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隨後微微一笑,坐在古琴旁,輕輕撥弄琴絃,流暢優美的音律緩緩響起,沁人心脾……
早就聽說葉安然的才藝天下無雙,孟昭陽今日見了,也忍不住的大讚,不愧是才女出身,確實有這超高造詣的琴技。
孟昭陽也不打算,只是閉着眼睛靜靜的享受,因爲他知道,這樣的機會沒有多少次,葉安然是一個骨子裡有點小清高小傲氣的人,她如今能親自爲孟昭陽彈奏一曲,那說明孟昭陽在她心裡還是極爲重要的,雖然不是那種男女之情,不過孟昭陽也頗爲知足。
只覺得一會的功夫,一曲彈罷,葉安然擡起頭微微一笑:“孟兄覺得如何?”
“這首西江月彈奏的出神入化,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曲子。”孟昭陽滿足的笑了笑。
“孟兄過獎了,出神入化還談不上,我也只是略懂一二,這些日子承蒙孟兄的照顧了,這次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所以……這首西江月,算是我送給孟兄的禮物,還請孟兄不要嫌棄纔是。”葉安然輕言細語的說道。
孟昭陽這才恍然大悟……
他就說好端端的,葉安然不會如此反常的要爲自己彈什麼曲子麼?原來她是在告別。
“安然,你真的想好了麼?”面對葉安然的離開,孟昭陽是捨不得的。
因爲葉安然現在的情況,即便是回了汴京,處境也是極其的困難,她早已經不是瑞安王妃,只是西宮爵的一個小妾,如今西宮爵又要娶王妃,她回去只能是將自己陷入尷尬之地。
而且這一次的葉安然明顯是帶着仇恨,可是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復仇呢?弄不好,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
“孟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葉安然固執起來,那是相當的可怕,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好吧,既然你已經想好,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但是……安然,你記得,如果有一天你在汴京鬥得累了,想找個安靜的棲身之地,那麼記得……來我姑蘇,來我孟家。”孟昭陽的話說的很隱晦。
但是葉安然冰雪聰明還是聽出來他的意思,是希望葉安然有一天還能回到孟家。
葉安然棲身笑了笑:“好,一言爲定。”
其實她下一句的潛臺詞是,我一定會回來,前提是我還能活着的話。
汴京本來就是一個血雨腥風的城,那裡死了很多人,他們有的爲慾望,有的爲夢想,有的爲女人,有的爲兄弟。
而姐姐卻爲了她,如今她再次踏進這龍潭虎穴,目地極爲清晰,那就是爲姐姐報仇。
“好,那我等着你,我會一直等着。”也許是藉着酒勁,所以孟昭陽再次動容。
“孟兄,我們都醉了,夜也深了,都休息吧。”見孟昭陽的神色有些不對勁,葉安然提議道。
“好。”對於葉安然的話,孟昭陽從來都是百依百順,連個不字都不說。
兩個人紛紛起身,走出涼亭,進房間之前,葉安然忽然開口道:“孟兄,我有個小小心願。”
“你說。”孟昭陽溫和一笑。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真回來了,能看見你已經娶妻生子。”這件事其實是葉安然心頭最難忘的牽掛。
就因爲當年自己的悔婚,所以孟昭陽至今孤身一人,既不娶妻,也沒生自,她確實愧對於孟家。
但是如今葉家有難,孟家不但沒有落井下石,沒有嫌棄,而是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人心都是肉長的,如今這般情意,更是難能可貴,葉安然想,既然自己後半生已經註定活在仇恨裡,就不能在繼續連累孟昭陽。
孟昭陽微微一怔,隨後揚了揚嘴角:“這個小小心願,恐怕你難以實現。”
“孟兄……我……?”見孟昭陽如此固執,葉安然有些於心不忍,想勸說幾句。
可是孟昭陽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安然,很晚了,早點休息。”
說完,孟昭陽轉身離去,葉安然重重的嘆了口氣,回了房內。
兩日後,葉安然帶着婢女小容啓程離開姑蘇,孟夫人心情沉重的拉着葉安然的戀戀不捨:“安然,你就住這麼幾日啊,能不能多留幾天啊?伯母還沒跟你在一起住夠。”
葉安然歉意一笑:“伯母,總會有機會的,這幾日都麻煩你了,我都很不好意思,而且汴京那邊還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您不不必擔心我。”
“昭陽,你去送安然吧,她一個女子,始終不安全,這麼遠的路途。”孟夫人心疼的說道。
“知道了,娘,您不說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孟昭陽站在一旁,心情也似乎不太好。
葉安然見此立刻拒絕:“孟兄,這一次,真的不要了,有莫殿下的人前來接我,我沒事的,真的,你生意繁忙,不要送我了,不然我心裡不安。”
“沒關係的,我不忙。”爲了葉安然,孟昭陽說着違心的話,其實,孟家都快忙死了。
