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是人呢。面對生死,顧晚清亦是萬般恐慌。瞪大的美眸中都是恐懼。雙手死死抓住身下裙衫,身體顫抖的更是厲害。卻也只能認命的等着楚琰發落。
“傳朕旨意,通州知府顧尚林貪張枉法,證據確鑿,即刻割去官職,交由刑部查辦,其族人全族流放塞外。”
“是。”劉忠躬身領命,緩步退了出去。
顧晚清卻已大驚失色,早已沒了剛剛的平靜。“皇上,此事皆是臣妾一人之錯,何必牽連臣妾族人,皇上要處死臣妾,臣妾毫無怨言,只求皇上放過臣妾母家,臣妾的母親久病纏身,胞弟尚在稚齡,皇上,皇上……”顧晚清不住呢喃,額頭一下下撞在冰硬的地面上,片刻的功夫,便染了一片血紅。
天瑤只覺那顏色格外刺目,蹙眉看向身側楚琰,而此刻,端坐於主位之上的男子,一身明黃,灼灼其華。讓她覺得竟是那般陌生。開口的聲音,更是冰冷無情。
“你的確死不足惜,但若這般處死,倒是便宜了你。傳朕口諭,將顧晚清趕出宮中,充作官妓。”
兩名侍衛走上來,如拖屍體一般將哭嚎不止的顧晚清拖了出去。地上劃過一道長長的血痕,她不住的掙扎着,卻也是無助的求饒,“皇上,求你放過臣妾一族百餘條人命吧,皇上饒命啊……”
哭泣求饒聲逐漸微弱,最後,化爲烏有。侍衛倉皇而入,躬身俯首道,“回稟皇上,顧貴人撞牆自盡了。”
“嗯,葬了吧。將這裡處理乾淨,瑤妃見不得血腥。”楚琰劍眉微挑,沉聲吩咐。然後,起身來到天瑤身前,伸臂將她攬入懷抱。“回去吧,這裡血氣重,對腹中胎兒不好。”
天瑤無聲嘆息,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顧晚清雖是自作自受,但她亦是身不由己。這後宮之中的女人,又有幾個是真的爲自己而活呢。“皇上已經懲戒了祈妃與顧貴人,又何必在牽連無辜,顧氏一族上百條人命,若在流放途中枉死,讓天瑤如何能安心,也請皇上爲你的小公主積些陰德吧。”
楚琰漠然,低頭看向懷中嬌弱的女子,淡聲開口,“叫我楚琰。”
天瑤微愣,但還是順從了他,淡淡喚了一聲,“楚琰。”
他纔算滿意,繼續道,“顧尚林任通州知府期間,大肆收刮百姓,聚斂錢財。朕暗中命人詳查過,他府中奢華的程度,絕不亞於皇宮。更有甚,通州水患,朕派發去的救災錢糧,多半落入此人囊中,因此而餓死凍死的百姓不計其數。朕不將他滿族抄斬,已是仁厚。那些在顧尚林手中枉死的無辜百姓,朕總該給他們一個公道。”
天瑤低眸不語,對於國事,她的確沒有發言權。“我累,楚琰,送我回去吧。”
“瑤兒,如今,可願原諒我?”
天瑤將頭埋入他胸膛,只發出微弱的聲音,“你既不曾錯過,又何須求得原諒。”
楚琰緊擁着她,脣角微微上揚,形成唯美的弧度。
夜微瀾,未央宮中。
楚琰將天瑤放在柔軟的*榻上,細心的爲她掩好了被角,然後起身放下絲質幔帳,居高臨下的看着*榻上女子柔美的臉頰,目光溫潤。“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你。”他脣角帶着幾絲無奈,轉身打算離開,卻突然被天瑤牽住了手背。
她靜靜的凝望着他,他也看着她,卻彼此靜默不語。良久,她淡淡開口,“夜深露重……”她抿了脣片,扭捏着不知該如何留下他。楚琰邪氣的一笑,翻身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將她鎖在懷中,俯首吻上她微涼的脣片,霸道的舌長驅直入,她的丁香小舌被迫與他糾纏在一處,脣齒相親,*在一處,楚琰溫熱的手掌不知何時已探入她衣襟內,撫摸上她胸前的柔軟,並肆意的揉捏。
天瑤被他吻得暈眩,雙手順勢環上他頸項,忘情的與他擁吻,直到炙熱的堅.挺抵上她身體,才恍然間清醒,在他身下無力的掙扎推拒,他卻沒有半分放開她的意思,反而懲戒似的吻得更用力。無奈下,天瑤用力咬住他探入口中的舌,淡淡的血腥味在彼此脣齒間蔓延。
楚琰含笑放開她,*溺的輕點了下她鼻尖。“狠心的女人。”
天瑤臉頰緋紅一片,羞怯的將頭壓得極低,嚶嚀了句,“你,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麼?嗯?”他修長的指勾起她下巴,脣角笑靨邪魅。“現在還敢留下我嗎?”
