文,皇兒不必光是記誦辭章,這樣一無好處,要細細領悟,從中明白爲政之要,如何做一個帝王便可,不可太耗費心神,朕的國家還需你來繼承,切莫累壞了身子!”
“兒臣記住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去吧!”
“兒臣告退!”朱標再行一禮,出了宮殿。
朱標的身影剛離開,朱元璋臉上的笑意立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他眯着雙眼望着窗外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冷冷的一笑,突然問道:“李善長如今怎麼樣了?“
門外一個人影閃了進來,來人身着一身飛魚袍,袍子成香色,交領右衽,腰窄肩寬,腰間繫着一條白香色腰帶,腰帶左側繫着一塊金色的腰牌,右側彆着一把腰刀,頭帶無翅烏帽,右手按住腰刀刀柄,?低着頭弓着身子站在朱元璋的跟前,一雙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卻不敢擡起。
他不是別人,正是被朱元璋信任的錦衣衛副指揮使蔣歓。他奉命監視京城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被的人一一記錄了下來,每天在掌燈時分像朱元璋回報。
聽到問話,蔣歓將身子微微向前傾斜了一些,使自己顯得更加卑微一些。抱拳道:“卑職奉命監視李家的一舉一動,相國大人終日臥病在牀,每日除了兒子李祺之外,誰也不見,每日早中晚,深夜三更約見太醫院太醫,吃藥,?按時吃飯,精氣神好些的時候,看《商君書》、《長短經》!”事無鉅細,蔣歓一一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