“那也不成,總之,這一次聽我的。”葉安然態度堅決。
孟昭陽見此,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不語……
“主子,馬車來了。”小容走過來低聲說道。
“伯母,孟兄,那我走了,你們要……保重。”葉安然突然也有點淚眼朦朧了,因爲她忽然在想,這一別,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在相見。
因爲她這次回去,就沒有想過要活着離開汴京,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恩,你也要保重,孩子,你可要想開點啊,別做傻事。”,孟夫人再三囑咐。
“安然,你……要好好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聯繫我。”孟昭陽關切的說道。
“恩。”葉安然點了點頭,忍住眼淚,轉身毅然決然的上了馬車。
其實,她有時候也在想,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如果放棄報仇,從此留在姑蘇,與孟昭陽男耕女織,過着幸福而平淡的生活而未免不好,雖然她不喜歡他,但是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兩情相悅,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更加幸福一點。
可是她放不下心裡的仇恨,姐姐對她太重要的,爹孃也是,他們是親密的一家人,可是如今葉家家破人亡,她沒有辦法假裝視而不見,自己去幸福。
所以她覺得自己今生註定要辜負孟家了……
帶着愧疚和仇恨,葉安然離開了姑蘇,這個給了她美好回憶的一個地方。
馬車緩緩啓程,望着離去的背影,孟昭陽眼神有些迷離……
“昭陽,她……還是走了?你和那孩子,好像真的沒有緣分。”雖然孟夫人也一再挽留,但是葉安然還是走了。
“娘,一輩子很長呢,我可以慢慢等。”孟昭陽微笑着說。
馬車內
葉安然心情不佳,小容極力安慰:“主子,您……?”
“小容,以後別叫我主子了,我已經不是王妃娘娘,叫我二小姐吧,這樣更親切。”葉安然冷聲說道。
讓小容叫自己二小姐,是想時刻提醒自己,是葉家的二女兒,不能忘記這段血海深仇。
“恩,好,二小姐。”小容甜甜一笑,其實心裡也是苦澀的。
小容記得,剛進瑞安王府的時候,就是習慣了叫主子二小姐,因爲此事,她還被西宮爵打過,西宮爵當時正在折磨安然,所以連小容也一併受累。
從那開始,小容就不敢再叫葉安然二小姐,而是叫了王妃,這麼一叫,就是一年……
如今葉家出事,主子被削去頭銜,小容摘掉,主子是心中難受,所以才如此在乎一個稱呼。
一路無話,傍晚十分,馬車路過一個小鎮,葉安然有些睏倦。
“二小姐,我們下車休息吧,這裡正好有客棧。”小容體貼的說道。
姑蘇與汴京相隔千里,中間自然要走上兩三天的路程,所以歇腳也是在正常不過的。
“恩。”葉安然筋疲力盡的點了點頭。
隨後主僕二人,還有一個西宮寞派人的會武功的車伕,三人一起進了客棧。
坐在一樓餐桌,葉安然點了幾道好菜,三人正準備吃,就聽見旁邊桌子的上開聊起來。
路人甲:“誒,你們聽說了麼?流雲國變天了?”
路人乙:“這個好像有所耳聞,聽說老皇帝駕崩了,是不是?”
路人甲:“恩,如今他只有那麼一個兒子,就是流雲國以前的三皇子,如今是太子,恐怕他要即位了。”
路人丙:“這個三皇子運氣不錯,竟然可以繼承大統。”
路人甲:“什麼不錯啊,我聽說,老皇帝只有四個兒子,但是已經死了兩個,只剩下現在的太子和一個四皇子了,四皇子還不滿十歲,自然是太子登基嘍。”
路人丙:“我聽說這個流雲太子也是一表人才,年輕英俊,流雲國好多女子都心儀他呢,但是他好像定下了皇后的人選,不知道真假。”
路人甲:“皇后是流雲的人吧?誰家姑娘這麼有福氣啊?”
路人丙:“據小道消息說,是上都李家的千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上都李家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一直和流雲國走的近,也是說的過去的,而且據說李家整個都已經秘密遷走了,早就不再上都了,怕咱們皇上處置他們,事實上就是叛國了。”
路人乙:“那也不錯,叛國不叛國也不是咱們說的算,李家那麼有銀子,自然不敢留在這裡,葉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不過看來流雲太子登基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也難得,又是一位年輕的皇帝,看來流雲國也要如日中天了,當初我們天幕不也是交給了太子殿下,如今天下太平,四海生歌,不錯,來,喝酒喝酒。”
三個人在另一桌,你一言我一語的高談論闊,葉安然在旁邊只是默默的吃飯,也不吭聲。
還是小容最先忍不住的問道:“二小姐,是不是獨孤迦羅要做流雲皇帝了?”
葉安然頓了下,手中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面對獨孤迦羅,那似乎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