天瑤知他是故意捉弄,負氣的轉身背對過他,只丟下一句,“隨你。”
楚琰搖頭失笑,結實的手臂從身後環上她纖細的腰肢,將下巴抵在她肩頭,輕聲呢喃,“沈天瑤,你這個小妖精,還要折磨我多久才肯罷休。”
天瑤背對着他,若有似無的嘆息。一直以來,只以爲痛的傷的只是她一人而已,到頭來卻發現,他們不過是在彼此折磨着。天瑤想,百歲光陰,七十者稀,一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在愛着的時候,爲何不好好的彼此相守!
他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依舊溫潤如水。“瑤兒可曾知道爲何這座宮殿名爲‘未央宮’嗎?長夜未央,亦如我對你的愛,永無盡頭。”
天瑤轉身,美眸微眯,仰頭凝望着他。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天瑤竟有些不可置信了。她緩緩的靠近他,瑩白的面頰貼靠在他胸膛,她胸口的衣衫微凌亂,露出些許*,當真是考驗了楚琰的自制力。
“楚琰,你真的是我一個人的了嗎?我是不是在做夢?”她柔聲問着,竟有幾絲孩子氣。
楚琰輕笑着,回道,“那你掐我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夢了。”
天瑤失笑,睜大了清澈的明眸看向他,“應該掐天瑤纔對啊。爲何是你?”
“我怎捨得讓你痛,何況,你痛了,我一樣也是要心痛的。”楚琰低頭,蜻蜓點水般吻了她櫻紅的脣片,“乖,睡吧。”
“嗯。”天瑤點頭,含笑將頭枕上他胸膛,剛剛合上明眸,門外,便傳來劉忠壓低的聲音。
“回稟皇上,賢妃娘娘在殿外跪地請罪,已經跪了好一會兒了。”
天瑤合起的明眸再次睜開,微擡了眸子看向楚琰,只見,他眉心微蹙,似有不悅。“賢妃是祈貴妃的表姐,該是前來爲楚菀求情,皇上去見見她吧。”
“不必理會。”楚琰再次將她擁在懷中,又淡聲開口,“楚菀之事最好與她無關,否則,她這賢妃只怕也做不長久了。”
天瑤不語,雖不在過問,卻也了無睡意。薛瑩悽悽切切的聲音不斷從殿外傳來。
“皇上,菀兒雖然有錯,卻罪不至死啊,還望皇上看在她服侍您多年的份上,給她一條活路吧,皇上,她還年輕啊!”
“皇上,若您不肯見臣妾,臣妾便跪死在殿外……”
寂靜的夜,哭泣聲格外清晰刺耳。楚琰不耐起身,對殿外低喚了一聲。“劉忠。”
“皇上有何吩咐?”屋外門口處,劉忠慌忙躬身。
楚琰動作極輕的掀開身上錦被,手掌撫摸過天瑤白希的臉頰,她雖微合着雙眸,他卻知道她並未入睡。“她吵得厲害,我去打發了她就回來。”
天瑤不語,算作默應了。
楚琰推開.房門,對守在門旁的劉忠道,“隨朕去看看吧。”
未央宮殿外,薛瑩一聲素色宮裝,長髮披肩,未施粉黛。在侍女的陪同下跪在殿外,略蒼白的面頰上是尚未乾涸的淚痕,竟是我見猶憐。見到楚琰前來,更是不停的磕頭哭泣。爬着來到楚琰腳下,楚楚可憐的扯住楚琰明黃錦袍一角。
“皇上,菀兒本性純良,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纔會做了錯事。瑤妃與腹中皇嗣已然無恙,皇上若有氣,責罰楚菀便是,她罪不至死啊。何況,菀妹妹已陪伴皇上多年,與皇上終究是有情分的,爲何她只錯了一次,皇上就再也不給她機會了。這對她不公啊,皇上!”
楚琰劍眉微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墨眸一片深邃,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緒。薛瑩心中微忐忑,半響後,只聽頭頂傳來低沉暗啞的聲音。
“朕記得,這五年來,楚菀恃*而驕,處處壓制與你。”
薛瑩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了悽婉之色,再次醞釀起水霧。“菀兒畢竟年輕,難免嬌縱一些,但她即便有錯,也是臣妾的親表妹,臣妾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皇上,臣妾懇求您饒楚菀一命……”
楚琰清冷一笑,略帶不耐的推開她。“謀害皇嗣是大罪,朕只處死楚菀一人已是寬容,若你再求,朕便將她母家一同問罪。”楚琰拂袖轉身,並命劉忠合上殿門。
“皇上……”薛瑩低低抽泣,卻不該再多辯駁一句,身後,侍女爬着來到她身前,將她從地上扶起。
“娘娘,皇上心意已決,只怕難以改變。您已經在殿外跪了兩個時辰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若在驚擾了龍駕,只怕要牽連娘娘與母家。”侍女佩兒出聲勸道。
薛瑩點了點頭,顫抖的起身,跪了兩個時辰,身子當真是有些吃不消了,膝蓋也疼的厲害,她嘆息着道,“看來是天要亡楚菀啊。佩兒,扶本宮去雍和宮吧,本宮要送她最後一程。”
在趕往雍和宮的路上,佩兒攙扶着薛瑩,嘴巴翹得高高,她陪着薛瑩跪了兩個時辰,膝蓋也疼的很。“娘娘難道忘了祈貴妃得勢之時是如何對您的了嗎?如今還這般幫襯着她,其他嬪妃恨不得與她撇的乾淨,生怕被皇上遷怒呢!娘娘您這又是何苦。”
薛瑩一笑,眸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皇上是重情義之人,本宮畢竟是楚菀表姐,若對她的生死置之不理,皇上反而會認爲本宮涼薄,更會疏遠本宮,如今本宮上演這一場苦肉計,皇上反而會對本宮多幾分憐憫。”
“還是娘娘深謀遠慮。”佩兒一笑,逢迎道。
此時的雍和宮中,宮人都不見了蹤影,格外淒涼。正殿外,守衛着御林軍與前來執行的嬤嬤。見到薛瑩前來,恭敬的俯身施禮。
薛瑩一副悽婉的模樣,走入內室之中,對執行嬤嬤道。“不瞞嬤嬤,本宮與祈妃乃是表姐妹,她此番犯了大錯,罪無可恕,本宮只想來送她最後一程,還望嬤嬤行個方便。”話落,對身旁佩兒使了眼色。
佩兒會意,忙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金子塞入嬤嬤手中。嬤嬤狀似無奈,壓低了聲道,“娘娘不要耽擱太久,錯過了時辰,老奴也是擔待不起的。”
“多謝嬤嬤。”薛瑩含笑,看着嬤嬤與佩兒相攜着離開。屋內,只剩楚菀與薛瑩表姐妹二人。楚菀坐在冰冷的椅凳上,一動不動,身旁的桌案上,擺放着一杯毒酒與三賜白綾。
“你還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楚菀淒冷笑着。
薛瑩目光冷淡的掃落在她身上,竟無半分同情之意。“你當日風光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天。楚菀,你輸就輸在恃*而驕,無知分寸。你有今天的下場,只能怪你自己沒用。”
楚菀放肆的大笑,銳利的目光狠狠瞪着薛瑩,“我是沒用,否則也不會被你利用,也不會鬥不過沈天瑤那踐人。沒拉着你們一起下地獄,我真是不甘心。”
“拉她下地獄?”薛瑩不屑一笑,“你又有什麼資格!說的明白寫,你不過是沈天瑤的一個影子而已,當真以爲皇上愛上了你嗎!”
楚菀苦笑着,眸中竟溼潤了。愛嗎?她曾奢望過,卻在他每一次決絕的轉身之後,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